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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昏君与妖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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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升阳看了他一眼,说:“慎言,别什么话都往外说,如今我已为官,不论考生来自南北,将来都是我的同僚。你去给顾家捎个信,说今年的主考官,我们会极力推荐礼部左侍郎,让他们便宜行事。”
“礼部左侍郎?”幕僚一惊,“那不是浔阳候吗?”
“没错,他既然想参与朝政,就必定有人想满足他,不论是好是坏,且看他的本事吧。”
科举繁琐,一旦出错,又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对清流官而言,或许能借此积攒人脉和名气,但对于浔阳候这类的勋贵,反而是弊大于利,不光拉拢不到人,还会受到陛下忌惮。
顾升阳处在官场中,将朝廷局势看得很清楚,这是礼部尚书那一系开始发力了,既能给白侯爷添堵,借此震慑白妃,又能让他被科举的事牵绊住,没有精力插手礼部的事。
等这件事过去,他再想“恪尽职守”,说不定要被完全架空了。
这是阳谋,白腾云不得不接招,他不想参与其中,但也对此喜闻乐见。
……
等到第三次朝会,众人站在殿外,见到站在礼部尚书左边的人影,心里都不是滋味。
按理说,外戚一般都会被封为承恩侯或是荣恩候,就如同太后的母家一般,但浔阳候已经封无可封,再往上是公爵,未免太超过,皇帝就一直没有处理。
百官也都对此视若无睹,谁都没有主动提起,这些年皇后安分,极少露面,他们正窃喜外戚安分怯懦,甘愿被打压,谁知道白妃刚一入宫,就让他们见识到了厉害。
这下,不论白云腾再如何表示对白虞仙入宫一事毫不知情,众人都不会相信,反而要背地里说他虚伪,从前看起来老实忠厚的白侯爷,竟也学会了睁眼说瞎话。
在他们眼里,白云腾就是卖女求荣,一次没效果便有第二次,如今总算是如愿以偿。
尤其是一向公事公办的陛下,在下朝前,还特意多问了一句。
“白侯爷在礼部可还适应?如果力有不逮,朕从翰林院多分配几个人帮你。”
白云腾能感受到,周围的人都在朝他看,有讥诮,也有羡妒,他在无奈之余,内心里未必没有扬眉吐气之感。
被人骂外戚奸臣,总比天天被人说是绝户才好,人人骂他靠女儿,背地里,却是恨不能取而代之。
京城里的风气也为之一变,尤其是选秀流言传出去的那几天,人们对家中女儿的态度直接上了一个档次。
倒真有当年几分杨贵妃在时,“男不封侯女作妃,看女却为门上楣。”“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的趋势了。
白云腾赶紧出列,对着上首躬身道:“谢陛下关怀,臣一切顺遂,必定尽忠尽职,以报赏识之恩。”
“你我翁婿之间不必多礼,前些日子我听虞仙说,她十分挂念家里,不知夫人可有空闲进宫走一趟?”
白云腾大喜道:“有!有的,谢陛下体恤,可否让内人看看皇后殿下?”
“这是自然,他们一同在御花园见面,正好能赏一赏春景。”
“是,谢过陛下!”
“对了,还有一事,白妃说宫里沉闷,御花园又过于狭小,看来看去还是那几道景色,连步子都难得迈开。朕想带着她去京郊游玩。可京城外的道路颠簸难行,景色也不美,我希望你们能拿个章程出来。”
一出口,就是典型的昏君做派,群臣心里一跳,面面相觑。
工部尚书出列,“陛下,今年工部的拨款银钱都已有用处,大部分都在疏通河道,修建堤坝之上,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银子啊。”
“河道年年都修,可从来没见到过成果,暂缓些也无妨,先把城外的路修了吧。”
“不可啊!”他跪地请求道,“河道之事,涉及百姓之本,一旦倒灌,万千百姓皆会遭殃,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不必,我意已决,你去办吧,银子从户部去拨,朕记得去岁海贸,咱们的玻璃赚了不少钱,国库充盈,可不能再向朕哭穷了吧?”
刚想习惯性喊两句国库匮乏的户部尚书,被他一句话堵了回去,憋屈道:“是。”
……
京城的百姓这几天相当热闹,科举的事他们不着急,反正每三年就要来一遭,早就习惯了,最多是放榜的那几天关注一下而已。
让他们激动起来的,是朝廷终于打算在城郊修路了,自从两年前皇上弄出了水泥,京城里整修过一次,四通八达,路面修得又平整又敞亮。
可惜城外却还是石板路,坑坑洼洼,一下雨还会渗入泥水,坐在马车上,隔夜饭都能颠出来,相较之下,城里城外几乎是两个世界。
不过大伙也能理解,城外要动工,所耗费的银钱必定不少,再者说,这条路多是外地行商和住在京郊庄上的百姓走,里头的大人们基本不出来,也就视而不见了。
如今皇上下定决心要修,宫里更是传出白妃频频催促的消息,工部自然不敢怠慢,将大量的人手和工具铺开,很快便定下了初步的基调。
从京城外,一直修到相邻的郡城,期间经过几个镇子,也要把路铺过去,修路的力士就从京郊百姓中抽调,和徭役一起征发,一天给二十文工钱,管两餐饭,有的是人抢着来。
其实工部有些小吏绝没有这么老实,贪钱克扣,鞭打劳工的事没少干,后来白妃微服出宫了一趟,见到这样的场景,相当不满。
“这条路是陛下为本宫而修,是他对我的心意,要是胆敢有人玷污,使其蒙上血色,本宫会必定将其千刀万剐!”
除此之外,她还必须修路的人身心洁净,由官府负责烧水的柴薪和两件粗布新衣;干半个小时的活之后,必须停下来,坐在地上,为她虔心祝祷一刻钟,才能再次起身。
“只有这样,上天才能听到本宫的心意,让我和陛下一辈子圆满。”
工部的人被她折腾得够呛,可陛下完全站在她那边,处置了好几个强烈反对的主事,又从翰林院拨了几个精通算数的庶吉士,总算是让进度加快了起来。
天气渐渐热了,白虞仙穿得也越来越少,宫里四角上都放了冰鉴,她穿着无袖的纱衣,歪在贵妃榻上吃李子。
林风岑斜眼看她,“听说你今天把户部的侍郎骂了一顿?”
“是啊,谁叫他说我是祸水的妖孽。”虽然这是事实,但不能让她给听见了,“我只让你扣他的俸禄,已经很仁慈了。”
“你不会不知道,那位侍郎家里妻妾众多,孩子也多,产业却没多少,全靠他的月银撑着吧?”
白虞仙把核吐在盆里,嚣张道:“那是他自己的问题,和我有什么关系?等他真饿死,我会考虑多给他老婆一点慰问金的。”
林风岑也没想管,转移了话题,“顾升阳对我的好感度呢?还在降?”
“嗯,已经跌到四十以下了,看来金岚依没少在他耳边吹枕头风,你打算什么时候收网?”
“快了,现在还不够,你去告诉你爹一声,让他联系人,状告顾侍郎任人唯亲。”
“什么时候的事?”白虞仙抬头看他,很是惊讶。
“没几天,他提拔了一个同族人,是个三甲进士,已经去江南当县令去了。”
三甲进士又称为同进士,属于京官底层,一般外放,也只会去贫瘠之地,他能去江南,肯定是朝中有人帮他活动。
其实这种事在官场也相当普遍,处处都在结党营私,没人有检举就不会有人追究。
林风岑也是难得抓到顾升阳的把柄,才会迫不及待用出来。
“他在吏部,这事确实脱不开关系,你有证据吗?”
“有证据,这事就不好办了。”
白虞仙恍然大悟,“也是,要是那么容易就盖棺定论,你还怎么‘施恩’呢?”
……
大朝会上,这事被某个御史爆了出来,底下官员乌泱泱站了几排,林风岑高坐在殿上,听着朝臣的争论。
“顾大人这几年一直业业矜矜,绝不会做出此等事来!”
言官凌然不惧吏部尚书的威严,反唇珠玑:“哦,是吗?尚书大人,你是真信任他,还是只想偏袒手下?那顾氏的子弟,可都已经上任了,要抡起资历,有的是更合适的人选,为何偏偏是他去了呢?”
“我吏部任免,自有章程,为何事事都要向你解释?”
“既如此,何不拿出证据来,我看你是心虚吧?”
“你先污蔑的人,证据该由你来拿才对!”
“够了!”林风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传得老远,一下子就将两人何止住了。
“朝堂之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顾爱卿,等会来御书房一趟,朕要听你自辩。”
顾升阳连忙躬身道:“是。”
“对了,京城外面的官道修得如何?”
工部尚书连忙出列,“回陛下,就算以最快的速度,几段同时开工,也要将近一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