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evonnekhun

24、第二十三章

　　胡漾回想起来，其实头一两个月确实也是有一些孕期反应的。只是他那时候整个人都沉浸在被江戈‘背叛’的痛苦里，每天不想吃东西，懒怠挪动，都以为是自己悲伤的心情影响了身体。可是现在，他明明饿得心里发慌脑袋发懵，却还是看着眼前的简餐完全没胃口，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孕期反应。
　　早上还答应孟医生要好好配合的，结果中午就完全吃不下饭了……胡漾叹口气，握着筷子手微微发抖，犹豫了半天，看着青椒炒肉丝里的肉还是吃不下去。
　　“这位小哥，医院食堂正是人多的时候，你要是不吃就把位置让出来吧？这么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行为不好吧！”来了个面相凶恶的老大爷，穿着病号服，端着餐盘找不到位置，就过来想让胡漾挪开。
　　胡漾本来就犯恶心，听着这老大爷的形容更是觉得胃里都翻腾起来。他慌忙道了句‘抱歉’，端着餐小跑着去了餐盘回收，又冲进洗手间里一顿狂吐。

　　他回到孟医生的宿舍后连脱衣服的力气都没了，蹲坐在玄关，头晕眼花缓了好一阵，才稍微觉得自己稍微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慢慢爬起来躺回了床上。穿着外套和外裤上床的时候，胡漾第一反应竟然是：要是江戈看到我这样，应该会强拉我起来换床单的。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又被胡漾甩头硬赶出去。他现在不能想起江戈，想起来就觉得心疼。
　　一躺就是一下午，他迷迷糊糊觉得自己也睡着了一小会，可是孟医生拿钥匙开门的瞬间他就清醒过来。孟医生带了碗红豆汤，热热的甜甜的，一掀开盖子就闻到满室香甜。
　　“吃不下没关系的，这都是正常反应，况且你孕期已经过了三个月，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的。”
　　“唔……这个吃得下，我慢慢喝。”胡漾笑眼弯弯，可孟医生看得出，他心里其实一点都不开心。说是吃得下的红豆汤也只是轻轻抿了一点点，汤水堪堪碰到嘴皮就被他拿开，基本没进口。
　　“今天怎么样？都在家干什么啦？”孟医生换了个话题，语气轻松。他不想盯着胡漾给他压力，就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本意是想看看胡漾有没有缺什么生活用品，却看到家里到处都没怎么动过的痕迹，只有床上的被子是扯开乱摊在床上的。
　　“下午躺了一下，今天……也没干嘛。”胡漾叹口气，揉了揉脸，“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干嘛……觉得自己像个废人似的。”
　　胡漾本来就要啥没啥，找工作只能去做体力活。送快递的时候之前那个主管本来想培养他学一点算账会计的技能，也因为胡漾实在对数字不敏感而作罢。现在胡漾的身体是决计做不了体力活，因此胡漾也变得比以前更迷茫——他好像真的成了个废人。既是怪物，又是废人，存在本身就是原罪似的。

　　孟医生听到这话也愣了一下，走近前去拍了拍他的肩安抚。“你现在因为怀孕，会导致身体激素失衡，平时胡思乱想觉得忧郁也很正常。不过这种心态还是要调节，本身你的情绪肯定是最影响宝宝的，你如果天天不快乐，认为有了宝宝才让你变成了‘废人’，你觉得宝宝一直受到这样的负面影响，能安全健康的长大吗？”
　　胡漾下意识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本来才三个多月不应该显怀，可是自己太瘦了，肚子稍微鼓出来都很明显，也因此这个小小宝宝已经彰显了自己的存在感，在胡漾下腹处那处圆滚滚里无声地长大。
　　孟医生叹了口气，看着垂首的胡漾，“小胡，明天我门诊，你有空来我诊室前坐坐吗？”
　　“啊？去……检查吗？”
　　“不是，我只是想让你看看那些准妈妈准爸爸，为了一个新生命欣喜的样子。”

　　三甲医院太忙碌了，孟医生说八点开始看诊，胡漾提前了一点，七点五十到了诊室外，场面令他叹为观止。门口已经一个座位都没了，好多准妈妈都挺着肚子或站或坐在一旁等候，准爸爸们拿着一堆化验单一一核对，确认要做的检查，也时时刻刻看着妻子的状态。孟医生准时进了诊室，顿时涌上去一堆人追着他要开检查单。
　　“按号来啊，没叫到号的在门口坐着等一下，别着急，挂上号的都能检查到哈。”孟医生看了一眼站在一侧有点尴尬的胡漾，又看着已经坐满的座位，“不然你进来待会……呃……好像也不太方便。”
　　“不用，我在这就行，您不用管我。”

　　胡漾就这么靠着墙，厚外套遮着他的肚子，他也努力避开人群不让别人撞到他。孟医生口中准妈妈准爸爸对待生命的欣喜，他也是真的有感受到。那么多人请了假、一大早来排队、聚在连座位都没有的诊室前，就为了让医生看一眼他们的宝宝是否健康。医生点头说‘没问题’，准父母就眉开眼笑，丈夫会揽着妻子的腰，说请她吃大餐来奖励。医生如果说‘有些指标还需要观察’，那么就会有一对小夫妻愁云惨淡，好像天都要塌了似的，慌忙到处找方法怎么才能让这指标在下次检查前恢复正常。
　　胡漾还碰到一对夫妻。小夫妻身体都不错，可就是怀不上孕，后来做了试管，遭了无数罪终于有一个成功着床的胚胎。小宝宝无恙长大到六个多月，眼看就要进入孕晚期，却突然在昨晚发现没了胎动。小夫妻一大早挂急诊来医院找孟医生，孟医生对着B超照了很久很久，才最终确认宝宝已经没了胎心。
　　那对小夫妻的恸哭太惊人，胡漾觉得自己都随着那准妈妈……前准妈妈的抽噎心里一痛一痛的。他不由覆上自己的小腹，心想，如果有一天这个孩子也要离开他的身体，自己是不是也会如此难过呢？江戈呢？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小生命的存在，但会不会心里也突然‘咯噔’一下，感受到世界上有个本该他最爱的人离开了呢……

　　“小胡你去坐一会，这么站着受不了。”孟医生出来上厕所，看着胡漾还在原处站着就皱眉头。刚才很多人已经去做检查，诊室这会比较空。胡漾点点头，找了个位置坐好。一旁的男生正在看手机，胡漾帮他把掉落的检查单捡起来塞回他手里，那男生才一抬头，“啊？哦！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