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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小人谗言 ...

  •   “你说吧,我听着。”
      小瑛倒是听听他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路竟若有所思:“许多事儿我亦是听祖父与父亲讲述,若与事实有出入,并非我撒谎骗你……”
      “你倒是先急着给自己留后手了,快说吧。”

      路竟便开始了:“八十多年前,让我算一算具体是多少年……大概八十五年前吧,这天下还是大显的天下,大显国祚五百余年,是有史以来最长命的王朝,区区季家发迹不过百年,侥幸得皇家恩宠,封穆国公,官拜一等大将军……”
      小瑛打断他:“我还以为你要讲自己家的故事,这些皇室贵族的故事与你有何干系,说书先生都说烂了。”
      “我正准备说我家的故事……”
      “什么?你是皇族?”
      “你先听我说完,唉,我说到哪儿了,罢了,还是从头说起吧。八十多年前,穆国公季北岸乃大显一等大将军,常年驻守北方边境,抵御冰原部族的侵扰,保大显万里江山平安,十几年间无一败绩,打得冰原族一退再退,至今不敢南下,功绩之大,名声之盛,朝堂之上无一人能与之匹敌。你说这穆国公算不算是国之栋梁,汗马之臣?”
      路竟何必问这样一个问题,若让小瑛说牛粪肥还是鸡粪肥,她还能做出个判断,王侯将相的事儿,她哪里知道,他说算就算咯!
      “不过大显自诩礼乐之邦,向来不重视武治。且东、南皆临海,西边有天堑护卫,只北边时有烦扰,因而武将难以得势,穆国公如此功高,都不及礼部侍郎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朝野上下皆认为季氏不过一介莽夫。”
      彼时大显四方安定,君臣和谐,百姓安居乐业,一派祥和景象,不出意外的话,说不定还能再延续五百年。庸宗皇帝做太子时本就是嫡长子,又因母族势大,自小顺风顺水,未经历过任何风浪。眼看江山无忧,心里得意洋洋,年纪轻轻便不理朝政。一日,皇帝不知从哪儿得知国都来了一位两百岁的世外高人,竟把这所谓的高人招到皇宫里,没日没夜地修仙,妄图再活他个五百年。其实这也无可厚非,朝堂的事儿自有众位大臣各司其职、相互牵制,偶有重大事项才需要皇帝做决定。且当时大显国力强盛,府库充盈,修仙花不了几个钱,因而朝中也并无强烈的反对之声,只有几位老臣子偶尔劝诫几句,听不听全凭皇帝思量。几千年来这片土地不停改朝换代,无论多么短命的王朝都有一两个昏君,庸宗还不算太出格。
      然而事情就坏在这儿了,庸宗修了两年仙,一日比一日沉迷,甚至连每月一次的早朝也不再出现,凡事听信高人谗言。某夜,高人占了一卦,卦象显示北方将有大事发生,这件大事影响大显国运至极。庸宗倒是不担忧,反正有穆国公镇守着,冰原族无法越过直河。然而一两个月过去了,北边并无冰原部族侵犯的战报传来。庸宗不疑心卦象有误,却反思自个儿是否未领会卦象之意。在巫士的循循善诱下,庸宗便认为所谓影响国运的大事儿,即乃季氏有二心。
      “陛下若想保大显往后五百年无忧,须得将这件大事儿解决了,否则大显能不能撑过这两年还未可知。”
      巫士危言耸听,庸宗丝毫不疑。
      庸宗破天荒地上了早朝,不顾体面大骂穆国公,决意收回季氏兵权,另派武将接管。
      众臣虽然瞧不上穆国公,却和他素来没有恩怨纠葛,朝中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更合适的武将来接替他。况且收回一将之兵权哪是这么容易的,须得有一个恰当的理由,处理不当的话反而激怒将领、动摇军心,后患无穷,因而并不赞同皇帝的想法。
      可皇帝已听信巫士谗言,下定决心要收拾穆国公一番,君臣两相僵持,于是有人提议:“一直以来陛下信任穆国公,任由季氏家眷随军,穆国公当真要反,确实毫无后顾之忧。如今他毕竟还未反,陛下突然收回兵权,恐怕军中会有异动。要断绝他谋反的念头,只需一道圣旨下去,命季氏家眷悉数回都,这事儿便可迎刃而解。”
      庸宗本就性格懦弱,生怕一步走错惹怒群臣,连连称赞这是个好办法,巫士却不以为然。
      “卦象中有一星位于北方,剑指国都,执念深重,非鲜血不能将之熄灭,若只召回季氏家眷,无异于隔靴搔痒,陛下切勿以大显的前途做赌注。”
      这番话说得庸宗心惊肉跳,他虽然一心修仙,不理朝政,为修建九重登天台劳民伤财,却也不敢将五百年江山断送在自己手上。
      可他明白区区一个卦象无法说服朝臣,若贸然收回兵符,穆国公及军中必定也会有所行动,他担忧朝中生变。
      若是他即刻飞升成仙就好了,如此谁也奈何不了他了!
      这边庸宗还在众臣和高人之间来回摇摆,那边季氏已经收到了消息。
      时值寒冬,北方暴雪侵袭,偶有冰原部族企图趁着直河冰封南下劫掠,穆国公每日亲自带兵巡逻,不可谓不尽心竭力。
      黄昏时分,信鸽带来朝堂上的消息,穆国公刚刚击退一小股敌军,俘虏了三名冰原士兵,正在归家的途中。
      他边抖落斗篷上的雪,边听文吏给他读信。行伍之人天生气性大,文吏还未读完信,穆国公便忍不住破口大骂祸国殃民的巫士,一掌劈碎了一张红木桌子,口水与碎木头四处飞溅,好不威武,文吏哆嗦后退几步。
      然而穆国公很快便镇定下来,想着写封急奏向庸宗陈情,以示忠君,打消皇帝的疑虑。
      文吏当即铺开信纸,将穆国公口述之内容誊写上去。穆国公先是回溯了先帝恩德,又将击退北方部族归功于庸宗,涕泪横流陈述忠君之情,末了委婉表达思君之情,希望班师回朝面见圣上。
      文吏打断他:“大将军,班师回朝这事儿大可不必写上去,目前陛下正疑心您呢,您这时候请求返回国都,岂不是落人口实?况且从来只有皇帝下召班师,没有将领自个儿请求的先例。”
      穆国公大梦初醒:“好险!还是你们读书人想得周到。若我不带兵,只身一人回去呢?”
      “也不好,我们只不过收到一些小道消息,陛下还未正式下召,若大将军此时轻举妄动,同样会落人口实,不如静观其变,待圣旨到了再作定夺。依朝中局势看众大臣多数是站在将军这头的,陛下明辨是非,大抵会听从朝堂的决议,不至于辜负了大将军的忠君之义。”
      “可我不回去,任由那帮奸人抹黑编派,我却远在天边,有口莫辩,有苦难言,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大将军回去了,一定能辩驳得过那帮奸人么?他们既然咬定了您,可不是您在陛下面前辩驳一番就能扭转乾坤的。”
      “可……可这如何是好?陛下已经起了疑心!”
      文吏又说:“天底下做臣子的,本就难能得到天子的十分信任,只要大将军守好边关,尽职尽责,久而久之陛下自然打消疑虑。宫中那些个巫士高人如此干扰朝政,若陛下真的缴了大将军兵权,朝中众臣兔死狐悲,绝不会继续容忍他们胡作非为,必然想办法将他们尽数驱除,否则将来不知还会出什么幺蛾子,波及哪位能臣要员。那些个巫士并不是什么不自量力之辈,会自个儿计较得失,不敢逼陛下太紧。”
      穆国公听了文吏的话,抚须思索了许久,说:“这奏折不必再写了,我自问心无愧,何须向陛下拍马屁!”

      此时小瑛忍不住打断路竟:“你怎么知道如此多细节?好像你也在场似的?”
      路竟解释道:“你不是想听我家的故事么?我家的故事这不就开始了?”
      “真的?从哪儿开始的?”小瑛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路竟。
      “穆国公身边那名读信的文吏便是我的高祖父路雁行。”
      “啊——”小瑛惊呼起来,“原来你家还有这些渊源!高祖父是什么辈分?”
      “高祖父是祖父的祖父。”
      小瑛想了想,试探着问:“你家这个路,和上面那个路,是同一个路么?”
      路竟冷笑了一下,说:“正是,若要深究起来,我还得叫当朝齐王一声爷爷,我家高祖和第一代齐王路鹤声乃一母同胞的兄弟,只不过天神爱开玩笑……”
      “为何会这样,同是兄弟,一人高高在上当王爷,另一人……”
      “待我慢慢跟你道来……”
      小瑛点点头,路竟继续说他的故事。

      担惊受怕地过了小半月,庸宗的圣旨终于来了。由于朝中大臣力保穆国公,庸宗不好反其道而行,又要“顺应天意”,只得折中召回季氏家眷,只不过多加了一项条件。
      穆国公须将其嫡长女季虹湖送入宫中做贵妃。
      这道圣旨出乎所有人意料。
      皇帝虽然年轻,却从来不近女色,多年来后宫只有一位皇后在守活寡,好不容易逼得帝后生了个太子,可小太子身体羸弱,两岁了还无法走路。时常有大臣劝诫皇帝充盈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保大显江山万代。可皇帝一点儿也不在乎,他坚信自己终有一日能成仙,再活他个五百年不成问题,要子嗣做甚。
      因而纳妃的旨意一下,所有人都惊愕不已,满心欢喜以为皇帝回心转意了。
      宫中大肆铺张,为迎娶季贵妃做准备。
      然而穆国公却被这道圣旨难住了。
      季虹湖常年随穆国公征战,小小年纪就立了军功,颇有将才之风。在这一辈里,除了长兄季阳屿以外,季虹湖在军中声望最盛,穆国公并不希望她入宫,埋没了才干。且宫墙高深,宫里生活沉闷无比、规矩繁多,只有一位被折磨得死气沉沉的皇后作伴,叫快意沙场十八年的季虹湖如何能够承受。
      况且季虹湖年幼时就与国子监主簿夏清风的独子夏逸之定了亲,两家年初已经商量好,待明年春战事平定就让两人成亲。
      季虹湖与夏逸之青梅竹马,冤家情深,自然不肯就范,要死要活闹了好几日。
      将军次女季杏坪见姐姐如此伤心难过,自告奋勇替长姐出嫁,如此便能成全长姐与夏家公子的情意,还能对陛下有个交代。
      穆国公认为此法可行,便让路雁行草拟了一份奏折,八百里加急送到庸宗案前。
      路雁行劝穆国公:“圣旨写得明明白白,指定要穆国公之长女季虹湖入宫,若国公爷执意上奏,岂不等同于抗旨?”
      “陛下的心思再明白不过,他只不过借由纳妃的名义拿捏住我季家,这本就画蛇添足,季家无论如何不会做出谋逆之事,因此由谁入宫有何分别?况且杏坪也是嫡生女,容貌气度并不比虹湖差,她尚未婚配,年方二八,风华正茂,虽时常舞刀弄剑,也读过不少书,性子淡雅,知书达理,不是比虹湖更适合做皇妃么?”
      路雁行劝不住穆国公,只好依他所说,写了一份奏折。
      然而奏折送到庸宗面前,他只暼了一眼便扔进了炼丹炉里,哗的冒起一串火苗。
      他更加确信穆国公有二心了,只不过要你家一个嫡长女而已,竟敢叽叽歪歪,想着偷梁换柱!
      又过了小半个月,一封加急官邮来了。
      是夏家的退婚书。
      夏主簿在信里说到,巫士算出虹湖的生辰八字和皇帝十分契合,若要破解之前的凶卦,令大显与季家双双转危为安,必须由虹湖亲自助力皇帝飞升成仙,因此皇帝才执意纳虹湖为妃。
      既然虹湖是皇帝钦定的贵妃人选,季夏两家的婚约就只能作废了。
      季虹湖心如死灰,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过此劫,只好安心待嫁。
      整个将军府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忧心忡忡,女眷仆人心烦意乱地收拾行囊,要赶在新年之前回到望君城给皇家做人质。

      “等会儿……”小瑛又打断路竟,问:“这个夏家……和夏无衣是同一家么?”
      路竟笑笑说:“你倒是挺聪明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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