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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94 靠过去活下来的人 ...

  •   在展开话题之前,迈普修说了句“稍等”,便走向院子的某个角落。

      说是角落,其实堆满了数不清的零碎杂物,远看更像足有一人多高的垃圾墙,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

      真要塌了,这地方也不过再乱些,对于这里的主人而言并没有太大困扰。

      迈普修瞅了几眼,上前扬手一推,经不住外力作用的“墙”果真是稀里哗啦塌了个彻底。

      卡洛瑟无法理解他的用意,直到看见墙角出现一道铁门。

      迈普修朝塌下的垃圾堆猛踹了几脚,才勉强挤出容身之地,接着他从口袋里翻出一把钥匙,熟练地戳入门锁孔。

      门开了,里面真有一间屋子,然而想要进门却并不容易,靠在旁边的废铜烂太久没有挪动,几乎已与门融为一体,迈普修费尽了拉拽扯推的力气才拉出条狭窄的缝隙。

      “嘿哟。”迈普修叹了口气,硬生生把自己并不苗条的身体挤进门里。

      卡洛瑟继续候在院子里,看着让他无处容身的一院子破烂和趴在台阶上呼哧呼哧吐舌头的狗。

      都是怪家伙,怪得让人在意。

      屋里乒铃乓啷好大的动静,卡洛瑟怀疑里头也都是一堆破烂玩意儿,自称铸剑师的家伙其实爱好收破烂,也不知这日子是怎么过的。

      迈普修并没有让卡洛瑟等太久,不消一会儿功夫,他便捧着个结实的大铁盒出现在门缝处。

      “过来帮忙。”

      迈普修吆喝一声,愣是没把卡洛瑟当成外人,而卡洛瑟既是有话问他,自然也不介意帮把手,而且他也很想知道,迈普修究竟在找什么。

      把狭长的铁盒从运出来并不困难,困难的是迈普修似乎卡在门缝间,回不去又出不来的那种卡住,连托托都跑过来“呜汪呜汪”地取笑他。

      “嘿,你们俩该不是就想一直看着我出丑吧?”迈普修笑得无奈,“这该死的门,还真是不好使。”

      “既然知道要开,为什么要堵死。”卡洛瑟也不是好奇,是不理解。

      “这问题问得好啊!”迈普修提了兴致,“我要是不把门堵起来,这么多东西往哪儿堆。再说,这箱子得藏着掖着,否则会被贼惦记的。”

      “你确定这话不是为这里的脏乱差找借口?”卡洛瑟吐槽,“乱成这幅样子,哪个贼不开眼,给自己找麻烦。”

      “你这小子,说你像路亚苏,还真来劲了。”

      小子?这个称呼卡洛瑟一点儿也不喜欢。

      他走上前,按住迈普修的肩膀用力一推,居然轻而易举就把这个大胡子推回了屋子。

      “你是选门,还是选出门。”接下来卡洛瑟不再啰嗦,问他道。

      “什么选门还是选出门?”刚脱身的迈普修一时反应不及。

      卡洛瑟扬了扬下巴:“选出门就站远些。”

      “哈?”迈普修似乎听懂了,松开搭在门上的手,“这门可比你想得结实。”

      “我还怕它不结实呢。”

      卡洛瑟将解开的斗篷丢到一旁,显然是要动真格了,偏偏这时候托托又跑过来蹲在他脚边。

      “汪汪汪!”

      这狗也太没有眼色了,卡洛瑟懒得赶它,干脆一把逮起来抱在怀里。

      “站远了吗?”

      “当然。”

      卡洛瑟看准门的正中心,慢退半步后暗自做了个深呼吸,随后他护着怀里的托托转过身,将整个人的重心放在左腿。不等托托好奇地探出脑袋,卡洛瑟已飞快地抬脚蹬腿,“嘭”的一声闷响,那道门在外力的冲击下重重关上。与此门同时,门的四周震出呛人的灰尘,隐藏在脏乱下的斑斑锈迹也隐约显现。

      这可真不怪那些无处可堆的垃圾,要怪也怪这门早就锈得没救了,不过卡洛瑟这一脚踹得到位,等门再打开时已经自如多了。

      “有两下子。”迈普修夸了句,从门里钻出来,“下次开门还是你来。”

      卡洛瑟心里念叨,可别有下次了,在破烂堆里对着一扇门发狠,傻子吗。

      分神之际,他的掌心被湿漉漉的温热扫过,低头一瞧,托托正伸长了舌头继续“使坏”。

      “喂!”卡洛瑟真是不擅长对付这种小不点。

      “哟,托托喜欢你啊,真难得。”迈普修酸了一句,“我这个狗主人还比不上狗客人。”

      好好说话行不行,卡洛瑟抬头瞪了一眼。

      “哎,来吧。”迈普修根本不在意,他指了指刚从里面丢出来的大铁盒,“这东西,送你了。”

      “这是什么?”

      铁盒锈得不成样子,哪怕丢在路边也未必有人愿意捡,可迈普修却将它藏在最隐蔽的地方。

      “你打开看看。”迈普修伸手把托托抱过来,“不喜欢丢了也行。”

      迈普修如此随意的态度,哪有刚才说要非把东西藏起来的固执,更像是为了完成把盒子交给他的任务后的如释重负。

      卡洛瑟半蹲下来,重新看向狭长的足有半人多高的铁盒,尽管这铁盒的外观极其普通,强行打开也不必费太大力气,但他还是犹豫了。

      “里面是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唉,非要问个明白吗?”迈普修用脚踢了下铁盒,“看起来是挺糟糕的,毕竟放了太久,不过……”

      “不过”后面的话,迈普修没有说,但卡洛瑟却听出了那语气里的沉重,不管如何,他已经生出好奇心。

      方才拖出来的时候,盒子的分量就不轻,卡洛瑟猜想里面必定是件大家伙,而现在当他掀开盒盖后,竟发现铁盒里另藏有一只木箱。

      卡洛瑟敲了敲木盒,材质不错,是少见乌塔利斯木,除非用来保存的物件十分珍贵,否则可算得上暴殄天物的选择。从木盒的外观和造型判断,这里面的东西呈狭长形且体积不小,联想到迈普修的身份,卡洛瑟已有猜测。

      “汪汪!”托托窝在迈普修怀里凑热闹,远比卡洛瑟更好奇。

      谜底随着木盒的打开被彻底揭晓,里面果然是一把剑。

      “拿起来试试,衬手不衬手。”

      卡洛瑟不理解:“这是什么剑?为什么送给我?”

      虽然说迈普修自称铸剑师,收藏一把剑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但为什么要特意送给他。

      “这是一把独一无二的剑。”迈普修昂首自信道,“原本是要送给路亚苏的。可惜现在已经没那个机会了,不过你是路亚苏的儿子,送给你也一样。”

      送给父亲的剑。卡洛瑟的眼底掠过一抹凉意,模糊的记忆忽然占据脑海的每个角落,他伸手取出剑,慢慢举到眼前。

      微沉的分量恰恰符合他的习惯,完全契合手型的剑柄像是量身定制,卡洛瑟能感觉到它的与众不同,哪怕剑还未出鞘。

      “你想找我聊你父母的事?”迈普修笑道,“我上次说过了,我在老家时就认识菲蒂诺了,那时候我才十几岁,菲蒂诺跟着她的父亲搬来乡下,虽说他们是外乡人,但很快适应了当地生活,大家也很喜欢他们。至于你的父亲路亚苏,如果他没有出现的话,菲蒂诺或许也不会离开兰格逊堡。”

      上次与迈普修见面时,卡洛瑟并没有立即追问父母的事,而迈普修或许也看出他心有顾虑,只简单提了与菲蒂诺相识时的事情后便没再多讲。倒是之后,两个人默契地捧着酒瓶痛饮了一晚。

      迈普修还说,如果卡洛瑟想知道更多的事,随时可以来找他,不过最好带着酒。

      卡洛瑟当然记得,只怪这地方乱得可怕,加上托托突然冲出来“吓唬”人,他只好一进门就把酒搁在门口的台阶上,这会儿要他折回去再取简直是“步履维艰”。

      “好歹找个地方坐下聊吧。”卡洛瑟抬剑往身后一指,“我带了酒,不是那种差劲的黑麦酒,你可以尽管喝。”

      “哦,那可太棒了!”迈普修兴致大增,“托托,去拿来!”

      得到指令的托托从迈普修怀里跳下,撒丫子跑向院门口。卡洛瑟真没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狗托托居然有着异常敏捷的身手,非但成功跳过了“垃圾场”,还准确无误地咬起地上的酒囊迅速返回。

      “走吧,进来接着聊。”迈普修接过酒囊,“看看这次谁的酒量更胜一筹。”

      这些年来,卡洛瑟一直凭借不完整的记忆拼凑过去,关于父母年轻时的事更知之甚少,而当这天突然有人告诉他,我认识他们也可以解答你的疑惑时,卡洛瑟竟然还会退缩。

      他记得自己从小就跟随父母辗转于各地,因为过惯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也不觉得有多么辛苦,何况父母教给他的道理和给与的爱足以撑起整个童年。可仅仅是这样的童年,也成了他最初也最后的留恋。

      “菲蒂诺很特别,她身上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勇气和毅力,很多人都迷恋她。”几口酒下肚,迈普修接着讲,“但只有路亚苏赢得了她的芳心。当然了,谁能不被一个善良勇敢美丽的女孩吸引呢,何况那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卡洛瑟从不知道这些,又或许还没到想要了解的年纪就失去了机会。母亲病逝后没多久,父亲在战场上失踪,卡洛瑟作为塞缇尔家族最后的血脉被逐出了奥悉列廷国,尽管当时有不少追随者相伴,但之后的变故让他的信念一度崩塌。他的世界里不再有美好的事物存在,直到从坎厄大陆活着离开后。

      如今,他已经不介意回想过去,唯一的遗憾是,许多记忆已变得支离破碎。

      “当时有好多人劝菲蒂诺,让她不要和驱魔族的小子走得太近,但她却偏偏不听,认定路亚苏是她的恋人。”

      “你也认为他们不合适吗?”卡洛瑟问。

      “没错,路亚苏虽然人不错,但身份太特殊了,他身上背负着家族的……”说到一半,迈普修忽然停顿,默默闷了口酒。

      “家族的污名。”卡洛瑟毫无表情地说出迈普修想说的话,“通敌叛国是死罪,家族被流放听起来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这样的话我听过太多了,你不必在意,接着说吧。”

      “当时大家的确是这样想的,但菲蒂诺却非常信任路亚苏,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不在意。就连我啊也觉得她好傻,为什么刚认识那家伙,就愿意无条件地维护他帮助他,真是担心她被路亚苏骗了。”

      说到此处,迈普修指着卡洛瑟说:“你这张脸真的很像路亚苏,哼,用来骗女孩子也一定毫无难度。”

      “你这是不服气吧。”卡洛瑟听出他语气里的别扭,直指道,“不自信的人才会用这种偏见当作理由说服自己。”

      “我是想表达,菲蒂诺绝非那般肤浅的人,她一直头脑清醒,就算路亚苏长相出众,也绝不会影响她的判断力。事实证明,路亚苏是值得信赖的,菲蒂诺的眼光也是对的。”

      “但是,真要说不服气也是有的。”也不知迈普修是喝多了,还是原本脾气就怪,他忽然大声道,“明明我们是朋友啊,为什么他们遇上麻烦却不肯找我帮忙呢。”

      “还有那把剑,我一直想亲手交给路亚苏。可他倒好,寄了封信就把我打发了,还说不想连累我什么的,显得我这个朋友真的很没用啊。凭什么,我迈普修怎么可能是胆小鬼,用得着他替我操心?”

      迈普修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酒喝光了。

      “哼,不让我管,那你们就好好给我活着啊!都已经为人父母了,为什么不能坚持下去。喂,你说!”

      卡洛瑟正好端端地坐着,突然被迈普修伸过来的手拽住了领口,对方的力气真不小,但或许是无意之举。

      “我这么个有情有义的人,哪里不可靠?是,我是喜欢菲蒂诺没错,但那又如何,我也把路亚苏当成重要的伙伴啊,难道他忘了吗?事情才没那么容易,你看老天自有安排,让我遇到了他们的儿子。”

      这酒比普通的来得烈一些,但还不至于喝两杯就上头到如此地步,卡洛瑟更愿意相信,迈普修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来释放情绪,一些憋在心里太久的话,根本无人倾诉,而现在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人选。

      “正因为是重要的朋友,才会摆在重要的位置。”卡洛瑟任他发泄,淡然道,“父亲是不会把朋友置于危险中。”

      “那么菲蒂诺呢?那是他的妻子啊!不该多为她考虑一下吗?”

      “母亲是不会离开父亲的,或者说,那是他们共同的决定。”

      “呵,共同的决定,正因如此我才觉得……觉得不能这样!”迈普修甩手推开卡洛瑟,“我甚至都不知道还有个你,他们也不为你考虑吗?你经历了那样的童年他们也舍得吗?”

      “他们不舍的,但那是必经阶段,我并没有觉得不幸福。”卡洛瑟很确信这一点,“那是最值得回忆的过去。”

      “你们还真是……不可理喻。”迈普修双手握拳,重重砸向桌面,“一个一个都是这种脾气,太过分了!”

      卡洛瑟不知该说什么,以前除了贝亚奇他们几个,从来没有人真正关心他的过去,他也习惯了不去提,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说了这么堆话,最后迫切地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这种感觉很奇妙。

      “可是看到你,就让我想到路亚苏和菲蒂诺。我之前就听说了你的事,卡洛瑟·塞缇尔,是啊,这个姓氏并非随处可见,我应该想到的。本来应该更早去找你的,不过我在想,如果你还有点志气就该把属于塞缇尔家族的东西夺回来,因为那是路亚苏的愿望。”

      父亲的遗愿,他当然也了解,可是他并没有做得很好,虽然现在人人都敬仰他赞美他,但同样也畏惧他害怕他,为此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沉重。有时候,他甚至在想,夺回来了以后又怎样呢,他改变不了过去已经发生的事,如果只是因此得到可以慰藉,那么他今后还要依靠什么东西活下去呢。

      “哼,你比我想象的更强大。”迈普修没由来地说了句,“你不单成为了塞缇尔侯爵,还回到了夜翡城,算是有点骨气。”

      “可能除了骨气,再无其他。”卡洛瑟闷闷地说了句,猛灌了几口酒,可是已经品不出更好的滋味。

      “看样子,你也是靠‘过去’才活下来的人。卡洛瑟,我可以这样叫你吧,不管你怎么想,必须好好给我活下去,连带菲蒂诺和路亚苏的那份。今后,你有任何想问的,都可以来找我,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头疼得厉害。”

      迈普修说完这些,就起身离开酒桌,踩着摇摇晃晃地步子往房间走去。

      卡洛瑟看向桌上的剑,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毫不犹豫地握上剑柄,“嗡”的鸣响声起,深藏在剑鞘中的锋刃立刻显现。

      这是一把真正的好剑。

  • 作者有话要说:  顺完剧情可以把恋爱提上日程了……
    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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