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一点红》墨梢

3、小金凌可爱极了

　　“你这个废物，竟敢跟本少爷顶嘴，你们，按住他。”

　　蓝思追翻了个身，好梦被扰，实在让人生不出好心情来。

　　醒了会儿神，蓝思追循着鞭声走过去，心道，这人倒是硬气，一声也不吭。

　　越过假山的遮挡，只见挥舞鞭子的红袍将身前的太阳遮挡的严严实实，只隐约露出点金边儿。

　　没等蓝思追走近，两个侍从就连忙道：“小公子。”

　　看上去约莫有十三四岁的红袍少年侧过身，垂下视线瞥了一眼蓝思追，“温苑，别多管闲事。”

　　蓝思追老老实实拱手冲红袍行了个半礼，“阿茂哥哥，师父让我来找你过去。”

　　温茂盯着蓝思追看了一会儿，心里有些不信，可就怕有个万一，刚想把手里的鞭子丢给侍从，一转身，肚里的坏水便冒了出来。

　　“阿苑，既然是师父的命令那我去就是了，只是为兄被这废物顶撞的气还没出呢，你看？”

　　蓝思追看了看温茂，接过他递来的鞭子，垂首道：“阿苑自当代劳。”

　　温茂带着一个侍从走了。

　　蓝思追盯着眼前的小不点看了看，眉眼间依稀能看出熟悉的模样，只是眼下只有七八岁的他，巴掌大的小脸挂着一双大眼睛，怎么看怎么都可爱极了。

　　偷摸笑了笑，蓝思追视线下移，只见他身上的金星雪浪袍只微微有些褶皱，根本看不出来主人片刻前刚经过了什么磋磨。

　　这温茂看似暴躁易怒，实则也不是一点脑子也没有。伤痕都藏在衣衫下，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剥了衣衫去告状，就算是他肯舍下面子去告发，怕温茂也是有无数狡辩之词在等着，说不定还倒打一耙，说他诬陷。

　　蓝思追冲着一旁的侍从道：“你下去吧。”

　　侍从犹豫了片刻，还是应了声，很快退下。

　　“金凌。”蓝思追唤了一声。

　　金凌抬起头看他。

　　蓝思追不过在幻境中遇到熟悉的人忍不住喊了一声，见金凌看过来愣了一瞬，才道：“我送你回去吧。”

　　金凌看着眼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缓缓摇了摇头，“多谢。”

　　许是看着小不点金凌慢慢走回去的背影有些可怜，蓝思追看了看手里的鞭子，笑道：“阿凌，你想不想让温茂也吃点苦头。”

　　金凌猛地回头，扯到伤口也没工夫顾及，眼里满溢的诧异，不知是为了那声“阿凌”，还是惊于蓝思追话里的意思。

　　那日被凭空出现的巨兽吞下，醒来之后，蓝思追就发现自己变成十岁时的模样。不着痕迹摸了两天消息，蓝思追才对所处境地有所了解。

　　大概在十年前，在温宁这一脉不受重视的温家旁支所在之地往南不过百里之处，突然出现一座无名洞府，这洞府出世时声势浩大，天上异象频频，引得无数宗门子弟和散修前来一探究竟。

　　众人议论纷纷，几经争论考证，得出一个还算靠谱的猜测，说是可能是温卯那个时期一个“臭名昭著”的散修洞府。传闻那散修仗着自身修为强横，又精通阵法，有事没事就去各大宗门境内晃悠，洗劫了不知道多少宗门先辈遗府。这事儿要是偷偷摸摸干教人拿不住把柄倒也罢了，只是这散修是个不安分的，偏要拿自己用不上的仙器宝物在人家宗门附近的市集上叫卖，可谓是十分得讨打。偶尔也有些气不过想要将宝物直接抢过来的宗门子弟，无一不是反被打劫百宝囊，里子面子都丢个彻底。如此挑衅，各大宗门自然是不能忍下去，扯了个讨伐仙门败类的名头，多次集结门中核心弟子前往捉拿这个散修。只是这个散修许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赖，并无意装几分枭雄派头。一听众宗门集结要来讨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瞧着众人遍寻他不得而各回各家后就又出来兴风作浪。各宗门恨得牙痒痒，听说暗地里悬赏捉拿他的灵石加起来都够修真之人用到化神。后来这个散修渐渐没了踪迹，有人说是渡劫失败，不过照他以往的行径，被人套麻袋打了闷棍这个说法得到了广泛的认同。

　　如果真的是这个散修的洞府，那这里面的宝物想想就让人眼热。只是眼看着那太阳纹的旗帜在空中飘荡，不少中小门派和散修踯躅片刻，都选择离去，这温家一向是不讲什么道理的，这种好事儿怎么肯与他人分一杯羹。

　　说起来这洞府所处的地界儿也着实有些尴尬，按理说应该是云梦江氏的地盘，只是这些年温家势盛，门下人就没那么规矩，今儿进一尺明儿进一丈，足足扩大了一圈，光明正大将太阳纹旗帜立在此处。

　　温宁等人过来的时候，魏无羡和江澄已经在洞府附近探查，两批人遥遥相望，都没有先作声。直等到温晁带着大批人赶过来，迫于温晁身旁温逐流的淫威，云梦双杰才不得以退开，只能眼睁睁由着温家将洞府方圆五十里围得严严实实。

　　后来，也不知温家抽了什么疯，竟然召集五大家族共探散修洞府。事出反常必有妖。果不其然，去了的世家子弟大都死在洞府中，云梦魏无羡、蓝家蓝忘机、聂氏家主聂明玦和温氏温旭宗门里的本命玉牌都碎了个彻底，唯有兰陵金氏金子轩侥幸捡回一条命，只是金丹受损，与大道无缘，算是个废人了。散修洞府离云梦江氏最近，江枫眠夫妇先一步前去救援，也不幸双双殒命。不久后，温晁与蓝曦臣先后走火入魔，温晁发狂一头撞死在不夜天主殿前，蓝曦臣神魂受损修为大降，闭关于后山洞府再也没有出来过。至此，惊才绝异的一代世家子弟凋落得几乎不剩几个。

　　各大宗门都陷入青黄不接的尴尬局面。温苑五年前被接到不夜天，拜了温逐流为师，慢慢得了温若寒温宗主的青眼，如今在温氏地界儿也是可以横着走了。

　　搓了搓脸，蓝思追摆了一副老实孩子的模样，踏进殿里，向主座上的温若寒行了礼，默默走到左侧温逐流身后站定。然后迫不及待的将腰间的鞭子递给一旁的温茂，流连在他身上的目光还未散去，自然是将这一幕看得扎扎实实。

　　觥筹交错，并未因为一个小孩的出现而有所停顿。

　　金凌进来的时候，并未引起多大的注意。直到江宗主的一声怒喝，而偷得了片刻的宁静。

　　“这是怎么回事儿！”

　　金凌状似偷摸摸地朝温苑的方向看了一眼，咬着唇低下头，没吭声。

　　众人寻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知道那是温若寒跟前受宠的孩子，一时哑然，也没人敢说些什么。

　　江澄将金凌揪到跟前仔细瞧了瞧，金凌脸上的伤痕分明就是鞭痕，又想到刚才进来的小孩手里拿着鞭子，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温家实在是欺人太甚！

　　江澄勉强平复了一下，朝着主位上的温若寒道：“温宗主，这是什么意思？”

　　温若寒皱了皱眉，视线扫过温逐流身后的两个孩子，温茂腿根子一软，忙道：“宗主，这跟我没半点关系，都是阿苑，是温苑干得。”

　　蓝思追早就料到他会如此狡辩，脸上恰如其分得完成从震惊到受伤再到认命的转变，酿了满脸的委屈稍稍露个头，就决然地从温逐流身后出来，跪倒在温宗主面前，“是…是阿苑干得，请宗主责罚。”

　　这个停顿停得非常巧妙，在座的都是人精，哪个听不出来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温若寒笑了笑，“那就……”

　　金凌跳了出来，指着温茂道，“不是温苑，是他，都是他干得。”

　　温茂顿时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绷不住了，“你少胡说八道，明明是你……”

　　小孩的吵闹多少有些不像话。一直没说话的现任金家家主金光瑶拉过金凌，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住口，“温宗主，小孩子的事情最是说不清的，我看不如让他们自己解决，您看呢？”

　　这话说到温若寒心坎里了。弱肉强食本就是自然法则，打不过受点委屈算什么，没有绝对实力傍身哪里有理可讲。

　　得了温宗主首肯，三个小孩前后脚出了殿门，前往一旁的校场。

　　蓝思追凑近走在最后的金凌，低声问道：“金宗主刚跟你嘱咐了什么？”

　　金凌似乎有些不高兴，瞪着蓝思追看了看，半晌才哼道：“让我听你指挥。”

　　蓝思追哑然失笑，一方面感叹金光瑶果然心思细腻，一方面忍不住揉了揉金凌的脑袋，哄道：“我哪会指挥啊。一会儿就听你的，我们把他打成猪头好不好？”

　　金凌被他逗得想笑，矜持地回了一个字，“行。”

　　夜半，江澄看着眼前的小不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小时候的金凌就像个粉嘟嘟的面粉团子，软软糯糯喊一声舅舅，喊得人恨不得天上月水中星都捧到他面前。只可惜越长大越像个“大小姐”，每每气得人恨不得打断他的狗腿。

　　从自己怀念的思绪里偷了个闲，江澄听了一耳朵，金凌还在喋喋不休说他和温苑是如何把欺负他的人打成猪头。

　　也不嫌累。

　　江澄将金凌身上的鞭伤都上了药，摸了摸他的脑袋，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心道：你自己都快被打成个箩筐了，也不知道得意个什么，这傻孩子。

　　傻孩子睡着了，傻孩子的舅舅却有些睡不着了。

　　啧，温苑，这个名字怎么有点熟悉。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