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1、第四十一章 邀月之惊 ...
-
谛国京城的骚乱已经持续数日。自那日天祭坛谛国国宝离奇消失后,流言便以比瘟疫更快的速度蔓延在京城各地。
护国国宝行开光大典之日,竟然在瞬间消失,大典连主持的了空法师都还未请出,便以石清大人的自绝以及数十条人命做了终结。
谛国气数已,天要亡之。
谛国百姓人心惶惶,皆言变天之日业已不远。
邀月阁中,谷薇儿手中端着饭菜,面带微笑地走进厢房,
厢房内端坐着一人,不,应该说一个和尚,身着华美的袈裟,背对着门,口中喃喃念着佛经。
谷薇儿放下饭菜,态度算是恭敬道,“了空法师,用些斋饭吧。”
了空不曾回头,彷佛她从未进来一般,坚毅的身影挺直了背脊,仍旧念着心经。
“呵!”谷薇儿轻笑一声,自顾自坐了下来,“你一定在恨我,为什么让人拖走了你,让你眼睁睁看着皇帝杀了那么人。”
“阿弥陀佛。”了空总算有些反应,念了声佛号道,“施主,贫僧的心中没有恨。”
只是苍生无辜,让他堪堪见着血染皇城却什么也做不了,才是真正的痛苦。
“好好好!”谷薇儿不觉好笑,也只有随着他,“那当是我没有成全你的慈悲心肠好了。”
言罢低了低头,复又抬首道,“不过,我不觉得,为了你的慈悲丢了你的性命,是件聪明的事情。当时夜煊正在气头上,你实在不适合出现。”
了空沉默许久,忽然想起那日他与君如月和花辞的对话,终是低叹了一声,语调中显着少有的凄惶和无奈,“如此,贫僧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你不必谢我,你我总算是旧识,领主大人与你交好,我也算顺了他的意思,替我的夫君护了你一次罢了。”
谷薇儿垂下眼帘,把玩着指尖。了空算是谛国影响颇为巨大的人,这样的身份,恐怕日后仍有作用。她当然不能看他白白送了性命。
她从来不去管不相干的人生死。
谷薇儿站起身来,淡淡道,“法师请用些斋饭,稍后我会派人送你回西澐寺。”
“夫人,您与煊帝,乃是孽缘,还是早些罢手吧。”了空沉稳空灵的声音里多了些叹息。
谷薇儿顿住脚步,冷笑道,“是和尚就是和尚,插手月老的事情做什么?”
言罢也不再停歇,行至门前抬手转身,在欲要关门之际,忽听了空沉声问道,“施主,您还记得花辞吗?”
谷薇儿在门前怔住,扶着门框的手止不住微微颤抖。
花辞。他怎么会这么问?他知道些什么?
花辞,花辞,这个名字像一个魔咒一般,在谷薇儿的脑海中不断盘旋,似乎要将她的心神在一瞬间填满,不留下一点空白。
谷薇儿咬牙忍住慌张,勉强笑道,“法师怕是受惊过度了吧?我的闺名就叫花辞,法师应是不知道才是。”
了空转过身子,年轻的脸上满是少年老成的悲悯,他静静地望着她,望了许久,久到谷薇儿以为他会一直这样望下去。
他沉温空灵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阿弥陀佛,施主,因果循环,种下何种因,必然会受到什么样的果。请施主好自为之吧。”
谷薇儿避开他的目光,再没有说话。
她的手有些微的发麻,似乎抓门框抓得太过紧了。
房门重重地关上,谷薇儿几乎是逃离般地,离开了厢房。
了空果然知道。果然不愧为当世高僧!
也许,也许她该去问问他,他如果知道什么,是否可以知道花辞如今的去处?是不是,她还可以见到她?是不是,花辞仍然能进入轮回。
因果循环,花辞累苦一生,也许下辈子,可以拥有安稳的一生。并不一定,并不一定要遁入虚空,形神俱灭的!
她那么好,她不该承受这样的结局。
然而,谷薇儿没有回头,她什么也没有问。
她理了理因为跑动显得有些凌乱的衣襟,深吸了口气,准备出门唤来离涯的烨天阁暗使将了空护送回寺。
她早就已经习惯一个人的思考,一个人承担一切。
-------
那日的阳光难得的静好,冬日的尾巴已经有了彻底离去的意思,花圃里的雪兰花却仍然开得甚好。似乎拥有着源源不断地养分,从秋末一直开到了春初。
夜煊低下头,深深嗅了嗅,却闻不到一丝清香。
谷薇儿瞥见他的身影,不着痕迹地将写给君如月的平安信收好,在他发怒之前赶忙走出邀月阁迎接。
自从君云烈走后,夜煊便不顾白日黑夜,随时都会到来。
谷薇儿将夜煊迎进邀月阁,接过他亲自带来的宫中御膳,一一摆放到桌上。
夜煊含笑坐下,准备将美人拥进怀中,却见谷薇儿腰身一转,便坐到了对面,睁着一双明眸笑看着他。
夜煊更显得满意,抬手替她盛了一碗百合绿豆汤。
夜煊贵为帝王,恐怕今生也只为了她一人亲手舀汤。
谷薇儿含笑接了过来,汤香浓郁,想是带来这些菜的必是些大内高手,汤汤水水的,从皇城带出,竟然满满的一点未洒。
“怎么不喝?”夜煊见她将汤放在一旁,不禁问道。
谷薇儿温柔地笑了笑,柔声道,“我从不喝这些的。”
对面的人忽然没了声音,谷薇儿正自犹疑,却见整个桌子突然被掀翻。抬头便见夜煊震怒的脸,“你为什么不喝?你明明就最喜欢喝!”
夜煊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子,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她就是如妃,她就是他的薇儿,不可能不一样,也不能够不一样!
谷薇儿心下一震,糟了,恐怕又是同如妃不同的地方,触了夜煊的忌。
“夜煊……我……”谷薇儿垂下眼眸,做出一副惹人垂怜的样子来。再抬头已经是美眸含泪,“对不起……”
夜煊近前将她的脖子紧紧卡住,“不许说对不起!”
谷薇儿被卡得几乎不能呼吸,只得用眼神求饶。体内不敢运起普通内力,只得将烨天阁秘功运开来,随时准备反击。
终于在谷薇儿几乎要动手的最后一刻,夜煊忽然间清醒过来,放开紧紧掐住她脖子的手,神色也随之惶恐不安,“薇儿,薇儿……你没事吧?”
谷薇儿苍白着脸色,更是暗暗运功将聚起的内力散入身体,更是显得憔悴不堪,当下也不答应,只将身子软倒在他怀中。
夜煊连忙将她抱到床上,扬声道,“来人!”
窗棂微响,闪进一个身影跪到地上,“皇上。”
“宣太医。”
“不用了!”谷薇儿挣扎道,眼中满是委屈地望着夜煊,“你把太医宣过来,不是叫我难堪么?难道你要杀了灭口不成?”
当初那孙陆英明着是被夜煊挑了个理由将他罢了官,实则到底生死如何,连君如月也未能查出来。
夜煊见她委屈的模样,声音也不禁柔了下来,“薇儿,只要你没事,杀多少人都值得。”
“我没事,你就算为我积德……”谷薇儿虚弱地闭上眼睛,叹道,“快回宫吧,让我好好歇息。”
夜煊见她脸色缓了过来,却是在生他的气了,当下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答应回宫。
待得人声远了,谷薇儿撑起身子,脸色惨白,忽的呕出一口血来。
方才强行将运起的秘功压回体内,致使经脉受损,恐怕至少得用一日一夜,方可调息过来。
暗骂一声夜煊的疯狂,谷薇儿挣扎着盘膝而坐,开始运气调息。
体内真气刚运行不过一个周天,只听房外一个尖细的声音扬声宣道,“皇后娘娘驾到!”
谷薇儿立即收住真气,起身穿好衣服,暗想皇后怎会找到这里。当下也不及思虑,立即打开房门,在邀月阁前行礼。
幸得她的身份乃是南安领主夫人,面见皇后不必行跪拜大礼。
只见来人有数十者之众,当中一人,一身正红,领口袖口皆以金线缝制压边,白玉镶嵌的腰带系在腰间,暗红的鞋子点缀着金色的花纹,繁复的朝天髻上十二支金凤钗斜插于脑后,鬓发上再添两只歩摇。
这才是正统的皇后装束,谛国第二代皇后许氏,怕是有备而来。
谷薇儿一身雪白,柔弱地站在那里,怕是有阵大风都能将她吹走似的。
“你就是领主夫人?”许皇后的声音透着不怒而威的皇家威仪,平平淡淡地却叫人生出惶恐。
但谷薇儿毕竟是谷薇儿,当下淡然回道,“回皇后娘娘,是。”
“听说你体弱多病,是以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你进宫觐见。”许皇后坐在侍从搬来的椅子上,接过茶水,一边吹着茶叶,一边道。
竟是不准备进屋。
“回皇后娘娘,花辞常年多病,不敢进宫传了病气。”谷薇儿不知她来意,只得将怒气忍着,柔声答道。
“花辞?倒是个好名字。”许皇后面带微笑,轻轻颔首,顿了顿,忽然扬声道,“既然不曾进宫,又如何与皇上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