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情末深》凉小宇

32、第三十二章

　　（34）
　　至于老二为什么叫老二，是因为他总能干出特犯二的事儿，并且屡教不改变本加厉。当然这种丢份儿的情况无一例外在醉酒、嗑药飞高之下，他嗨高首要表现就是给小费，只要见着服务生一律票子上手，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钞票生生往人手里塞，有回玲子趁他喝高说李总您要的酒送到了，老二直接伸手掏钱嘴里咕囔着，美驴，你好眼熟。玲子沾着唾沫星子数票子，拿着从老二那儿坑的900大洋，大手一挥率领众人奔着宵夜暴撮一顿。
　　比如有回醉到不省人事躺在包间沙发上，忽然坐起喊杨威过去，人听话的过去了，冲着杨威嚷嚷，谁让你来的，滚。杨威无奈的滚了，片刻又被召唤，杨威再次过去，老二又嚷嚷，谁让你来的，滚，以上情景重复回放N次，直到扬威给他灌下最后一杯芝华士，这才彻底晕菜。
　　还有一次从钱柜出来，遇见一过路乞丐行乞，丫不但不给人钱，还叫唤着那碗里的钱全是他的，明火执仗动手去抢，乞丐一瞧碰见酒鬼撒丫子跑了，老二在后面晃晃悠悠的追了一段，害得我们一群人坐在路边儿笑开了花儿。
　　尽管战绩辉煌，但奠定老二坚不可摧的崇高地位，有这么一件事儿不得不说，当时凌晨两三点左右，我们在王海燕家的小区门口坐马扎小方桌，吃羊肉串对瓶吹啤酒，老二在夜店早已喝茫，说话间眼睛失焦，又猛吃东西，结果蹲在路边弓着身子玩儿命呕吐，前脚刚恶心完你，后脚突然撒疯跑到街道中央盾尿，还左右打摆，内架势简直把自个当人工水枪使唤。因为路两边儿是住宅区，这时间很少有车辆在这儿拉客，在场的人大惊失色之余并无人上前阻拦，谁拦臊谁一身尿，
　　内时我们对他毫无酒品的德行已有深刻了解，但事实证明，画猫画虎难画人，我们低估了他对自我底线强烈的挑战欲，他摆出一副蒙娜丽莎式的微笑，就在我们面面相觑互相质疑这具有何种含义时，冲我们大喝一声：“你老母，唔准郁！打劫！全部举手！男既泊左边，女既泊右边，变态既企中间，话紧你啊，仲诈呆睇手机！”
　　老二看我们愣头吧脑没反应又重复一遍上述之词，大家才纷纷猜测此话意思大概是，不准动，打劫，全部举起手，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变态的站中间此类云云。老莫指着还在马路中央的老二说，这哥们儿今儿是没吃药，还是吃错药了。大伙儿继而转头该吃吃，该聊聊，老二见无人理他，于是日出东方一声吼，风驰电掣的解开裤腰带，手脚麻利掳到膝盖上，顺势去扯他内骚包内裤，这下算是炸了庙，扬威与老莫他们边骂脏话边呼啦啦的鄘风而上，七手八脚的绕过腋下腾空驾起他胳膊，场面混乱，费劲巴力把他拖进车里，其间因老二顽强反抗剧烈挣扎，一只裤腿完全挣脱就靠另一边儿拖拉在地，由于大幅度动作露出半个白花花的屁股，鞋也丢在地上，我刚付完帐转脸就看王海燕手里举着老二的鞋，用鞋底抽他天灵盖儿，老二冲王海燕嚷嚷，你老母，变态佬。
　　王海燕直接拿鞋面儿抽老二的嘴，边打边骂，“我让你不说人话，我让你口无遮拦，我让你丢人现眼，我让你百无禁忌，我让你不识好歹，我今儿就让你嗝屁朝凉大海棠，还就替天行道了我。”
　　如果你在04年的青岛夏季里某个凌晨路过某某某小区临近街道，看见十几名具有黑色高贵而靠谱儿的气质，具有销魂彻骨的眼神儿，散发出一种强大的混不吝气场，具有黑色不俗的风度，不着四六的热血青年，一群酒气熏天吆五喝六的男男女女，拼命拉扯一名神志不清的半裸男子，且附带手拿男士皮鞋容貌冷峻的姑娘上演全武行，内就是我们，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我们。
　　内夜杨威开着他的吉普把要回家的人送了回去，老莫他们从车里拽下老二背着他进了只隔一条街的王海燕家，这么来回折腾天快放亮了，这群人各自找了能睡觉的地儿迷瞪眼，玲子睡王海燕内屋，就剩我们两人，我已彻底放弃睡觉的打算，王海燕刚好又觉饿，在厨房烧开水泡了两杯面，我们两吸溜儿红烧牛肉味的方便面，杵沙发上闲聊天儿，我们聊小时候玩儿过的跳皮筋、扔沙包、弹玻璃珠，聊电影，聊各自喜欢的小说，聊生活，聊感情，聊理想，直到找不出新的话题，话赶话说到房子的事儿，王海燕像开了阀门儿，谈起自己如何被逼无奈之下背水一战的壮举。
　　她本来同父母住在一起，离公司不算远，交通也方便，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滋润日子，可楞是咬着牙一不做二不休的搬了出来，自己租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公司每月有住房补贴与车费补贴，剩下自费。
　　据她自己讲，她搬家时，老太太喜形于色，并且委婉转达了没事儿不要总回去的指示，这可能是王海燕从小到大最听话的一回，谨遵老太太教诲，果真一个月都不回去一趟，她说这极大的避免了劳动人民与资本家之间的矛盾激化，一国两制一劳永逸。原因并不复杂，就因为她妈没完没了催她找男朋友嫁人生娃，以前老太太还跳跳舞参加社区活动郊个游什么的，后来业余爱好改成一门心思扑在她终身大事儿上，发动中老年妇女强悍的人脉与搜索功能，网罗各种良莠不齐歪瓜裂枣的相册集，并据有一手全方位立体化的个人资料，把她本该美好酒池肉林的周末变成毫无乐趣可言的相亲大会，王海燕恨不得公司加班加点把她不当人的使唤，最好周末加班。
　　于是搬家便成了刻不容缓的议程，老太太痛快放行是因为王海燕脸不红气不喘大言不惭的梗着脖子说，你让我搬出去，一年之内肯定给你逮个公的回来，不然我三年之内拒绝谈恋爱。于是老太太放下手里的平底锅，慈眉善目的写了一份协议，并且正儿八经的让王海燕签字画押。
　　王海燕小时候就蔫坏，不声不响满脸正义盎然，其实满肚子馊主意，并且承诺在她这里就是狗屁，打小骗我帮她考试作弊开始，并且没兑现答应给我一块钱作为报酬的诺言时，我就对她的人格产生了严重质疑，并且多年铭记在心，耿耿于怀。
　　她家老太太绝对中了王海燕的怀柔政策，回头一准儿拦不住的后悔，放狗容易，锁狗难。当我伸手向她要多年前欠我的一块钱时，王海燕差不齐哭了，她指着我说，“我的亲妈妈哎，谁欠你内点儿东西，你是不是蹲墙角记小笔记呢？猴年马月狗ri的事儿，你这人真不局器。”
　　“废话，多新鲜啊，你局器一个姐们儿瞧瞧，利滚利，还我一千，你丫伤害了我幼小并纯真的心灵，伤害了我对人类最初的信任与真诚，你让我对人生观价值观道德观初有雏形时，遭到你惨无人道据有毁灭性的迫害，俗话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你让我只付出没有回报，我快成新世纪的活雷锋了，你这是剥削劳动人民的法西斯行为，是要遭到人民群众地强烈谴责滴。”
　　“跟我这儿逗咳嗽，你丫嘴怎这么碎呢，还自比雷锋？人雷锋做好事儿从不留名。”
　　“全特么记小本上了。”
　　“拔份儿是吧，你要非这么说，我还必须让你赔偿我精神损失费，不抄你卷子我还能打个四五十分，内回抄了你答案我才打了9分，我家老爷子看了成绩单直接大嘴巴抡我全当练铁砂掌了，以前全班倒数第五，托您捎带角的福分，内回我终于进步了，全班倒数第一，要不然我特么能转学么，你丫这是欺骗消费者，必须消协告你依法取缔，甭废话了，给我一千。”
　　“去你大爷的，你丫自个二五眼，选择题跟理论题顺序错位，你丫能及格么，我特么怎么就打89分？啊？拉不出屎怪地球没引力是吧，上我这冒充楞头葱是吧？”
　　“你当自个是大酱呢？”
　　“我特么是大瓣蒜，有滋有味儿。”
　　我们在唇枪舌剑喋喋不休中熬过了这一夜，精神萎靡头昏脑胀，分别冲了澡，王海燕回屋跟玲子同睡一张床，我躺在沙发上将就着。
　　等我们养精蓄锐陆续醒来已经是下午，老二一脸沉痛哀怨坐在对面单座沙发上，身着内裤，衣不蔽体，他指着身上姹紫嫣红的淤青质问说，是谁趁人之危，对他痛下毒手，让他白皙光滑的身体犹如七星瓢虫。
　　众人不屑、冷哼，还有捧腹大笑者，一一列举出他的罪状，并且深恶痛绝劈头盖脸的好一顿挤兑，说得老二无地自容羞愧难当，并且对我们阻止了一场惨不忍睹的裸奔事件表示十二万分的谢意，为表诚意决定整装待发请众人在海梦圆撮海鲜。
　　老二嘴里吃着龙虾疑惑的说，为什么有股咸鱼味儿？
　　王海燕说，你昨儿吐恨了，嘴涩。
　　老二揉着天灵盖儿二次发出疑惑，我脑袋怎么这么疼。
　　杨威说，你当混酒喝，是可乐对雪碧？
　　老二摸着嘴唇三次发出疑惑，那我嘴为什么疼啊，是谁压抑不住欲望对我兽性大发？
　　玲子说，孙贼，你这酒还没醒，别做梦！
　　老二不懈追问，那到底什么原因？
　　众人异口同声回敬两个字：你猜。
　　自打这儿以后，老二要露小老二的梦破灭后，他霸道的壮举深深地刻在了我们心头，显然在二字辈里坐稳了第一把交椅，当然，他至今没有猜出当年是他心目中的女神王海燕拿鞋底给他纳了凉。
　　这就是丢人现眼的广东佬老二，不三不四的王海燕，大马金刀的玲子，性格直爽心机颇深的杨威，还有记忆里曾经鲜活过的很多人与事儿，冷面热心的老莫，孤芳自赏的晓梅，世故复杂混迹夜场的赛赛，放荡不羁私生活糜烂的美女罗生，嗑药之友班兵，不善言辞嗜酒如命的树子，温情又物质瘦得像竹竿的朵朵，我以为已忘记的人，其实一直都在，就像埋伏在泥土里的种子，藏在棉花里的线，河水里死掉的鱼，某一瞬间触动埋在深处的斑驳背脊，像推开某种障碍，如此这般，记忆破茧而出。
　　我以为自己碰到一点相似的情节，碰到一点熟悉的背影，甚至碰到一点熟稔的眉眼，就会不知所措的惊慌逃亡，但是我没有，我依然安然如故的坐在电脑前，在敲打的键盘里，在黑白之间，在回忆里回忆着过往，好似陷入梦中梦的人，身处梦境，又在梦境中陷入另一场角斗，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不得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