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不速之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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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清沐在市区的这段时间，家里的麦收已经结束，好在现在已经全是机械化，而云开也是年年参与，所以收粮卖粮他都是全程看着，程爸爸也能帮一些忙，尽量让静柔多休息，毕竟她已经是一个孕妇。
程清沐在贺彰麟这里住的第十天，接到了云开打的电话，说家里突然来了两拨陌生人，希望程清沐回去看看。
程清沐到家已经是快要中午，他原先以为又是鲁家亲戚没完没了的作妖，可等他着急忙慌的回去一看，原来不是的。
来的人很多，把家里的院子都给坐满了，但可以看出来一拨人很多，个个年轻而且光鲜亮丽，另一拨人只有两个人，他们大概四十多岁，穿着普通的衣服，脸上全是风霜岁月的痕迹，和那帮年轻人站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一路人，泾渭分明。
云开说这些人全部都是来找爸爸的，这让程清沐有些意外。去屋里找爸爸，发现他竟然在画画，对外面那两拨人理也不理，仿佛当他们不存在。
“爸爸，你认识外面那些人吗？”
“茂茂快放学了，你该去接他了。”
“哦……嫂子已经去学校了。爸爸……”
“你嫂子现在已经怀孕了，你不要什么事都让她去。”
“我嫂子怀孕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天天不着家，你能知道什么？”
程清沐低下头，无话可说。
程爸爸叹口气，把笔放下，看着窗外那帮人，看也不看自己儿子，“这些人你不用问，也不用管他们，他们愿意在那里坐就坐吧，等就等吧，我是不会见他们，也不会跟他们走的。”
“爸爸，他们那些人到底是谁啊？”
程爸爸不说话，“茂茂快回来了，该做饭了，他早上说想吃我做的饭，你洗洗手，给我搭把手。”
程清沐反应过来“哦……好，可爸爸……”
程爸爸不听他说话，直接出了堂屋，院子里站着的那两帮人看程爸爸出来，都站了起来，有的叫三叔，有的叫七叔，甚至还有叫七爷爷的，弄得家里跟进了葫芦娃似的……程清沐看了一眼那个管自己爸爸七叫爷爷的，发现他竟然跟自己差不多大……如果他叫自己爸爸爷爷，那自己不就是……
程清沐突然感觉这个世界过于玄幻。
茂茂很快就放学了，静柔骑着车带着他，程清沐才知道大嫂已经怀孕了，赶紧让茂茂下来，让静柔回屋歇会儿，而院子里的那帮人就跟看客一样的看着他们一家人，谁也不说话，但谁也不走。
吃饭的时候，程清沐想去招呼他们一起吃，但被程爸爸制止了，只让云开给那两个穿着一般的中年人端了饭，其他人程爸爸继续视而不见。
程清沐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这帮人冲着自己爸爸来到底是为什么，可爸爸不说谁也不敢问。
一顿饭在众人的围观中吃完了，程清沐陪着茂茂玩儿了会儿，好几天没见爸爸，茂茂有些粘人，不停的追着他问怎么不在家，到底去哪儿了，怎么了？这让程清沐感觉惭愧又窝心，自己真的不是很合格的爸爸。
让静柔休息，自己去送茂茂，回来的时候，他发现院子里的那帮人竟然中午也不吃饭，就在那里死等。
看爸爸还是不理，程清沐有些看不下去了，不过他也没理那几个穿着光鲜亮丽又趾高气昂的，看到躲在角落里的那两个人，程清沐把他们请进了屋里。
程爸爸在堂屋，程清沐领着他们俩去了东屋，发生那件事情本来打算给茂茂住的那间小陪房，程清沐到底重新装修了一遍，贺彰麟也参与了，装修的比之前更好。现在茂茂已经住了进去，程清沐住在隔壁陪他，现在带着那俩人进的就是自己屋。
屋里开着空调，凉凉爽爽的，程清沐给他们一人拿了瓶水，问道：“你们从哪里来啊？为什么找我爸爸？”
一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可能渴极了，打开水就喝了半瓶，然后反问道：“你是三叔的儿子？”
他说话有口音，不是辛安镇周围的人，听着都不像青云市的人，程清沐很疑惑自己爸爸哪里来的外地亲戚。
“你为什么叫我爸爸三叔？你们是谁啊……”
男子听到程清沐这样问，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张张嘴又闭上了。
程清沐有些着急，笑道，“你们就这样来我家待着不走，得至少让我知道你们是谁吧！”
稍微年轻点的男子赔笑道，“我们给忘了，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韩远山……这是我大堂哥韩云山，我们来自云中市……”
程清沐听到云中市这个地方，心里暗暗吃了一惊，那是自己户口本上的家乡，应该也是爸爸长大的地方。结合上次他给自己讲的爷爷的故事，又听他们对自己爸爸的称呼……他们的身份程清沐觉得自己应该猜出来了。
但他经过了鲁家事情的历练，不动声色的让他们继续说，自己只在他们把水喝完了以后继续给他拿。
“本来，得我爸爸或者我大伯来请三叔，可他们年纪太大了，我爸爸又得过脑梗，半边身子不是自己的，所以，只能我们来了……”
虽然开场词有点长，但程清沐并没有打断他们，耐心的听下去。
原来，他们哥两个是堂兄弟，他们中间还有一个兄弟，叫韩青山，和韩远山是亲兄弟。他在家有重要的事情，来不了。他们的父亲也是堂兄弟，只有爷爷是亲兄弟。
听韩远山说，他们的爷爷本来是哥五个，后来两个兄弟死在了战场上，只剩下老大韩有道、老二韩有容和最小的老五韩有章，五个兄弟中，韩有章长的最好看。
也因为没有了三哥四哥，他排了老三，村里人都开始喊他韩老三。
那时家里虽然穷，但老大老二都顺利娶妻生子，只有老三，一直也不结婚，别人给他找对象他也拒绝，后来才知道，他们的三弟不喜欢女人。
本来这算是家丑，山沟沟里有个光棍汉不稀奇，除了不好听，但也算正常事，真正的原因只要家里人不说，谁也不能知道。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老大老二一气之下把老三赶出了家门。
那是一个夏天，山沟里突然来了一帮城里人，十几个年轻的男孩子，他们开着汽车、穿着西服，车里带着很多吃的……说是来采风，而且把带来的吃的都分给了村民，村民都把他们当成了散财童子，因为那个年代村里真有人家揭不开锅活活饿死的。
那些年轻人有个向导，是老秦家十五岁的儿子秦安。那些人让他带着在村里白天在村里逛来逛去的到处看，时不时的问他，晚上便在山上扎营，说是看星星月亮，找灵感。待了不到五天，就像风一样的走了，说是给了秦安不少钱和东西。
本来村民都穷惯了，想去老秦家看看那些人到底给了秦安什么稀罕玩意儿，可谁知他们自己家里人也在到处找他，说他不见了。
说到这里，两兄弟齐齐叹口气，仿佛有解不开的心结。
后来大家终于找到了秦安，他在韩老三家地头儿的草谷堆里光溜溜的躺着，和他躺在一起的，还有韩老三。众人除了吃惊，就是不问原因的嘲笑。
在笑声中，两人都各自被带了回去，没过几天，秦家就有了秦安得了急病去世的消息……其实秦安是自己上吊的。而韩老三比他稍微幸运一点，大哥二哥早就知道他的毛病，问了事实真相后，在一个更偏僻的山沟里自立门户。
“那事实真相是什么呢？他们两个真的有……那些事吗？”
两兄弟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其实接下来的故事不用他们讲程清沐也知道了，韩老三后来和自己隐居的爷爷程斯年做了邻居，后来爷爷生了爸爸，再后来爷爷去世……
“那你们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两兄弟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韩远山说道：“怎么说呢？我三爷爷今年八十多岁了，除了眼睛不好，还有一身的病，现在日子已经差不多了，可他说他有一个心愿，想在临终前见三叔一面，毕竟三叔跟着他十几年……他说见不着三叔，死都不会瞑目的。”
说着说着，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我们兄弟俩打听了好久好久，才找到这里的。”
“那你们是怎么打听的？”程清沐也有些好奇。
“我三爷爷有三幅画，说是三叔的爸爸画的，他爱惜了一辈子，后来觉得自己不行了，便想着把画给我们兄弟三个，让我们卖了好补贴一下家用。我们到了城里一边打听三叔，一边问哪里可以卖画，后来找到了卖画的地方，可他们都说我们的画是假的，后来我们被抓到了派出所，是派出所的人帮忙找到这里的。”
“那画呢？”
“在包袱里呢！”
“那包袱呢？”
韩远山去院子里把包袱拿进来，从最底下拿出了层层包裹的三幅画，程清沐打开看了看，瞬间倒抽一口冷气，三幅画不但落款都是木觉山人，而且三幅画完全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这三幅画和上次贺彰麟送给爸爸的那幅画一模一样，都是《行旅图》……
这不说买画的都是行内人，就连程清沐都觉得这些是假画，而且上次贺彰麟送给爸爸画的时候，不是说那画家诞辰一百二十周年吗？明明就是爷爷程斯年老师的诞辰啊，而且木觉山人也是爷爷老师晚年用的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谜题越来越多，程清沐也越来越头疼。
两人像对待宝贝一样的把画小心的收了起来，又放进了包袱最下面。
“我能问一下吗？这三幅画是你们三叔亲自给你们的吗？”
“那还有假吗？这可是我三叔放了一辈子的宝贝呢！”
程清沐越来越混乱，如果这三幅画真的是被人珍藏了几十年的画，那上次贺彰麟送给爸爸的是什么？难不成他买的是假的？
不可能！他自己也懂画的，就算不精通，他身边总有精通的，不可能是假的……
“如果你想说动我爸爸，这三幅画很关键。如果你们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去，我想爸爸看了这三幅画应该会决定跟不跟你们去。”
兄弟两个再次对视，最后决定按照程清沐说的办。
程清沐带他们来堂屋找爸爸，看到院子里那帮人居然还在，其中有两个中年人，一男一女，看着有四十多五十岁的样子，身边围了好几个年轻人，给两个人扇风、喂水的。
程清沐看到上了点年纪的人受热，就有些不忍心，可说不定这是他们的苦肉计，为的就是骗去别人的同情呢！
程清沐想帮他们的心也歇了，带着这兄弟两个去找爸爸。
两人把画再次拿了出来，程爸爸把上次贺彰麟送他的那幅画也打开，四幅画放在一起。程清沐看着墙上挂在一起的画，忽然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这四幅画连在一起，好像组成了一个完整的新画……可单独看每一幅画，它们都是一样的啊！
搞不懂！
程爸爸却没有看画，他拿着放大镜在画上到处找，后来终于找到了什么，神情由严肃变成了落寞，好像发现了什么，又好像结果不好。
“爸爸……”程清沐小声叫他。
程爸爸把放大镜放回桌子上，抬抬手，示意他们把画收起来，然后问那两个人：“他人在哪里？”
“在家里，住了几天大医院，没钱了……只好回家吃药。”
“什么病？”
“胃癌。”
程清沐听到没钱看病，他有些意外，上次爸爸明明说他也有一个账户的……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从来没有动用过那笔钱。
程爸爸看看窗外那群人，然后说道：“我答应跟你们去看他最后一面，你们去休息吧，什么时候走了通知我就好。”
两人狂喜，“哎，好的三叔！”
两人走了以后，进来一男一女，年纪看着跟爸爸差不多大，他们站在门口没有进来，恭恭敬敬的对着程爸爸喊了声：“七叔。”
程爸爸应该是认识他们，整理画笔，头也不抬的说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仔细脏了你们的鞋。”
男子刚要说话，被女人拦下了，说道：“还请七叔不要生气，以前的事情毕竟都过去了，这次爷爷的病又严重了，你知道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惦记你……”
程爸爸看他们一眼，眼里带着让程清沐陌生的嘲讽和冷意，“到底是他惦记我还是你们惦记我……或者说你们惦记的也不是我，对吗？”
被说中了心事，两人脸色变了变，但毕竟都是久经风浪之人，很快调整了心情。
“七叔，爷爷真的是很惦记你，你就去看看他吧，或许就是最后一面了呢？你也知道爷爷一生最放心不下的那个人是谁。在他以后，爷爷无论男女，再也没有碰过一个人，一直孤单了几十年，就是觉得愧对于七爷爷和七叔……”
程爸爸对于他们的这些话不为所动，仿佛他说的人和事都跟自己无关。
程清沐在一旁听了有些疑惑，这些人又是谁？又有谁快要不行了需要爸爸去见最后一面。
可能看他们一直在门口站着，又过来一个年轻女孩，年纪大概二十出头，中年女人拉着她跟程爸爸做介绍，“七叔，这是我哥哥的女儿元香，我儿子元鸿今天也来了，你要不要见见他？”
女孩很乖巧的叫程爸爸：“七爷爷！”
听见这个称呼，程清沐目瞪口呆。
程爸爸终于站在门口，和他们面对面，“你不必这么称呼我，我也不会去，你们还是回去吧！”说着就要出去。
中年女子着急了，说道：“七叔……你要知道，爷爷和爸爸一直都知道你的去向，当初你遭受那么大的坎坷，他们也有暗暗出手帮你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后来你隐居在这个小镇上，他们也都支持，也都装作不知道，不过是不想打扰七叔平静的生活，可七叔和七爷爷的画作，爷爷却是想尽了办法收藏……七叔，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然家里有时候有些忽略你，但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走到哪里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啊！”
程爸爸看向那个中年女子，眼神里少了些冷漠，“何妍，你一个外嫁女，这些事情跟你没什么关系，你这又是何苦？”
何妍苦笑了一下，“七叔，虽然家里我没什么话语权，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七叔，也永远是家里的亲人。”说到这里，何妍眼中有了隐隐的泪水。
程爸爸仿佛想起了什么往事，抬头看看天空，可仍然说道：“你们说晚了，我已经答应了别人，不日就要走，很巧，对方也是一个快要不行了的老人……”
“你说的是韩家吗？”
“你知道他们家？”
“何家想知道的事，就没有不可能知道的。”
程爸爸的眼神一瞬间锐利了起来，但又听何妍说道：“不过七叔放心，何家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关心七叔和七爷爷……后来七爷爷去世，七叔也离开了韩家。爷爷就把七爷爷的坟迁到了何家的祖坟里，韩家那边那人日夜守着的，不过是七爷爷的衣冠冢。”
这些事情程爸爸自己都不知道，他十七岁外出求学，十九岁父亲病逝，回来安顿好父亲后事和自己叫了那个十几年爸爸的人，他就离开了韩家，再也没有回去过。他也有过愧疚，愧疚那人对自己有养育之恩自己却没有报答一二。可那时自己都自身难保，又有了清沐，他也很绝望……
现在那人快要去世了，自己去看他最后一面，就当全了十几年的父子情谊。
“你们回去吧，你们说的事我做不到，而且，我也不相信他会那么快就不行了。”
“那七叔什么时候有空呢？”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多久。”
旁边那个中年男子说道：“七叔，我们愿意跟你一起去韩家，只是等到事了，七叔随我们回去一趟，只一趟就可以，以后我们再也不来打扰七叔。”
程清沐觉得他们怎么跟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不过他们也是真有耐心。女人姓何，可他们到底都是谁呢？不知所以的程清沐觉得头疼。
“随你们便吧！请你们现在就离开我家，这里你们不要来了。”程爸爸放弃了抵抗。
“是，我们不回来打扰七叔，就在镇子上等着。”中年男子说道。
程爸爸转身回了屋子，哐嘡把门关上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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