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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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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快走。”李辰的副将背上有一支箭就这样插着,鲜血汩汩的向外流,染红了战衣,回头和李辰大声的喊叫着,就冲进了敌军阵营。
李辰的双眼通红,用尽全身力气挥舞着大刀,敌人的鲜血混合着他自己的,让他看起来就是个血人,就这样一直挥舞着,直到失去意识。
耳边充斥着厮打砍杀声,战马被砍断双腿时撕心裂肺的鸣叫声,李辰在一阵抽搐的疼痛中睁开双眼,他的双手被捆绑着吊在房梁上,双手早就麻木没有了知觉,眼睛也看的不是很清楚,不过还是能分辨出鞭打他的南诏人靠着桌子睡着了,手里的鞭子却没有放下,也许,鞭打别人,也是相当的耗费体力吧。
那场战争的惨烈,此时的李辰已经不愿再去回想,眼前不断浮现将士们倒下时的场景,那种疼痛,远比身体上的抽搐更加强烈,呼吸也就变得更加沉重。
被俘几天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他始终没有开口说什么,南诏人鞭打他已经没有了当初的乐趣,这是他多少次昏迷后的苏醒也忘记了。
低头看见自己赤裸的上身皮肉已经没有完好的部分了,李辰无声的苦笑,这样的刑罚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多久。
南诏人没有给李辰多少思考的时间,拿着鞭子的人已经清醒,站起身,动了动脖子和手腕,李辰知道,新一轮的鞭打要开始了。
就在鞭子只在李辰身上留下三道新伤的时候,另一个南诏人跑了进来,两人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李辰就被反绑着双手,游街了。
李辰已经做好了被扔菜叶扔石子吐唾沫,可是却什么都没有。
百姓大多看了他一眼就不看第二眼,眼神里只有冷漠。
李辰这才知道,战争带给人们的伤害是有多沉痛,百姓已经没有了情感,哪怕是憎恨都没有,只有麻木和冷漠。
做为曾经在战场上砍杀敌人无数的将军,李辰有些茫然,现在给他一把刀,他的刀还会不会毫不迟疑的砍下?
李辰的茫然也只有一瞬间,做为一名将军,战场上不能有丝毫的迟疑,否则,他也不至于沦为战俘。
就在李辰思考的时候脚步不自觉地放慢,自然就不意外的挨上一鞭子,李辰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的眼神对上一个老人的眼睛,那还是活人的眼睛么,那么混沌,毫无情感。
整个游街的过程李辰心绪复杂,暂时忘记了身体的疼痛。
南诏人把他带回了关押他的牢房,牢房里不再只有鞭子,多了更多的刑具,看着这些刑具,李辰知道,他不会有命回到大唐。
一个南诏人走到李辰面前,说着口音怪异的汉语,李辰知道他想要什么,他只是给了那人一个笑容。
“你会后悔。”那人满脸怒容,临走之前留给李辰这四个字。
然后李辰看见的是一直以鞭打他为乐趣的南诏人诡异张狂扭曲的脸。
李辰体验了他能叫的出名字的各种刑罚,还有他叫不出名字的,无数次的昏迷,无数次的被泼醒。
每次李辰以为这一次的闭眼该是永远的时候,浑身的抽搐就会让他再次见到光明,李辰不知道自己的生命竟是这样的顽强。
不知道南诏人是不是不想他太快死去,在一个晚上,南诏人用力捏着李辰的下巴,给他灌了一些食物,如果那能被称为食物的话,味道是李辰永远难忘的腐臭。
李辰还被灌了一些水,自然也不是香甜的,但是对于早已干涩的双唇和疼痛的不能发出声音的喉咙来说,已经算是甘露了。
在李辰以为自己不可能再活命的时候,南诏人给了他食物和水,这让他费解,难道他的命,还能保留?
问题很快有了答案,李辰被带到了另一个牢笼,那是战俘集中的牢笼,外围用竹子围起来,李辰和其余五人被关在其中一个隔档里。李辰知道,他暂时,死不了了。
可是活着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李辰又一次经历了酷刑,之前的一切又重新来了一遍,唯一不同的是,他面对的是另外一张扭曲的脸。
李辰醒来时已经又回到了五人中间,昏迷也许在这个地方不是什么坏事。
他忍着身体的剧痛靠在墙角处,咧着嘴给了其他几个盯着他看的人一个笑脸。
李辰是生性乐观的人,既然暂时死不了,那么就有希望,身体上的疼痛并不能让他意志消沉。
“别去惹怒那些南诏人,否则不是你身上这些伤就能完的。”一个老者靠过来轻轻的对李辰说。
“知道。”李辰当然明白已经沦为俘虏的他不能逞一时意气,否则就真的没有再见天日之时了。
老者也只是说了这一句,就离开李辰身边,也许,在这里,讲话也是要小心的吧。
南诏人送来的晚饭让李辰始料未及,饭菜竟然不是馊的,至少不是他被灌进去的腐臭食物。
天黑下来的时候,南诏人进来把他们两两拷在一起,李辰的左手和另一个人的右手就这样紧挨着,当然他们也只能并排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李辰没有看清他旁边的人的长相,因为他总是低着头,很安静,其他人偶尔还会说说话,可他,却一直悄无声息。
“哎,我叫李辰,你呢?”李辰看着星星和旁边的他搭话。
“晏融。”
“从来不知道南诏的星星原来这么亮啊,就是有点冷,是吧?”李辰终于知道什么是天当被地当床了。
“习惯了。”晏融的话很少,但是身体却向李辰一边靠了靠。
“要是下雨不就惨了?”李辰想象着自己浑身是泥躺在地上的样子,还真是凄惨。
“扛得住,活,扛不住,死。”晏融的话说的决绝,也有一丝凄楚。
“你在这里多久了?”李辰对晏融有了一点好奇。
“一年多了。”
“都是在这里?就这么风吹雨淋的?”李辰有些诧异,那要什么样的人能熬过啊。
“最近才到这里,以前在牢房里,太冷时,会给些柴草。”晏融的话逐渐不那么生硬简洁了。
“我以为南诏人会任由我们死去。”李辰明白战俘活着出去的机会太小。
“也许他们只是不希望我们死的太容易。”
“也许我们也有机会活着出去。”李辰乐观的说着。
“会有么?”晏融的声音里含着绝望。
“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李辰看着星星,觉得,比刚刚更亮了些。
晏融不再说话了,李辰也因为连日来被酷刑折磨眼皮越来越沉重。
白天,牢笼里的人都不说话,每人占据着一个角落,也许是畏惧看守他们的南诏人,也许是长期的折磨让这些人都忘记了怎样开口说话。
李辰满身伤痕,但是眼睛却依然明亮,他悄悄的观察着其余五个人,也观察着这个小小战俘集中营。
南诏人的看守是每两个人一组,每天有三组人轮流看守,由于战俘们几乎都少言寡语,南诏人其实不会时刻盯着他们,大部分时间看守们都聚在一起聊天喝酒。
有时南诏人喝酒喝的高兴了,还会莫名的抓出去一个人,一通毒打,李辰并不诧异,在大唐,南诏的战俘待遇也是一样。
唐人,南诏人,互为仇敌,互相憎恨,一有机会,必定是用尽方法折磨对方。
战争让人的心灵扭曲,李辰也憎恶战争,可是保家卫国,却也是义不容辞。
李辰的将军身份,南诏人恐怕是不知晓的,否则,早该身首异处,李辰不知道是不是该偷偷为自己庆幸。
李辰的视线停在了他旁边的晏融身上。
晏融很瘦弱,脸色也是苍白的,应该是关在这里时间太久了吧,此时的晏融目光呆滞,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不出他在看什么,就那么呆呆的坐着。
其余四个人也都差不多,没有什么表情,那个和他说话的老者在李辰这个角度看就像尊雕像,一动不动。
这个白天李辰没有说一句话,他在观察,也在等待,多年的军旅生涯告诉他,任何时候,只要意志不被摧毁,就有机会。
晚上照例他和晏融被锁在一块儿。
李辰想找些话题,可是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两人就这么静静的躺着。
“我的家在太原,被关在这一年多了,不知道家乡还是不是记忆中的样子。”李辰还在琢磨话题的时候,晏融竟出乎他意料的开口了。
“你是说太原?我也是太原人,咱们是同乡?太原没受到战争波及,一切都挺好的,那里的人也都安居乐业,我想,你的家人,也一定平静的生活着。”李辰有点兴奋,没想到他们竟然都是太原人。
“真的?一切都好?那就好,那就好。”晏融也有些激动,李辰听出了晏融声音里的颤抖。
“一年多来,即使是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我也没有流泪,知道家乡一切都好,眼泪却来了,人,真是奇怪。”晏融的语气不再只有绝望,有一丝安然。
“等出去了,咱们一起回家乡。”李辰说的很轻快,手也附上晏融的手,给他安慰。
“你真乐观。”晏融羡慕李辰的心态,竟也有些受到感染,仿佛,真的有生的希望。
“我决不放弃。”李辰说的很坚定,手上力道也加大了,握紧了晏融早已瘦弱的只剩骨头的手。
“我叫桂三,嘿嘿,听见你们说话,也忍不住说两句,两位兄弟,怎么称呼?”李辰知道说话的是那个黑黑的男人。
“李辰。”
“晏融。”
原来李辰来之前,他们之间竟还不知道姓名。
“我叫牛成。”
“我叫马大勇。”
“老汉我叫张四。”
其余的几个人居然也是醒着的,也纷纷说了自己的姓名。
他们开始说着各自的经历,诉说着对家乡对家人的思念,每个人的声音里都有抑制不住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