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纽约警局当警探的日子》闻笛柳

2、烟头、左手和t恤

　　弗林警官来找利恩，是想问一下关于那个街头连环抢劫的案子。因为他有一位高中同学就是财产受到损害、精神受到惊吓的可怜的受害者之一。
　　“难以置信！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利恩！本给我说你已经找到嫌疑人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请一定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快就破案了的。”
　　弗林警官用肩膀碰了碰利恩，两人肩并肩站在警局的自动售货机前，弗林买了瓶咖啡递给利恩“请你喝咖啡？”利恩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不过就算你不请我也会告诉你的。”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拉环，成功在弗林说出“那快把咖啡还我”前喝了一大口。两个人在售货机前笑了一会儿才回归正题。
　　当初他们之所以认为犯下这一系列随机抢劫案的是同一个人，是因为他的犯罪模式非常，呃，有个人特色。
　　根据受害人的描述，他们，无论老少男女，都是晚上在布鲁克林xx街比较偏僻处走路时突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拿枪抵上了后脑，那个人告诉他们不要试图反抗，脸朝下慢慢趴到地上，手也是，手掌朝下紧贴地面不要轻举妄动。
　　几位受害人被冰冷的枪管抵着，魂都吓飞了，自然他说什么是什么，完全按他说的做。抢劫者随后会在他们的口袋或手包里摸索，值钱的东西就直接拿走。等他搜的差不多了，他就再一次把枪狠狠地抵在受害人的后脑勺上并且威胁“听着，你从1开始数一百个数。没数到100前不要起身，不要回头，不要动！听见没有！我会看着你的！要是有什么小动作我就一枪崩了你！”
　　受害者基本就是“是是是，我不会乱动的！我完全没看见你！不要伤害我plzzzzz！”然后老老实实数100个数再战战兢兢地起身，这个时候劫匪已经成功地跑了。
　　在短短不到1个月的时间内就接到了3起报案，利恩为了这事忙得团团转：给受害人做口供，试图寻找一些线索，以及排查附近可能录下了案发现场发生了什么的监控……
　　关键性的进展来自最近的一位受害者斯蒂芬女士，一位加班给孩子们准备节日惊喜的中学女教师。那个混蛋在她趴下后还掐了几下她的脸，并试图对她动手动脚，正是在这个过程中，女士看到了他的手——是个白人，但也只有这些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接到前两起报案后利恩就向局里申请在这个地方加强巡逻，而当时正好远处传来了模糊的警笛声！于是这个人渣快速翻完东西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跑了。
　　利恩分析，前两起成功的作案滋长了这个犯罪嫌疑人的欲望和野心，他现在蛰伏在黑暗中愈发蠢蠢欲动，如果不尽快将他绳之于法的话他将很快再次作案，并且手法上会有很大可能从街头抢劫演变为抢劫+性侵犯！
　　因为这个，警探利恩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反复询问受害者当时的细节，并试图从中剥离出蛛丝马迹。目前已知的只有：凶手是个大概5英尺11英寸（180cm）左右的白人男性，体格比较健壮，听声音虽然有被故意压低，但也能听出来不过分年轻也不过分苍老，年龄应该在20-40岁左右，且三次行凶时都带着兜帽使人无法看清他的面貌。尽管有了这些条件，但在这偌大的布鲁克林还不足以使警方锁定嫌疑人。
　　其实本来斯蒂芬女士还对来警局再做一次笔录这件事挺抵触的，因为她“在报案时就已经将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警察。”但用人如神的布雷迪警监大手一挥派出了利恩（此时毫不知情的利恩警官正忙着询问前两起受害人）。更神奇的是，当斯蒂芬女士看到朝她走来的利恩警官后，很快就表示她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会议室，利恩和这位女士握了握手，稍带抱歉的开口：“打扰了女士。非常感谢您愿意来到局里配合我们回忆当晚发生的事。我理解这不好受，但每一个细节对我们来说都至关重要，所以拜托了。请您回忆一下，那个男人在用枪指着您之后发生了什么？记起或补充什么细节都可以。”
　　斯蒂芬女士看起来脸色苍白，但此刻有着家人的陪护她至少镇定下来了。她看着利恩柔和而透露出关心的黑色眼睛，在这位年轻而负责任的警官先生身上汲取了一些力量，然后慢慢开口：“我记得他用枪抵着我的头，让我慢慢跪下然后趴下，老天啊我当时浑身都在发抖，然后我照他说的，像这样趴下了。”她伏在桌面上模拟了一下，脸朝下但为了能够呼吸微微右偏，双手在头的后方交叉。
　　“报歉女士，您的头是稍微朝向右边偏的是吗？”
　　“是的，这个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趴下才发现就在左边，有个烟头，应该是刚刚抽完，甚至还没有熄灭！老天，它离我有那么近以至于我觉得它甚至会烫到我的脸。所以为了避免它真的烫到，我朝右边侧了一下脸。”
　　“是的，csu最初也以为这个烟头是凶手留下的，并且在第一时间将这枚烟头作为物证送到了实验室，但奇怪的是，报告显示烟头上有分别属于两个人的DNA，而且我们还发现了二次点燃的痕迹，很有可能是凶手捡了别人不要的烟头抽。可惜这两个DNA都不在我们已有的犯罪库中，凶手很有可能是初次作案。”
　　“ewww，这可真恶心?……趴下后，我感觉到他开始翻我的包和口袋，他最先找到了我的手机，就在右边的口袋里，然后将它拿走了。之后又抢走了我的手提包，然后，天啊（抽泣），我现在想起来还想吐，他捏了我的下巴和脸，在我以为一切都要完了的时候，巷子外面传来了警笛声！感谢上帝……（哭泣）”利恩倒了一杯水给斯蒂芬女士和她的家人，耐心地等待她平复下来并且再次复盘了一下被害人陈述，在看到“手机……右边口袋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您确定吗斯蒂芬女士？手机在您的右边口袋里？”
　　“哦是的，我之前没有提到吗？我感觉到他的手顺着我的口袋还碰到了我的右大腿。”
　　“他在拿走您的手机的时候，枪还一直抵在您的头上是吗？没有换手之类的动作？”
　　“天呐！好像是这样的，他一直是一手拿枪一手摸我……”
　　利恩几乎可以确定，他要找的嫌犯，是个左利手！
　　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人一般会使用惯用手持枪，而正是因为凶手左手拿着枪，他才会先搜右边的口袋！试想一下，你几乎不可能在随时会有警察巡逻经过的、抢劫的途中，以半弯腰的姿势维持右手持枪、左手去翻身下人右口袋的这么一个别扭的动作。而且在斯蒂芬女士头部左侧的烟头也可以证明这一点！
　　而且最最关键的是，想想吧！一位穷困潦倒但烟瘾巨大的——大到甚至于要捡别人抽完的烟头抽——的老烟鬼！在他抢劫得手后，他会做什么？！
　　利恩迅速去叫梅定位离三位受害人被抢的地方最近的便利店，果真在离现场大约1km处发现了一家24h营业。他立刻带着两名警察赶了过去，到了便利店后利恩向老板（或收银员）出示了警官证，询问店里是否有监控（太好了！答案是有的）以及是否可以拿给他们看看。老板立即答应并给了他们拷贝了一份。
　　据斯蒂芬女士回忆，她走在路上的时候应该是晚上10:50左右，抢劫的整个过程很迅速，大概2-3分钟的样子（她觉得最漫长的是趴在地上数数的那100秒）。利恩他们直接回看斯蒂芬女士遭遇抢劫的那一晚，经过初步查看，他们发现了两个11点后出现在便利店的壮汉白男。抢劫犯会是他们中的一个吗？警探们沉住气，他们发现一个买了功能饮料，一个买了烟、几瓶啤酒和一些吃的。而且，你猜怎么着！买了烟的那位大胡子男人正是用的左手付的钱，他是个左撇子！
　　锁定嫌疑人后，下一步就是抓捕。警官们摩拳擦掌，但新的障碍很快出现，如何在布鲁克林，这个纽约市人口最多的区抓到这个男人？利恩先是询问了便利店的老板，但是老板说他也只是这个月见过这个男的两三次，有次结账的时候他试图be nice：“之前好像没见过你，兄弟刚搬来的？”但那个男的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就走了。看来这条线索很难有所收获了。
　　接下来就是加强巡逻、蹲点守候、排查附近监控、发布通缉令、走访可能证人……每一个被绳之以法的犯罪分子背后都是无数警察通过传统的、费事费力的侦查付出的巨大努力。
　　……
　　利恩关上电脑，屏幕上亮着的监控录像画面渐渐暗淡下去。他把手掌覆盖在眼睛上，试图用手心的一点热气缓解眼睛的酸涩。
　　他已经2天没怎么睡觉了，不过警探就是这样的，有案子的时候加班加到天昏地暗。利恩今天去街区试图寻找几位见过嫌疑人的证人，这个街区确实可以说是鱼龙混杂，治安并不是那么好。他走访了至少20户人家，帮一位老太太收了晾衣绳上的衣服，分别拒绝了来自他的一位男性问话对象和几位女性问话对象一起去喝咖啡的邀请，但除了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塞进他大衣口袋和笔记本里的几张联系方式以外，利恩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回到局里时已经下午6点多了，看到他又打开电脑第n+1遍复盘便利店老板给的那个监控录像，梅凑过来忧心地说“你该休息一会了，利恩。通缉令发了、派去的巡逻人手也增加了……你知道的，我们已经做了我们能做的一切，只要他一露面，我们就能抓住他。”
　　利恩笑了下，缺乏睡眠让他显得脸色有点苍白，衬得他的睫毛更黑更长，尤其是他这样垂下眼睛有点困困的时候，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是好看的。“我知道的梅，不过能早点抓住他当然更好。老天我得先睡一会，等会你要离开的时候喊醒我好吗梅？”
　　局里一直都有沙发给办案劳累的警察们休息，利恩感觉自己的脑子一定是锈住了，他裹着大衣几乎是一挨着沙发就睡着了。埃琳娜（新来的实习女警）听同事说他在外面忙了一天连饭都没吃，于是下楼到警局旁边的餐厅给利恩买了一份takeout。只能说多亏了这群作息不规律的警官，警局附近的餐馆生意都好得很。
　　等利恩醒过来的时候，他的桌子上亮着暖融融的小台灯，还有一份还热着的中餐（楼下这家店的煎饺是警局所有人的最爱），以及梅的纸条：“多睡会，别熬太晚:) 没有抓不到的罪犯！明天给你带我做的派～ ps：埃琳娜给你买的晚饭哦”
　　利恩一个人坐在桌前，暖色的灯光给他轮廓柔和的侧脸蒙上了一层光晕、更显得他的皮肤温润如玉。睡了一觉加上同事的关心，利恩感觉刚才还没电宕机的自己又积蓄了大概30%的电量，可以勉强再看看卷宗和录像，找找有没有遗漏的可以带领他们破案的线索什么的。
　　他利索地拆开外卖，一边给梅和埃琳娜发消息感谢她们，一边看便利店的录像带。
　　快进快进快进……嫌疑人进店了……他拿了烟和几瓶Bud light（一种美式淡拉格啤酒），然后结账。结账的时候他是面向监控摄像头的，但压低的帽檐还是挡住了他的一部分脸。
　　利恩按下暂停，几乎是一帧一帧地反复看他付钱的这段，直到——在他侧身给钱的某个角度，利恩看到了这个男人拉开的拉链！估计是抢劫得手了兴奋过度，这个男人拉下了外套拉链，露出了里面穿的一件t恤。利恩将画面放大再放大，直到可以可以看清t恤上的图案。似乎还有一行字：T.A.N.P? 这是什么缩写？会是他加入的某个组织吗？
　　而且，利恩托着自己的下巴，他总觉得这个图案有些眼熟，到底在哪里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