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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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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辛苦,但我还是会选择那种滚烫的人生。——北野武】
白人服务生送上第一道前菜。
他看刚才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严肃男人此时已经比邻而坐,还肩挨着肩,双手捧着双手,不仅觉得这俩闪婚的应该是打算先婚后爱了,还发现这俩人好像没刚才看着那么职业又成熟。挺温馨,也挺腻歪。真是一对儿冲动的小年轻。
介绍完这道鹅肝,服务生热情地问:“你们是来旅游的对吗?”
夏酌还未点头,就听时与回答道:“是来结婚的。”
拉斯维加斯的本地人什么没见过,根本没被时与这句话给雷到,笑看向俩人此时已经放到桌上拿起刀叉的手,称赞道:“Congratulations!你们的婚戒可真漂亮!”
夏酌含蓄地说了句:“谢谢。”
服务生自来熟地问:“你们是不是大学刚毕业就赶紧来结婚啦?”
时与刚要说“我俩是教授”,夏酌已经脸不红心不跳,大言不惭地说:“我们还没毕业。”
时教授赶紧闭嘴了,心想宝贝儿想演就演吧,怎么freestyle我都配合,毕竟我宝贝儿是偶像派里的演技派。
服务生挺惊讶,忍不住问:“你们大几?”
“大一。”
“……”时教授是真没想到他家这位夏教授演就演了吧居然还敢这么演,瞬间又不想配合了。恢复情绪感知之后,他也能感觉脸皮的厚度是有限的。
“哇哦!真棒!可以一起上大学!Enjoy!”太多白人是真的分不清亚洲人的实际年龄,更何况这小哥遇到了一位演过电影的,完全没想到自己光天化日之下也能被骗,送出去的都是真心实意的祝福。
夏酌不知道服务生的意思是enjoy这盘菜,还是enjoy大学生活,但他还是坦然地说了声“谢谢”。
时与切着鹅肝,“啧”了一声:“夏教授,咱俩大一的时候都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你说的是国内的法定结婚年龄。”夏酌笑道,“可咱俩领的是美国内华达州的结婚证,我上大一的时候已经符合这里的要求了,你上大一的时候,有parental consent的话也符合。入乡随俗,时教授。”
时与笑着摇了摇头:“你是入乡随俗,我是牲口嫁给叫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夏酌却收回了本就浅淡的笑意,甚至沉下了脸:“与哥,所以你这么多年非我不可的原因,是觉得你欠我的吗?你跟我结婚,是不是因为你想把从我手里抢走的家还给我?”
时与两三口便吃完了这道华而不实的鹅肝小前菜,此刻看夏酌沉下了脸,也放下刀叉,同样沉下脸,盯着夏酌看了好一会儿都不说话。
夏酌向来有的是耐心,吃完了就干等着时与的回答,安静也不觉得尴尬。
他想解开时与的心结,让时与放下自责的执念。
他想要的是悦人的爱情,不是执念。他们的感情已然经年累月地发酵出太多东西,如果还有这么个自怨自艾的执念掺杂在里面,就太沉重了。他想让时与过得轻松一些,轻松才能愉快。
他太了解,时与从来都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时与干什么都看起来驾轻就熟地很轻松是因为他在背后用尽了全力、付出了所有,学习成绩如此,职业履历如此,感情亦是如此。
他也知道,这么问,时与必然会生气。
这么问的意思已经很直白,再翻译翻译就是:你不是爱我,你是可怜我。
那时与就太冤了。被人冤枉哪能不生气呢?生气、斗嘴、吵架,把话说出来、说透了,这心结才能给解了。
可是时与向来不喜欢浪费时间解释,当年被开除学籍他都不愿意打官司。他认为,冤是解释不清楚的,冤得洗。
而且新婚第一天,他压根不打算跟自家的夏教授生气。
时与欣赏完夏酌严肃的表情,将身子倾了过去,贴着自家人的耳朵说:“一会儿回去你就知道我为什么非跟你结婚不可了,宝了个贝儿。”
这声“宝了个贝儿”叫的,呼吸和声音都足够勾人,语调是久违的轻浮,撩的夏酌直接从耳根麻到了腰窝,暗骂这高档西餐厅怎么这么磨蹭,下道菜和下下道菜怎么还不上。
下一道前菜是鱼子酱沙拉,夏酌的心早就飞回了总统套房,食不知味地回想着时与那片儿眼罩搁哪儿了。
主菜是两份不太一样的牛排,夏酌的是Ribeye,时与的是New York Strip Steak。两人互换着尝了尝,夏酌觉得就是走个形式,反正时与是尝不出味道,而自己是早就没心思尝味道。
终于上了甜点,夏酌在脑子里的3D空间立体图里已经翻遍了他们房间的每个角落,找眼罩、找油、找套。
他觉得这顿饭吃的真烧心,好久没上清醒着的时与了,现在不是一星半点儿的想。
清醒着的时与太会说情话,从不吝啬一口一个“宝贝儿”的叫他,还经常怕他累着,让他别弄那么长时间。这就是变相地在夸他了。说到底,夏酌是个男人,经不住这么情意绵绵的夸。
不过夏酌心里很热闹,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这只能怪他长得不是浓颜系,眉清目秀的,总是显得很正经。
他很正经地吃完了面前的一小球冰激凌,头一次感受到味觉失灵。冰激凌的作用就是给他降降温,醒醒脑,但是几口吃完他才发现,居然不记得那是什么味儿的。是香草?还是椰子?
他懒得回想了,抬头去看时与,见时与皱着眉头吃下了一口巧克力蛋糕,于是说:“与哥,吃不了就不吃了,别撑着。”
“嗯?”时与笑道,“你也太小瞧哥的饭量了吧?我要说我还没吃饱呢,你能信吗?”
夏酌咂舌:“那你继续。要不再给你来一份儿牛排?”
“牛排倒不用。”时与说,“要不点杯咖啡吧,这蛋糕太甜了。”
……
夏酌如愿回到总统套房的房间后,发现屋里一些东西的位置和他记忆里的不太相符。
出门前酒没全醒就顾着为恢复情绪感知的时与高兴,还想着用两片药套出时与压抑在心里的秘密,夏酌其实压根就没注意到洒了一地的美元大钞、酒杯酒瓶、西装、枕头、被单和一堆餐巾纸,以及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行李箱。连他的配枪都不见了。
除了沙发前面地毯上的零星的几张美元,其他东西都挡在两张大沙发后面。
夏酌不知道时与是什么时候顺手把Do Not Disturb的牌子挂在门外的,但他非常庆幸这块牌子是挂在门外的,不然进来收拾房间的人肯定可以拿吸尘器吸走一地的钞票。
他还没来得及表扬一句“时医生真细心”就被时与连人带衣服一起推进了淋浴。
热水浇了一身,T恤和运动裤立刻就贴到身上没法儿看也没法儿穿了。
夏酌刚想说“你怎么比我还急”,嘴就被时与的吻给堵了个严实。
淋浴的花伞喷出来的是雨状的水,中雨的质感,不砸人,那是细心的时医生刚趁夏教授对着客厅里的一地狼藉发呆的时候特意调好的。
温热的雨,温热的吻,还有温热的手掌里盛着的全部温存。
这样的雨中拥吻太热烈,夏酌第一次发现世上还有水都浇不灭的火。他就想在时与手里这么燃烧着,好像没有一寸肌肤是属于自己的。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补一口气,就听时与含着他的耳尖说:“夏酌,我有十三年没尝过你的味儿了。”
夏酌环在时与腰上的双臂不禁一紧。
时与的唇星星点点地掠过他的耳尖、耳垂、嘴角、下颚,又含住了他的喉结,像是在细细品尝什么珍馐美味。
“与哥……”夏酌被时与突然收敛的,效果却更加猛烈的攻势直接给弄懵了。
“宝贝儿,你没吃饱吧?怎么腹肌还这么明显?”时与把人圈在怀里轻轻啄着,手却不老实,隔着被淋湿的白色T恤,精准地找到了夏酌的腹肌线条。
但是没有停止于腹肌。
“而且我一直都没尝过这个。”时与手上微微加了点力道,夏酌觉得自己的意识就要烧成灰的时候又听时与说,“你都尝过我的,可惜你那次的记忆不美好。不过呢,你觉得我美不美好不重要,我得让它觉得我美好。”
不等夏酌阻止,时与便单膝跪在了淋浴的雨水里。
他说要尝的,也在一场大雨后,如愿尝到了嘴里。
……
夏酌仰躺在床上,实在没什么力气。刚在餐厅里想找的那片儿眼罩到现在也没找着。就算找着了,他也得先缓一下再去招惹时与。
时与侧卧在他旁边,砸吧着嘴回味道:“味儿还挺冲。”
“我真从来没想过让你给我……这么弄。”夏酌翻了个身,面对时与侧卧着,抬起手来挺心疼地碰了碰时与的嘴角,“你不用非得把什么都补给我。那次你情绪失控是野蛮了一点儿,但我不至于形成什么心理阴影。”
时与抓住夏酌的手腕,在他手背上珍重地印了一吻。“夏酌,我欠你的太多,我压根就没有办法还上。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方法,就是我根本不去弥补你,而是要彻彻底底地占有你,然后把我欠你的一切都一笔勾销了?”
夏酌慵懒地侧卧着,听着时与跟他慢慢地说话。这种感觉实在太惬意、太放松,他也实在忍不住闭上眼睛,安静听着,感受着。
时与说:“宝贝儿,其实我高中的时候就想试试这么给你弄的,但是那会儿你太害羞了。”
夏酌睫毛微动,时与撑起身子,凑过去轻轻亲了一下。“你现在也害羞是吧?跟我你害什么羞?这种事儿难道不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吗?只要互相能接受,什么方式都没有高低贵贱的,对不对?”
“嗯。”夏酌应了一声,脸颊上的潮红不知是被刚才的热水给淋的,还是最近公路旅行每天开车暴晒给晒的。
时与又搂着夏酌亲了一会儿才缓缓把人放开,说了很多话。
“宝贝儿,我知道你总想给我最好的。比如这个事儿,你害羞是因为你怕我嫌弃。可我不嫌弃,我可喜欢它了,特别喜欢,因为它是你的。还有以前的很多事儿,包括你赶我走,都是因为你对自己的要求实在太高了。或者说,你对很多事情的要求都太高了。”
“我对自己的要求就没那么高。我想给你我的全部,好的、不好的,只要是我的,也全都是你的。”
“你说我们错过了彼此最好的那十年,这话我不认可,一点儿都不认可。首先,我们错过的是十一年,不是十年。其次,错过的那十一年是让我们变得更好了。”
“如果没错过那十一年,我不可能亲手把你从死亡里拉回来,这个任务交给谁我都不放心。给你做手术的时候,让你的心脏停搏了整整三分钟的人就是我,可是回想起来我一点儿也不后怕,因为我有能力让它重新跳动,也有能力让它在接下来的好几十年都正常地跳动下去。现在我有能力让你放下这个顾虑,也有能力让自己放心。”
“当初你如果跟我一起去留学,咱俩的确能甜甜蜜蜜待一块儿,但三十岁的我就不会是现在的我,三十岁的你也不会是现在的你。我不能确定,走到另一种三十岁的话,我们还会不会像现在这么相爱,甚至能不能走到现在都是个问题。毕竟咱俩的性格都太强硬,只能靠时间慢慢磨合。”
“你要还是觉得遗憾,我只能说,我觉得我们做出的任何一个选择都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我们根本没法知道其他选择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前面儿只有更好的。相信哥,咱们的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七老八十,会比三十岁还好。”
“还有,我宁可自己老了孤单,也不要你孤单到老。”
“我之前说什么没情绪会让我变得更厉害那都是扯淡。有情绪、能控制情绪那才是真的厉害。我当和尚高僧可以,但我舍不得宝贝儿你为我守活寡。这就不是人干的事儿,但这事儿我特么干过六年加八个月。你继续带我做心理辅导吧,以后我都会好好配合。”
时与说了挺多,夏酌一直没有插话,就只是点头,或者“嗯”一声,慢慢听着,慢慢琢磨,慢慢消化,慢慢记在心里。
终究是太喜欢听时与说话。
嬉笑怒骂也好,侃侃而谈也罢,最好是这样惬意地躺着,两人搭着同一床被子,时与如果说到老,他就可以听到老。
说过一席话,时与又将夏酌搂进怀里抱着,呼吸间都透着宠溺的气息。
两人安静下来,便能清楚地听到从夏酌的心脏里传出的机械瓣膜的声音。
哒哒哒……
听了一会儿,夏酌叹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嫌弃机械瓣膜了吧?不仅要吃抗凝药,睡觉还要听噪音。”
时与揉了揉夏酌的头发。“从今往后,抗凝药哥每天按时喂你吃,这个噪音,哥也陪你一起听到老。”
腻歪的差不多了,夏酌从时与怀里钻了出来,睁开眼睛看着时与,再捧着时与的脸重重地亲了他的额头一下。
“时与。”夏酌说,“你现在又是高干家属了。这回跟着我算,不是跟着咱爸算。四十岁我能让你坐上专机,五十岁我让你吃特供的水果,六十岁以后,我努把力,或许能让咱俩领个红本儿的证。”
“好。”时与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宝贝儿你这么正经。不行,你这太正经了,我得抓紧时间以下犯上,你别以后有专机就不让我上了。”
于是时与一掀被子,跟落下的被子一起,铺天盖地吻上了夏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