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界》AUNa

4、早恋事件

　　记得那年是我初一，初一的上半年我住校了。初一的时候，是我喜欢李言喜欢得紧的时候。
　　在学校住宿的那半个学期，使我能看见他的时间更多了。
　　李言是我的发小，自从一年级上学的那天开始我们就在同一个班级。
　　那是我们村里的学校，学生是我们村的和一个离我们村很远的村庄里的学生。
　　其实我们不应该一起的。他是上了两年学前班，偏偏到我那届学生不够就不招学前班了，所以我就赶上了他，和他在同一班了。由于我没上过我学前班，我母亲担心我跟不上一年级的学业，所以她教了我很多。我小时候算聪明的，说话也很有志气，老是说，妈，别看我眼睛小，我学习好，我要考清华北大。我妈总是欣慰说，对，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我妈她只读了三年的书。她是家里唯一一个女儿，我还有四个舅舅。我妈是她家里老二，赶上我妈读了三年书的时候，我姥姥眼疾严重彻底盲了，在各种因素下，我妈辍学开始照顾家里。听我舅舅们说，我妈看着舅舅们上学去了，就趴在窗边看。有时候我妈自己复习那些学过的知识，也听我舅舅们读书。
　　这一段记忆总让我潸然泪下。
　　李言比我聪明，所以一二年级的考试他都排在我前面，他总是第一，而我不是第二就是第三。不过我们得到了一样的奖金，那是一个铁文具盒，盒盖是一个螃蟹，我们的差别只是颜色不同，一个蓝色一个粉色。毫不夸张的说，我爱这个文具盒，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这个文具盒之外，我不可能再爱其它的任何一个文具盒。
　　他很活泼，算调皮得了。有一次他玩空竹，就在我旁边，砸到了我的脑门，起了个大包，气死我了，生了他半天的气，后来不知道怎么和好了。
　　我不是那种蹦蹦跳跳的孩子，但还是很受欢迎的。但要是遇到那些娱乐活动，我是不太会的，肢体也不灵活。孩子们在一起玩的那些跳皮筋啊，抓人啊，我都不是很擅长，免不了被忽略。
　　他不是会忽略我的那种人。他总是喜欢逗我玩，我不得已只能追着他跑，有的时候我会觉得很窘迫。他从一年级闹我闹到了九年级，我从一年级窘迫到了九年级。
　　三年级的时候，我成绩开始变好，考试都是第一名，但我们这个小村里学生本来也不多。那个时候也开始学英语，我特别喜欢学英语，也喜欢我的英语老师，周老师。
　　英语老师的脸白白胖胖的，眼睛大大的，戴着眼镜，是个身材有点胖的女人。她的姥爷是我们村的，也是个和蔼的老教师。
　　她假期过来我们村住的时候，在她姥爷家里打算办一个英语小补课班。李言、张萌萌和李浩打算报，想问我要不要一起。起初我爸妈是不容易的，因为要花费500元，而且爸妈觉得那时候英语课刚开始上也用不着补课。但是李言和张萌萌特别想让我一起去，我也动心了，他俩决定一起来我家和我爸妈说，我还记得家里在放电视剧《爱情呼叫转移》，李言一边劝我爸妈让我去补课还一边看电视，碰巧电视里演到两个人在床上运动，床下还有一个人那的时候，大家都哈哈大笑。后来我爸妈看我这么想去，大家也有伴的时候，也就同意了。
　　那时候我九岁，人生正式开始英语启蒙。那是一个非常炎热的夏季，我们四个人在老师的姥爷家里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时光。我们学各种动物和水果的英文读音，记忆最清楚的有我们一起做课堂小游戏，周老师教我们读Rabbit,Rabbit兔子。课间我们在后院玩耍，他家后院有菜园子，也有一条不种菜的空地，很凉快。我们在地上玩抢地盘，李言玩不过就耍赖，我气的追着他跑，他跑到人家菜地里踩到了一根烂黄瓜，整个脚和凉鞋都脏了，给我们大家笑的啊，停不下来。老师的姥爷帮他清洗了，他特别喜欢我们爱学习，学习也好的孩子。他给我的感觉和我们村里所有老头都不一样，他懂学习的重要性，也知道如何做一个乐观和蔼的人。
　　我被选上了。乡上有一个英语培训活动，去的各个村里英语学习好的学生。老师选了我和另外一个男生，叫王超，他是离我们村很远的那个村的孩子，其实我和他关系还可以，但是我不想去，因为我觉得我们村里只有我自己。老师为了让我去，安排了另外一个女生也去，是我家前院斌叔的孩子石梦瑶，她比我小几个月，我都叫她小妹，所以我同意去了。
　　乡上的学校是九年一贯制学校，是个四层楼的大学校，操场也比我们村里的大的多。我们村里的学校只是几间平房。
　　在那给我上课的老师姓郭，她发现了我写的W不对，她耐心的告诉我大写的W怎么写是对的，也很好看，和周老师的爽快比起来，她多了一些温柔。我更关注她，发现她还在怀孕呢
　　这个课我没坚持去多久就不去了。
　　让我不想再去的原因可能和那次方便面事件有关。
　　王超和大家打成了一片，我和梦瑶却没交到任何一个朋友。课间的时候我想吃方便面，其实那个环境已经很吵了，但我捏方便面的时候还是在很慢很慢一下一下捏，谁知道这时候我把方便面袋子破了，方便面洒落了一地，我懵了，这时候不知道哪个同学喊了一句扫了啊，我脑袋嗡嗡的，我低着头走到放置扫帚和戳子的地方，我们那小地方管那个装垃圾的物品叫戳子，是铁的。我静悄悄的拿到座位那儿，小心翼翼的扫地，铁戳子和水泥地面接触会有声音，为了把所有的方便面都扫进去，我不得已要挪戳子，我轻轻的换位置，感觉还有别人在看我，动作更不利索了。
　　由于社恐我不再去上课了，梦瑶自然也没去了。可在我的心里，对英语这门课的好感又增加了，可能有很大因素是因为那个平时看起来酷酷的，教我的时候却很耐心的郭老师。
　　放眼望去，原来社恐充斥了我的整个人生。因为社交恐惧，我主动失去了那么多机会。但是应该这么说吗？
　　我一直都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我失去了那么多可以开口表达的机会，足够让我亲口告诉他，我喜欢你，就一次也足够了。可是我，到底在想什么呢？
　　四年级，我们乡上决定要并校。村里的孩子都要到乡上去读书了。家里给我买了一辆蓝色的自行车，上海凤凰牌的。我太爱我那台自行车了，即使四年级的我骑着那台车有点艰难，我从小个子就小，我妈老说看着这么小的孩子骑着这么个大自行车去那么远的学校去读书，也很不容易。好在有很多小伙伴一起，倒也是放一半的心。
　　我和李言又分到了一班。
　　这时候我们又增加了科学课。老师是一个严肃的老头。有一节课上李言叫我让我看说那个书页有问题，老师发现后让我们罚站，我骂李言说都怪他，他也不以为然。
　　2007年，由于家里要扣蔬菜大棚，为了父母方便干活，我们住到了那个大棚前头的房子里。那个大棚就在我们村边上，也在我本来从家里去上学的路上。
　　李言每天来找我一起骑车去上学，还会提前问我妈明天几点吃饭之类的问题。
　　这样的人，谁会不喜欢呢？他长得不高不帅，但也不丑，小麦色皮肤。他还会陪我一起去找另外一个女同学。
　　命运总是在我不留神的时候开我玩笑。
　　五年级，事情开始不对劲了。
　　记得特别清楚，那是一次大型活动，我们学校组织几个年纪的同学表演棍子。
　　我磨着我爸给我弄了一根好看的杨树棍子，开开心心去排练。我爸开始真的不愿意帮我弄，他嫌麻烦。那时候觉得挺奇怪的，在我小时候我爸明明给我做过木头的手枪玩具啥的，现在怎么愿意给我做了。
　　一次排练，站在我附近的马晶晶和另外一个同学窃窃私语。由于离得太近了，我不得不被迫听了所谓的八卦。
　　某同学：马丽人呢？
　　马晶晶：被老师叫到办公室了。
　　某同学：啊？咋回事？
　　马晶晶：和李言早恋被发现了。
　　一瞬间我脸热得发烫。接下来的演练我都迷迷糊糊的。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我可能喜欢李言。
　　我不早熟，所以我说可能喜欢。我还不懂什么是喜欢，怎么他就早恋了，我真的想不通。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和她们在一起嬉笑，放学的路上他开始和同村的男生一起走，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真的没有注意到。
　　这时候我还是短发，小眼睛，苍白的脸，厚嘴唇，上课不敢举手，发生了早恋事件后，我开始变得有些冷漠了。
　　其实我会想，是不是因为我天生冷漠，因为他找我玩的时候我也偶尔表现出烦他的感觉。只是因为以前他和我嬉笑的多，所以我没发现我冷漠的那一面。
　　那段时间我们真的疏远了。
　　记得有一个周末，我和张萌萌去找马丽玩。马丽去我们村子上边的那个村子的，其实有点距离，但是张萌萌想找她玩，马丽确实长的挺好看的，在班里有人喜欢她是自然，索性我也一起去了。
　　到马丽家里的时候，马丽妈妈很欢迎我们。寒暄了几句她说，这还有个小男孩啊，张萌萌说她是女孩。
　　对，说的是我，我被当成了男生。我脸一热，说不出来话，只是傻笑。
　　整个早恋事件都对我造成了极其大的刺激。
　　我妈让我留短发的原因是，头发长了人不聪明，我也没见过她扎过辫子。
　　我妈也在意我的发型。起初我都是在我们村里一个会理发的叫舅舅的人那里剪的，因为他腿有一根残疾，有个外号叫瘸老九。瘸老九家里很困难，最开始他家的房子是很旧的，里边有一间房一个外地，房子里乱七八糟，一看就不整理。他媳妇也有点残疾，手有点小问题，好像也容易流口水，经常手拿一块口水的布。
　　理发的时候就在他家屋地上，他一边剪一边和我妈东聊西聊，我大了之后不像很小的时候一样愿意说笑，所以他也不和我多说什么。就记得他和我说过去哪抓水牛子好玩儿。我也不喜欢和他讲过多的话，单单就是觉得他的胡子和他身上的味道都让我觉得不舒服。
　　后来上学之后，我母亲开始带我去乡上的理发店理发。被瘸老九发现难免被酸几句，说什么，我没看见这剪的哪好了。
　　那时候不觉得母亲思想先进，但是多年下来，再回望过去，才发现母亲一直走在前面。包括扣蔬菜大棚这件事。
　　喜欢李言的事情，后来也被我妈知道了。她不同意，并且她说出来了一个我也不能否认的事实。那个事实成为了我多少年的心事，一个无解的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