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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

  •   “做什么?”祝明丹朝着他弯了弯眼睛,只是笑意不及眼底。

      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何钰一个问题:“何伯伯可记得‘若杀一人可救天下众民,杀否?’”

      若杀了一个人就能救天下苍生,那这个人是否值得杀?

      何钰喉结微动,话未出口,祝明丹就继续说:“我知道您回说不杀,因为按书上说,这人与天下人等重,他亦是天下人。”

      “可这只是书上说的,事实呢?”祝明丹眼眸深沉,“事实上,若有这个机会,那无论是谁选的都是杀。”

      “在当时的那个情景下,太子不得不死,我爹也不得不死。”祝明丹问道:“对吗?”

      三年前,太子在外领兵与匈奴打仗,开场大捷,之后又连败两场。有人说,太子与匈奴勾结,里应外合,先是胜,赢得皇帝的信任,再是败,借匈奴之手直捣平京。

      朝臣在朝上,听得传信的兵甲一路跑来,口中说着与那人预测相符合的战报。

      空口的白话都有人信,更何况这种有鼻子有眼的?朝堂当时就像炸开了锅一样,尤其丞相许大人更是直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太子?犯下的更是大罪,不罚不以平民愤。”

      但当时朝中信服太子的人众多,几乎在太子年幼时就旗帜鲜明的辅佐太子,若全杀了,朝堂直接瘫痪一半,不杀又难以服众。

      祝宴挺身而出,用性命担保其中定有隐情和蹊跷,希望皇上能够严查此事。

      不知谁说“那你便用性命担保”,祝宴听了,就朝那柱子上一撞,他想用自己保下太子和跟随太子的朝臣。可太子在他死时,已经被人药杀在天牢之中,他没保住太子,只保住了皇帝的尊严和人心。

      最重要的是,保全了皇帝的威严。

      在他眼下都有人如此大胆的构陷太子,甚至在牢中药杀太子,只能是不将皇帝放在眼中。再有连下一任皇帝都通敌叛国,若祝宴当时不那么做,人心惶惶的大衍恐怕真的会被直捣黄龙。

      祝宴可以不用做到这一步,但他为了皇帝做了。
      于皇帝而言,这是杀一人以利天下。

      可是原本这一人是不用杀的。

      太子败的那两场,问题不是出现在太子身上,而是后方的锱铢出了问题,不得不退,不得不败。

      这一切原本都不会发生的。

      一人和天下本不会被放在同一个天平上来度量。

      “他们俩本来都可以不死。我不知道太子活着能变成个什么样的皇帝,但他听得进别人说话,就算当不得明君也不会迫害百姓,我爹没准也能实现他当个世外隐士的愿望,但说不准还是得待在朝中和别人勾心斗角。”祝明丹恰了恰鼻梁,“但是有人毁了这一切。”

      “我只想找到这个人,想问一句为什么。”

      何钰靠着墓碑,久久不说话,他听完闭了闭眼,憋回泪意,声音沙哑:“我也想知道,若你查到了,不妨告诉我。”

      他又问:“三年前,你去了定远城,可有查到什么?”

      祝明丹并不奇怪何钰知道这件事情。她那点小伎俩瞒得过别人,不一定瞒得过这位真正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太尉。
      只是她看着他,眼里充满着审视,想是要确定这个人是否可信,是否能告诉他,若要开口说,有能说几分。

      “起初的谣言,是从伤兵营里传出来的。”她考量了一会,缓缓开口,“有人说,太子身边那个亲兵看着有点像匈奴人啊。”

      “然后有人附和道,他怎么选了个匈奴人当亲兵,莫不是通了敌?”

      何太尉神色一凌,“最开始是谁说的?”

      祝明丹摇摇头,“不知道,说的人太多了,查不到源头是谁,只知道一开始谣言是从伤兵营里出来的。”

      谣言这种东西,当真神奇。就像往好的面粉里洒水,至于好的面粉是因为洒了水发霉还是它原本就是霉的,谁又在乎?

      而当时的场景,想要找到那个洒水的人根本就是难上加难。

      两人都不说话,周遭陷入了寂静中。

      直到何止然鬼鬼祟祟地扒着一棵树,在树后面偷看,何太尉才无奈一笑:“止然小子找你呢,去吧。”

      祝明丹刚走到树后,就被何止然一把拉了过去,忧心忡忡的问:“我爹没骂你吧?”

      祝明丹失笑:“他骂我干嘛?”

      何止然说:“往年的今日他心情都很不好,受害者就是我。”他指了指自己,“总会被莫名其妙的骂一顿。”

      他回头看看他爹,蹙眉道:“今日感觉到还行。”

      他牵着祝明丹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走在前面开路,扒在树枝避免刮到祝明丹。

      走回到小草庐中,她的碗中已经添好了饭,饭上面还盖着个鸡腿。祝明丹笑一下,用筷子拆了鸡腿,分一半给何止然。

      何止然正想夹回去:“你吃嘛。”

      祝明丹说:“知道同甘怎么写的么?好东西要一起分享。”

      两人正快乐扒饭的时候,何钰正在同妻子的墓碑说话。

      “刚才那姑娘就是咱儿媳妇,你满意不?”何钰晃着杯子中的酒,“小祝真的是自小就有胆气,要是个男娃子,恐怕比止然要厉害上不少。”

      “十年前那会子,小丫头就敢一个人骑着马,背着个小弓,跑了一百多里地去找她爹,后来遇上个卖女儿的,还敢冲上去行侠仗义,发现打不过就扯虎皮。”

      何钰想到多年前的事情,忍不住发笑。当时他同祝宴就在旁边的酒楼上将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小祝明丹一身脏兮兮的,屁股上还有被人踹出来的鞋印子,却很坚定地护在少女面前,对这是她三个高的大汉不是很厉害但是很拽的问:“你知道小爷是谁么?”

      “小爷行不更姓,做不改名,姓何名止然,我爹是青龙军上将军何钰,一声令下来几万个人,把你这破楼给拆了。”

      楼上何钰笑得一口酒喷了出来,祝宴被喷个正着,脸黑如锅底地问:“我御史还比不得你上将军了?”

      最后两人下楼平了此事。拔出萝卜带出泥,发现了远远看着的贺姝。

      贺姝早发现祝明丹离家出走,带人一路尾随着,看小家伙能有多折腾,她就看着祝明丹折腾,除非遇到危险才会让手下出手。

      两人都已经出来这么远,也不好得让两人再回去,便跟着祝宴和何钰一同去了定远城。

      等打赢了仗,他胜利凯旋,同妻子说了此事。

      谢玉娘笑得开心,“这姑娘有趣,不如讨来给止然做媳妇?”

      何钰看着正在逗狗的何止然,“怕是比止然还能折腾。”

      她抬头看着天空,几只雁成群结队的从天上划过,“折腾点好,看着有活力,我心里欢喜。”

      何钰说:“那行,我去给你讨。”

      结果当然是没讨到,他被祝宴骂了个狗血淋头,说除非他死,才会把闺女给他当儿媳妇。

      一语成谶。

      往日他来扫墓时并不常说话,没到这个时候,他都想起谢玉娘死在他怀里时的那种感觉,那种沉重和悲痛欲绝。

      他不停地恳求谢玉娘,求她不要丢下自己。

      谢玉娘眼里一片死寂,她已经没了求生的意志,声音微弱地说:“夫君,我觉得我此生活的好没有意义。”

      “我嫁给你,因为爹娘说,谢家在军中没有力量。”谢玉娘脸上露出一个惨笑,唯有这个时候,她才能说出一些真话,“我的爱慕,好像没有意义。”

      “若非何家在军中威名赫赫,他们定是不会下此决定的。”

      “可作为你的妻子,我也并非是唯一的人选,我死之后,你还可以娶李玉娘、王玉娘。”谢玉娘灰白的脸色惨淡,缓缓看向门外。

      那时,何止然正被谢玉娘的庶妹带着,庶妹正温柔地安抚着年幼的何止然。

      “就连止然,也不一定非我这个娘不可。”谢玉娘眼中流露的悲伤如此沉重,“待我死后五年,十年,谁又会记得我?”

      “我记得你,我一定记得你。”何钰紧紧抓住谢玉娘的手,“你就是我唯一的妻,我发誓我此生不会再娶,玉娘,玉娘,若我……”

      “不用发誓。”谢玉娘笑着说,她的眼眸看向虚空,逐渐溃散,嘴里喃喃道:“没有意义的……”

      她闭上了眼睛,陷入永远也不醒的沉睡,面上带着解脱般的微笑。

      那句“没有意义的”何钰想了八年都没有想通,究竟是发誓没有意义,还是活着没有意义,亦或者两者都没有意义。

      他被困在那句话中,看到她的墓碑心中只有哀痛,他甚至忘了曾经与谢玉娘相处那些快乐的时光。

      直到今天,他才又想起过去,想起谢玉娘笑着、催促他上祝家讨儿媳妇的模样。

      他被催的烦了,不耐烦道:“那也要孩子互相喜欢才行啊!不然我送上门去就是去让祝宴那厮骂的。”

      谢玉娘才缓缓叹息一声,“你说的是,孩子还小呢。”

      从此,谢玉娘再也未说过这件事情,只是送去祝家的年礼中,始终有一份是送给祝明丹的。

      何钰仔细想想,那好像是谢玉娘这一生中,唯一一次想他提出的请求。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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