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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关切 ...

  •   晏辞君掏出绢帕轻轻擦拭着慧娘的眼角,又转过话锋说道:“无论如何我也是北州王之女,大燕平康郡主,庇佑你一家平安的这点手段能力还是有的。再说柳雾观阴险毒辣,让你到端王府来当眼线,你的主子可顾及过你的死活?”

      见慧娘有一丝松动,晏辞君将她扶到木椅上坐下,递给她一杯热茶,柔声道:“你我皆是女子,生于这世道本就不易。这扶阳是龙潭虎穴,你一个柔弱女子命若浮萍受人摆弄也是出于无奈,我也体谅你的难处。只要你肯说出真相,我必定信守诺言送你离开。从此布衣归园,平安一生。”

      两行泪水簌簌而下,朦朦杏眼空若无物。慧娘咬咬唇,防备的墙终于崩塌,一脸凄然地说道:“奴婢选择相信王妃娘娘。那海棠红宫衣穿不得,但详细的缘由我也不清楚。只是奴婢的主子并不是雍王,我早已恨极了他。”

      慧娘不由得哽咽,断断续续地哭诉道:“奴婢原是王贵妃身边的宫人,为雍王所强,后被逐出宫被他圈在城西的园子里。后来他对奴婢心生厌倦,想将奴婢卖去青楼,可惜当时我已有孕在身,便命人用棍棒将我打了出来。只可怜我那五个月已经成形的孩儿就这样胎死腹中。”

      说到此处慧娘已经泣不成声,接过晏辞君递来的手帕擦擦眼泪。

      “就在奴婢走投无路时,这位主子救了我,还愿意替我向雍王报仇,这头上的云钗也是他赏的。半年前,我便听这位主子的话混进端王府当眼线,每日汇报端王殿下的一举一动。只是奴婢被人骗怕了,待王妃娘娘送我出城后再告诉您这位主子是谁。”

      “好,待明日春宴结束后我就安排你出城,只是你要把这云钗留下。”

      晏辞君应着慧娘的话,目光飘向扶阳雾蒙蒙的天。

      看来正如柳雾观所说,这扶阳波诡云谲,一片寂静下却尽是波涛。不知有多少人想要自己和柳雾观的命,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

      春雨绵绵,却总是下个没完。才一会儿的工夫,易挽风的外衣就湿透了。

      柳雾观正一脸忧虑地端量着檀木案上的扶阳地舆图,地面映出易挽风进来的影子。

      一向莽直坦率说话像落珠子似的易挽风今日进了书房楞是半晌没开腔。

      雨水顺着衣角“啪嗒,啪嗒”地往下流,他眼神飘忽,满脸犹疑,撇撇嘴想说又不敢说。

      柳雾观抬眼一瞥,不肖多说就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径直道:“她选了海棠红的云纹裙吧?”

      晏辞君这是吃准了他的心思,知道他特意派易挽风去告诉她选海棠红的,其实是为了反激让她选另一件。她将计就计,出其不意地如柳雾观所说,选了海棠红的云纹裙。

      想来她也知道那条海棠红云纹裙穿不得,当着易挽风的面那么说不过是要气一下自己罢了。

      易挽风愣愣地点头,只应了声:“是”。

      她已有城府有思谋,柳雾观心中愉然,但面上一如既往的疏冷克制。他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淡淡道:“小郡主真的长大了。”

      “殿下,还有一事卑职说了您别动气。”易挽风舔舔嘴唇,有些为难地说道:“雁京攻城那日,您命我伪装成黑甲弓兵混在军中一事王妃娘娘已经知道了。”

      见柳雾观脸色不明,易挽风连忙跪下以头触地,恳切道:“这都是卑职的错,还请殿下责罚。”

      “起来吧,没什么可责罚的。她知道便是知道了,雏鸟涅槃成凤该高兴才是。”

      柳雾观唇畔少有地浮出一丝笑意,易挽风都怀疑是自己眼花了。这根楞木头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全然不知自家殿下这是抽了哪门子疯。

      他思量良久才回过味儿来,猛地一拍脑门,阔声道:“殿下您下次若想帮王妃娘娘大可直接些,整这些弯弯绕绕的算什么?您上次让卑职装成弓兵可是把我吓了一跳,就我那射北朝南的箭术,怎么敢担得起“飞将”的名号。若当真要开弓,未免也太难为卑职了。后来卑职才想明白,您那是想帮王妃娘娘令雍王那厮退兵!”

      柳雾观当时接到晏辞君的信,就给易挽风修书一封让他率军候在雁京城外的山林里。

      攻袭雁京的将士一大半皆效命于雍王,根本不会听柳雾观退兵的号令。他只能兵行险着,佯作攻城,拉弓逼迫雍王自行退兵。

      而柳雾观从易挽风箭囊里抽出的那只箭实则是准备好的鸣镝箭,倘若雍王在步步紧逼下依然不肯退兵就只能发射信号引麾下前来,以兵力强逼雍王退兵。

      但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下策,好在雍王崩溃自行退兵,这才避免了一场恶斗。

      易挽风虽是粗人,但也看得出柳雾观心里惦念之人是谁,朗声道:“卑职乃是一介武夫,脑子也比不得您和王妃娘娘灵光。若当真有情谊便痛痛快快地说个明白,如此这般真是叫人着急。”

      也许夹杂着权力、仇恨、利用和不信任,有情也只道是无情。

      深陷权力的漩涡中,日日便是躲在阴暗处搅弄风云。这样沉重且绝望的人生他一个人背负便够了,只有疏离和仇恨才能保她一世平安喜乐吧。

      柳雾观目光沉沉,并不回答,只寂然道:“你待会吩咐厨房做一份栗子酥。明日春宴宫眷和世家小姐们都会带亲手做的点心分食品尝,若只有王妃一人没带总是不好的。她笨手笨脚的,只会吃不会做,你就命人做好放进食盒里。”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麻烦事一件接一件,柳雾观忙得焦头烂额,每日子时入睡卯时便起。易挽风想不到端王殿下在如此情形下,还能心细如尘记得明日春宴要准备糕点。

      柳雾观看了眼窗外的杨柳树,叫住易挽风,吩咐道:“你命人准备一件素雅得体的衣裙放在食盒第二格,她不喜娇艳之色。再让段叔挑两个信得过的婢女随王妃赴宴。切记做这些事时都不要提是本王的意思。”

      平常端王殿下像个锯了嘴的闷葫芦,多说一个字都跟要他命似的,如今却婆婆妈妈地叨个没完,易扶风只得连连应允。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道:“殿下对娘娘的情谊深厚,当真是情同丘山。”

      柳雾观寒眼如冰,一身寂然寥落。

      “本王同她只有国仇家恨的情谊。此举只是怕她素来桀骜莽撞惯了,明日春宴失仪丢了端王府的脸面罢了。还有,是“罪同丘山”不是“情同丘山”。你这半瓶墨壶不要瞎晃荡,待本王有空便请位翰林教教你。”

      易挽风听到“翰林”二字吓得拔腿就跑,他平生最烦的就是认那些蚊蝇大小的字儿。

      再三思量觉得春宴准备并无遗漏后,柳雾观又端详起扶阳地舆图。

      ————————————————————

      春宴这日扶阳少有的放了晴。群燕低飞,端王府外植着地两排杨柳逗弄春意。

      为避开柳雾观,晏辞君特意寅时起身梳洗。

      刚踏出府门,她竟远远地看见柳雾观身着一袭圆领天青色长衫,岿然立于一棵柳树下,脚边放着偌大一个檀木镂花食盒,仿佛已等她许久了。

      晏辞君一身落拓青衣,不染粉黛只轻点唇脂,乌发如瀑在风中轻扬只用一支枯梅簪束着。

      虽还不清楚个中缘由,但晏辞君还是知道那海棠红云纹裙裙是断然穿不得的。她来扶阳是为了报仇的,就算要气气柳雾观昨日那番也够了,没必要真的穿上海棠红云裙置自己于险地。

      柳枝翻飞,两人相视无言,多少年的漫漫情谊都如烟云消散,只觉寒风飕飕冷到锥心刺骨。

      柳雾观本是想说些什么,在晏辞君凛冽的目光下,所有话语都化作一腔乌有。

      簌簌寒风吹落柳絮,纷纷扬扬时南时北。

      柳雾观留下脚边的食盒翻身上马一路往南,晏辞君面色冷凄缓缓向北。

      ——————————————

      大梁的皇宫背靠玄净山,建在扶阳的最北边,听说那儿原本是个城门名曰“倾凤”。大梁能在短短五十年内从积贫积弱的蕞尔小国到如今兵强马壮的北方一霸都与这个倾凤门有关。

      据说多年前有位倾凤公主,因大梁战败而远赴千里到南诏和亲。与她和亲的南诏皇子自命不凡,对倾凤公主甚为不喜,在门客的唆使下将她丢入军营中令之受尽凌/辱。

      在三天三夜的非人折磨后,这位倾凤公主从南诏的摘星楼一跃而下。南诏皇子还不满足,割下了她的头颅装入布袋中,命人奔袭千里悬挂于大梁城门下供梁人观瞻。

      至此,大梁下令招贤,轻徭薄赋,重整律法,用短短几十年从一众弱国中陡然崛起,曾经悬挂公主头颅的城门也被取名为“倾凤”。

      之后大梁一路南下,灭的第一个便是南诏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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