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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天下归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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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来可以远离杀戮纷争,你为何……”
离涯还未说完,谷薇儿便打断道,“我已经派人查过她的身世,并无问题,可是她接触了烨天阁的两位令主,已是必死之罪,而你暗使令离涯又不想让她死,所以我便做了该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离涯紧紧地盯着她满是笑容的脸,手中的玉蝶镖深深扎入掌心,沁出的鲜血顺着指尖,滴滴落在地板上,红艳分明。
“萱儿,这几天君府要招家奴,你明日就过去,我会安排你到我的身边,你若是要报你主子的恩,就得先帮你的主子,服从他的主子,明白了吗?”
谷薇儿对萱儿笑道,眼神中满是真诚。
萱儿赶紧道,“恩!萱儿记住了!”
原来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原来她还可以帮恩公的忙。
“萱儿!”离涯回过头,剑眉紧皱。
“恩公,萱儿愿意跟着姑娘!”萱儿紧紧握紧双手,坚定道。
“那就好。”谷薇儿笑着拍拍萱儿的头,“萱儿真乖!”
谷薇儿淡淡的笑着,仿佛是一个姐姐安慰鼓励着自己的妹妹。
离涯紧握玉蝶镖,再也不看谷薇儿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谷薇儿勾起的嘴角抿了抿,轻轻哼了一声,飞身夺窗而去。
翌日清晨,谷薇儿在晨光中醒来,恍然发觉自己竟然仍在控制着身体。
难道,花辞再一次沉睡了吗?
不,不可能。
谷薇儿挽起袖子,越来越醒目的红丝深刻分明。
“薇儿……”空灵的声音忽然想起,谷薇儿迅速起身,袖中的离魂针蓄势待发。室内却并无他人。
“是我。”那声音又一次响起,似乎近在耳旁。
谷薇儿松了口气道,“花辞,你醒了。”
“嗯,本来想一直睡下去的,可是,忽然就醒了。薇儿,我沉睡了四年,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花辞的声音似乎带着些许疑惑。
“你,想起些什么了吗?”谷薇儿问道。如果花辞恢复了记忆,恐怕计划,就必须有所改变了。
花辞轻声叹了口气,“不是很清晰,只是记得,从小,就是你陪着我,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在我的身边。你并没有要害我的。”
“你记得离涯吗?”谷薇儿试探着问。
“离涯?”花辞的语气里透着迷茫,“记不起来了。连我从哪里来,都不记得了。”
“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谷薇儿穿着衣服,将长长的袖子细致地遮住双手。
“不用了。”花辞似乎轻笑了声,“四年前我选择沉睡,选择遗忘,那些记忆,肯定是痛苦的,既然我已经忘了,又何必重蹈覆辙?薇儿,我只是想知道,你现在要做什么?”
“报仇。”谷薇儿站直身子,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替我们报仇。”
花辞很长时间没有再说话,在谷薇儿以为她再一次沉睡了的时候,空灵清幽的声音忽然想起,
“薇儿,解离蛊会让我消失的吧?”
“花辞……”
“我能感应到的,”花辞轻轻笑了笑,“从小就是你陪着我,帮着我。我只会哭泣,只会害怕,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撑不下去了。练驻颜术的时候,我怕疼,你就帮我练。我怕蛇,每次去蛇池的,都是你。制蛊的时候,也是你伸出手,让那些毒物噬咬。"
花辞缓慢的说着,如同君如月般的轻,慢,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笑容,"你看,我们手上的疤痕,没有一条是由我来感受痛苦的。薇儿,适合在这个世上活下去的,本来就是你才对。”
谷薇儿的眼神随着花辞的回忆渐渐有些迷茫。
那整整十六年的光阴,她们彼此信任,扶持着渡过。
她们始终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也是最信任的人。
此时的谷薇儿并无半分戾气,她静静地听着,却忽然有些心疼,“花辞,别说了……”
“薇儿,我们的仇,一定要报么?”花辞轻声地问。
“是。”谷薇儿坚定道。
“那好,我听你的。”花辞笑着说,“只是,可以不伤害君如月吗?他是个好人。”
“花辞,你忘了么?这世上,没有人无缘无故对你好的。”悬天涯上十六年的经历,恍如人间炼狱。
谷薇儿坐到梳妆台前,那里再也没有铜镜。
“在他没有伤害我们之前,不要伤害他,好吗?”花辞认真道,想了想,加上一句,“等我消失后,你将实情告诉他,他会离开的。”
谷薇儿抿了抿唇,“好,我答应你。”
“好,以后,我都听你的。”花辞似乎很开心,很放松。她轻轻笑着,似乎她的心,可以接受一切。
房门轻轻叩响,门外的人似乎心情很好,“花辞,你醒了么?”
花辞只觉身子一重,便又能控制身体。
谷薇儿的声音在心中响起,“我必须调整休息,面对他,还是你来吧。”
花辞点点头,对门外应道,“恩,君大哥请进。”
君如月身着一身青紫色华服,神情喜悦地走进来,微微低下头,看着坐在梳妆台前的花辞。
她一身纯白,眉宇间含着淡淡的笑意,端坐在那里,静静地回望着他。
“没有镜子,我来给你梳头如何?”君如月走到她的身后,轻声问道。
花辞没有回答,只是拿起梳子,递到他的手中。
她精致的眉眼呈现在他的眼前,平静的神情似乎身处菩提树下,昨日的戾气和恐惧荡然无存。
君如月在这样的神情里沉浸了半晌,回过神来,温和得笑着,微微低着头,细心地为她梳理一头青丝,末了,从袖中抽出一根白玉簪,精巧地在斜后方挽了一个髻。
察觉到异样,花辞抬手摸了摸,回过头,眉宇间皆是笑意,“是簪子吗?”
君如月微微勾起唇角,却并不答言,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花辞不禁莞尔,她一点点触摸着有着冰凉的触感的簪子,心内悄然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似乎很久以前,不同于现在整日散发披肩,那时的她频繁地更换着最喜的簪子,不停地追问着一个人,好看吗?
那人,是谁?
脑海中恍如一道电光闪过,快得再也抓不住。
望着她忽然失神的脸,君如月并不起疑,只是静静地看着,等着,仿佛愿意用对待其他所有事物之和的耐心,来等她。
花辞回过神来,对着君如月轻轻笑了笑,弯起的眼角糅合着一丝俏皮,“可以去你房里借用一下镜子吗?”
她向他借镜子?
君如月心内泛出喜意,看来,她的病,应该有些起色了。
“当然可以。”君如月轻声道,朝她伸出右手。
花辞愣了愣,慢慢地将自己左手放进他的掌心。
暖暖的,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看到有些苍白的手上嶙峋的伤疤,君如月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却什么都没有说,轻轻牵起她。
忍冬阁内,君如月的房间很大,处处透着儒雅气息的舒适,与外间的书房相连,隔了两个高大的书架,里间便是卧房。
花辞的脸上忽然涌上欣喜的表情,跑上前去抚过一层层的兵法、医药、五行术数等各类书籍,眼中满是渴求。
君如月走上前,温暖的阳光似乎也随着他一起照了过来,“这里所有的书,都送给你,如果还要,告诉采儿出去取。”
花辞兴奋地点点头,环视着书房四周,见到桌上的文房四宝,稍有迟疑,便走了过去。
执起一只狼毫笔,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抬起头来,一脸询问的表情。
君如月轻笑一声,抬手道,“请。”
花辞抿了抿唇,斜斜地勾起嘴角,稍稍悬笔后,循着谷薇儿的声音,在上好的宣纸上,写上“天下归心”四字。
那时她向他述说她的病情,心神交错之下,一手行书写得龙飞凤舞,现下心神既定,“天下归心”字笔迹清晰完整,乃是正楷。
君如月上前细看,点了点头,轻声道,“布局不错,留白也得当,犹以‘歸’字末竖正且直,字形三紧三松,你习的是柳体?”
花辞疑惑地歪着头,声音十分迟疑,“也许,是吧……”
“不记得就不要去想了。”君如月恐怕她心内难受再受刺激,赶紧安慰道。
花辞点点头,眼神飘忽了下,接着道,“嗯……君大哥,你觉得‘天下归心’这个词做何解?”
君如月心头一震,方才见她写下这几个字时,心内便存了些疑虑,如今她又别有深意地询问……
君如月略略沉默,沉吟道,“一词之间,精妙处只在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