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者的日记》哇哇哒

6、惊魂之夜（上）

　　不对劲，很不对劲！
　　温瑞思提的盏灯走在通向村子中心的小道上，微弱的灯光勉强照亮身边不到一米的距离，除此之外，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死寂般的漆黑，驻足抬头望向天空，星河明明是那么的绚烂，可此刻却让人感到如此的冰冷陌生，仿佛来自遥远的另一个世界，被无形的屏障硬生生给隔开来。
　　星辰的光芒似乎照不到这片大地，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在温瑞思心头升起，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温瑞思摇了摇脑袋，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暂时抛开来，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艾达和村民们，打定注意的温瑞思决定继续前进。
　　不过真的是这个方向吗？温瑞思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方向了，按道理来说，应该快到了才对。
　　为了更好的看清前方的路，温瑞思举起手中的盏灯往前伸，新的青斑石小道在灯光的移动下延伸出来，这条道路仿佛没有止尽，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如同通向地狱的死亡之路。
　　温瑞思喉咙微动，咽了下口水，有些害怕的收回盏灯，幸好这灯照出来的光不会乱晃，不然还真有恐怖片那味了。
　　等等......烛光？一丝灵感像是黑暗中划过的火星，惊醒了温瑞思，他猛然低下头死死的盯得手中的提灯，全身一阵阵冒着凉气，头皮直发麻，他发现了一个很诡异的事实，他出门时放进盏灯里的，是一根燃烧过半的蜡烛，而此刻，眼前燃烧的蜡烛，足足有三分之二！
　　“呵呵......莫非这个世界的蜡烛是......越烧越长的？”温瑞思有些不淡定的笑了，自言自语的忽悠自己道，尽管这样，颤颤巍巍的双手还是出卖了自己，这不是瞎扯淡么，自己平日里又不是见过这个世界的蜡烛，眼前的这根，似乎有些与众不同了啊！
　　盏灯里的蜡烛像是心有所感，明白自己的伪装已被眼前的人类识破，便不再隐藏，自身开始开始膨胀起来，转眼间，变成如婴儿头颅一般，浊白的蜡泪从乌黑的眼眶中流出，咧开嘴，露出那密密麻麻的尖牙，脸猛然拍击着玻璃，朝温瑞思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我可去你大爷的！”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差点没把温瑞思给吓得魂飞天外，在慌乱之中爆了一句粗口，手中的盏灯仿佛成了世界上最烫手的山芋，用尽全身吃奶的力气，朝远处甩出去。
　　玻璃清脆的破碎声夹杂着怪物痛苦的哀嚎在不远处响起，最后一丝光芒也消失在黑暗中，不过温瑞思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转过身去，双手护住头，撒腿就跑。
　　刺激！极度的刺激！在黑暗中摸黑全力奔跑的，无法知道地面的深浅，也不知前方是否有障碍物，每踏出的一步都仿若重重的踩在了心头之上，温瑞思现在只觉得自己体内的肾上腺素已经飙升到极限了，在持续的惊吓之中，竟滋生出一丝松懈、畅快的感觉。
　　在黑暗中不知跑出了多远，竟奇迹般地没有摔倒！在这个过程之中温瑞思发现了一些端倪，原来自己之前看周围都是一片漆黑都是那根蜡烛在搞鬼！现在在黑暗之中他的视力逐渐恢复了一些，已经能够勉强看出周围物体的大概轮廓，背后怪物的嘶吼声早已消失不见。
　　“哈......哈......应该甩掉那鬼东西了吧？”温瑞思停在路边气喘如牛，他的体力早已消耗殆尽，肾上腺素退去后，高强度运动的后遗症涌了上来，温瑞思现在只觉着四肢酸痛无力，小腹处火燎火燎着，在呼吸之间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直冲喉咙。
　　这是一条街道，尽管周围的建筑有些陌生，但还是能看出是与村子里的房屋是同一种风格。
　　应该还在村子里，温瑞思心想着，此刻他正背靠在一家店铺的墙边上，不断警惕的四周，因为找不到趁手的物品，怀中仅有的日记本被他掏出来当成了防卫的武器，当然，这本日记本成为武器前已经被他从头到尾的仔细“检查”过了，基本确定这就是一本正常的日记本，他可不想碰到那蜡烛怪的时候，这手中的日记本突然大喊一声“嗨，boy！surprise！”，然后变身伙同蜡烛怪把他给宰了。
　　啥？你问怎么检查的？试想一下一个人在街边蹲着，神经兮兮的跟地上的日记本斗智斗勇的场景吧。
　　突然，街道尽头拐角处有灯光亮起，像是有人提的盏灯在靠近，俗话说的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眼下要说温瑞思最不想见到的东西，非蜡烛莫属，毕竟有过前车之鉴。
　　不会吧，那鬼东西追上来了？温瑞思心想着，身体紧贴着墙边，希望能借此隐藏住身形。
　　街角尽头的光芒越来越亮，最终在温瑞思胆战心惊的视线中，三道身影缓缓的从街角处走出，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但凭借的大概的轮廓，不难看出，是三个人！
　　终于见到人了！温瑞思感到喜出望外，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大声向他们求救，因为有些不对劲，这三个人形迹可疑，看着装不像是村子里的人，特别是最后一位，披着斗篷，贼头贼脑着，像是在寻找些什么。有过一次经验的温瑞思现在看到什么都觉得可疑，他现在只希望对面不要发现他。
　　这次运气似乎站在了温瑞思这边，对方在街角处停留了一会，便朝着另一条街的方向走去了，见状，温瑞思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落下地来，回过神来才发现，刚刚因为过度的紧张，连背后的衣服被冷汗打湿了都没发现。
　　“温瑞思先生？”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听到声音的温瑞思瞬间惊喜的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头在月光下散发着暗银色光华的长发，和一张精致到连月光都黯然失色的俏脸。
　　像是在河里溺水的人遇见浮木般，温瑞思万分激动的抓住艾达的肩膀，“艾达！总算遇见你了，还有村里的大家呢？你们都去哪了？”
　　“嗯...疼！温瑞思先生请先松手！”肩膀上传来的劲道抓疼了艾达，连忙开口说道。
　　“抱歉，没抓疼你吧？”发现了自己有些失态的温瑞思连忙道歉。
　　艾达小嘴一努，佯怒道，“温瑞思先生真是的，不是约好了在家等我吗？到处乱跑，让人担心。”
　　看到艾达发怒，温瑞思连忙解释，“不是，艾达你听我说，我刚刚见到一个怪物，蜡烛变得，长的像婴儿的头，呲牙咧嘴的，可吓人了！”
　　看着温瑞思那惊慌的表情，艾达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把正在卖力描述怪物的温瑞思给搞蒙了。
　　“好了，温瑞思先生，我没有怪你，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不用去编这种故事来应付我”艾达强忍着笑意说道。
　　“不是......是真的！”
　　“好了，回来再跟我讲蜡烛怪的故事吧，我们先去参加神祭吧，再晚点就要赶不上了。”艾达拉着温瑞思的手朝身后走去。
　　温瑞思感到有些无奈，没办法，除非亲眼所见，不然谁会相信他说的话呢？
　　算了，小心一点就行了，那个怪物似乎速度不是很快，再次碰到它就赶紧拉着艾达跑就行了，现在需要注意的，是那三个人，不知道他们来村子的目的是什么。
　　“对了艾达，这是哪？”不知是艾达在身边的缘故，温瑞思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渐渐稳定了下来。
　　“这是村子的集市，温瑞思先生好像还没来过这里呢，你住的地方是那个方向。”艾达伸手指道。
　　温瑞思顺着她的手所指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一排排的房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话说回来，之前因为蜡烛怪搞鬼，没有发现，今晚的月光还挺亮的，这些建筑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美感。
　　温瑞思心想的，收回了视线，突然间视线不由得凝固住了，眼里的瞳孔猛然收缩，难以置信的看着前方的地面，前方的月光下，艾达那纤纤玉足，踩在光滑的地面上，竟没有一丝影子！
　　温瑞思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镜，可指甲深陷掌心的刺痛正在不断告诉他，这是现实，地狱般的现实！前方牵着他手的不是艾达，是披着艾达外貌的魔鬼，一个带他走向深渊的恶魔！
　　他猛然甩开正在牵着的手，后退怒喝道：“你不是艾达，你是什么东西！？”
　　温瑞思举起手中的日记本挡在身前，这是他全身上下唯一所拥有的武器，不过这件“武器”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安全感，一个蜡烛都能变成婴儿头颅大小的怪物，那眼前这个人形生物呢？
　　温瑞思已经能想象到接下来的场景了，毫无疑问，眼前这个“艾达”会突然间膨胀变大，变成个鲜血淋淋的怪物扑来。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被识破后的“艾达”反而出奇的平静，背对着温瑞思，站在原地寂然不动。这不按剧情展开的方式让温瑞思有些不知所措了，一时之间，两个人就这样僵持在原地。
　　“温瑞思先生，给你讲个故事吧。”
　　时间过去良久，“艾达”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声音不再像之前那么清脆，反而带着是一种不含感情的空灵感。
　　“够了，不要再装做艾达的样子了，你差不多该让我见识下你的真面目了吧！”温瑞思有些愤怒的说道。
　　但是“艾达”并没有理会温瑞思的言语挑衅，娓娓说道。
　　“很久以前，这里曾有一座村落，村落里的村民靠着打猎耕种过生活，即使生活贫苦，但也不能磨灭他们心中的信仰，他们心中信奉的一位时间，空间，法则中所唯一存在的神灵，坚信祂一直在庇佑着我们，让我们不被恶灵所诱惑，不被黑暗所吞噬，作为感激，村民们在一年中选择一个日子，对神灵献上最动人的舞蹈，最美味的食物，最虔诚的祷告，以此来回报我们所信仰的神灵，这也成了一个习俗，代代相传，即使神灵从未回应过我们。”
　　随着艾达的讲述，一股不安的念头在温瑞思心底缓缓滋生，他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但是，有一天，在神祭上，我们信仰神灵突然回应了我们！祂许诺给我们永远的生命，让我们成为永恒的信徒！得知这个消息的村民欣喜若狂，整个村子沉浸在喜悦之中，没有人知道，他们最崇敬的神灵，慈爱的注视着祂的信徒的神灵，早就已经彻底疯了......哈哈哈......”艾达讲到这里，突然歇斯底里的大笑起来。
　　在艾达的笑声中，温瑞思只觉得背脊骨散发的阵阵寒意，突然，艾达收住了笑声，转过身来，面带微笑的注视着温瑞思，语气中带着些许疯狂的意味，一句一句的说道。
　　“祂确实给予了我们永恒的生命，祂将我们村子从命运之中剥离开来，与现实世界彻底隔开，在祂疯狂的神力污染下，我们成了似人非人的怪物，终日活在日复一日的轮回之中，不死不灭，不断忍受的疯狂与虚无的侵蚀。”
　　艾达话音落下，只见街道两旁房屋的窗口里亮起青靛色的烛光，温瑞思骇然的回过头去，只见在视野可到之处，无数建筑都升起类似的光芒，整个村子蒙上一层冷青的色调，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村民从自身的房屋中走出，看到他们的模样，温瑞思只觉得胃部一阵抽搐，酸气上涌，弯下腰“哇”的一声忍不住呕吐出来。
　　眼前的那些村民，身上的皮肤像是液态的凝胶，每走一步都会随之晃动，像嫩滑的布丁，极为容易就破裂开来，呈露出体内的腐肉，上面是随处可见的白蛆，在血管间不断蠕动，身体的深处，隐约可见黑色的触手状物体在缓缓滑动，身体的四肢则像是被切开后再随意拼凑而成，有的原本手部的位置被双腿所替代，有的脑袋上别的一柄生锈的斧头，有的四肢散落于地上，头部拼接在背部的脊骨上，在地上蠕动的。
　　尽管他们的模样惨不忍睹，但温瑞思还是认出了一部分村民，平日里这些人曾有说有笑的和他打过招呼，现在，他们神情麻木，像个躯壳，慢慢的朝艾达身后聚集。
　　看着温瑞思那狼狈害怕的模样，一丝哀伤从艾达眼眸中升起，不过很快就恢复漠然，嗤笑道：“怎么了温瑞思先生？这就是我们原本的模样，怎样？是不是很丑陋？是不是很恶心？”
　　“没有人记得过我们在世间的存在，在这里，被命运所抛弃，被神灵所诅咒，在日复一日的轮回中，我们渐渐变得麻木，失去知觉，失去情感，失去自我，最后无尽的孤独中忘记自己曾经是个人的事实，我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有一天我们的意识也被秩序同化的时候，就是我们解脱之时，但是......”讲到这里，艾达看向温瑞思的眼神变得狂热起来，激动的说道。
　　“温瑞思先生！你意外的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被神灵所诅咒的大地上，你就像是神灵对我们的最后的救赎，你的到来，让我们找回了最初的人性，找回了在这长久的岁月中失去的一切！”听到这里，艾达背后的村民们脸上的神情不再麻木，他们的眼神狂热的注视的温瑞思，看着温瑞思头皮发麻。
　　“哈……哈……真是件好事呢，既然你们恢复了，那是不是……该放我走了呢？”温瑞思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不行哦，温瑞思先生要是走了的话，这里迟早会回归原样，所以，温瑞思先生要留在这里，哪怕把你吞噬掉！”艾达说到最后，语气变的阴森起来，她缓缓的向后退去，两边的村民纷纷让出一条路。
　　“这个过程可能有点疼，请温瑞思先生务必忍耐一下哦！”
　　艾达笑眯眯的说道，她的话像是一道许可命令，周围的村民开始暴动起来，纷纷朝温瑞思涌去。
　　而温瑞思此时早已跑出去老远，当他听到艾达说到哪怕把他吞噬掉时，他就明白，眼前的这群人已经失去了理智，彻头彻尾的成为了怪物，已经无法用语言沟通了。
　　忍耐一下？开什么玩笑，就算我已经死过一次，但我也不想变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温瑞思边跑边想着，现在眼下唯一的希望，只能祈祷刚刚那三个人是正常的人，找到他们，跟他们汇合，一起逃出这鬼地方。
　　不过有些时候，现实中的意外往往是在想象之外，温瑞思很快就绝望的发现，那些怪物行动起来的迅捷程度，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想，别看他们的身体支离破碎，但在每次行动之间，都能将自身甩出去老远，就靠着这样，他们离温瑞思已经不到五米的距离！温瑞思已经能隐隐约约闻到后面的腐臭气味。
　　突然，温瑞思的第六感察觉到一阵危险，身体下意识地往下微微倾斜，只见一阵凶猛的掌风贴的头皮掠过，温瑞思回头一看，只看见一道魁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的身后，脖子上的头部陷入身体中，从胸前露出的脸型依稀可认出是村里的打铁匠--巴德玛！刚刚那道掌风就是他手掌侧劈的结果，温瑞思感觉了下头顶，有些火辣辣的，冷汗顺着脖子淌淌流下，有种只脚踏进鬼门关的感觉，刚刚要不是身体下意识地躲开了，脑袋实打实的吃这一下，估计会像西瓜一样爆裂开来。
　　巴德玛见一击不中，瞬间间手臂往回缩，双掌交握高举，形同人形攻城锤一般，狠狠的朝温瑞思胸口砸去，看这架势，似乎要将温瑞思置于死地！
　　温瑞思此时心中也是叫苦不堪，没想到这大块头的动作竟然如此敏捷，就好比打游戏一样，明明见到的是一肉装坦克冲过来，贴身时，那货突然大喊一声“爷不装了，爷把敏捷拉满了！”，然后掏出一柄匕首，用华丽的步伐秀了你脸，最后只留下你一个人躺在地上思考人生。
　　不过眼下温瑞思已经来不及思考人生了，眼瞅着这比他脑袋还大的拳头要落下来，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虽然反应跟上了，但身体还没反应过来，情急之下，温瑞思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将日记本横挡在胸口前护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