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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104 互相欣赏二人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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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沃兹瑞脚下一软，把自己摔在裙楼前的平地上。
“哎哟”一声刚叫出口，就有人架住他的后背，轻而易举地把他整个人从地上捞起来。
“贝亚奇，你真是救星。”
拉沃兹瑞扶住那副好心的手臂，头也不抬地连连道谢，可是他仍旧没站稳，刚才跌落的一瞬间，眼前的裙楼晃得厉害。
当然不是楼在晃。这显然是个不妙的信号，继续逞强只会让自己变狼狈。
“如果你不忙的话，暂时扶我一把。”
拉沃兹瑞的语气是轻快的，但如果贝亚奇现在能看到他的脸，会发现情况并不妙。
被恶犬围攻这件事瞒不了多久的，而且他们还把那群疯狗带了回来，现在暂时被拖进地牢关起来了。
要是卡洛瑟没有突然晕倒，这会儿应该在凶神恶煞地训斥他们吧。他有些后悔让薇诺娜独自面对，说不定那家伙已经醒了，以卡洛瑟的聪明绝对会发现异样。
“医官大人？”贝亚奇轻喊了一声，未得到回应，于是临时改了口，“拉沃？”
拉沃兹瑞一怔，借了他的力才终于站稳。
“我认为，还是主动把事情告诉卡洛瑟大人比较妥当，整件事太不正常了。”
当贝亚奇看到那群状态诡异的野狗时，立即想到了酒馆里的醉鬼们，虽然不能说一模一样，但表现出的暴躁失控总有些相似之处。卡洛瑟有必要尽早知道这些，而他没有主动禀告，是因为这件事由拉沃兹瑞主动讲更合适。
“知道了知道了，等我考虑好马上就告诉他。不过现在……”
拉沃兹瑞刚尝试自己站稳，眼前的楼居然又晃了，他不信邪地直起身子，结果后背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感。
他对痛感一向迟钝，这次居然没撑住。
“你怎么样？”贝亚奇再次扶稳他。
“没事。”
贝亚奇虽然不懂医术，但也看得出拉沃兹瑞状态欠佳，从回来之后到现在，这位医官大人只顾忙着照料薇诺娜和卡洛瑟，连口饭都来不及吃。
“我先送你回房间。”
“不用。”
医官在某些地方有种特别的固执，然而贝亚奇也有他的坚持，拉沃兹瑞的“不用”尽是勉强，他看不过去。
裙楼里的所有房间都归拉沃兹瑞所用，但他只喜欢顶头最大的一间，因为那地方足够大，他可以把不断添置的器材往里面塞。这几天，因为东西太多太乱，他重新整理后发现那里已经容不下一张完整的床，只好把睡觉的地方换成隔壁。
比起睡眠他更愿意将时间花在研究上，但这会儿还没走到底，贝亚奇已经把他拖进倒数第二间房。
“贝亚奇，平时没看出来你力气这么大啊。”
“你不必打趣我，跟着卡洛瑟大人，各方面都不得松懈。”
贝亚奇一本正经地回答，但好歹没有医官长医官短地喊他，较之平时放不下的分寸，现在反而多了强势。
“你不去看着卡洛瑟，来管我做什么。”
拉沃兹瑞一进门就撵贝亚奇走，他清楚自己体力不支是因为失血过多，以往这种时候，他得找个安静的地方让自己躺着，躺个一天半天也就差不多恢复了。这期间，他谁都不想见，见了也没好脸色。
他不愿意把这幅面孔展现在贝亚奇面前，说好听点是丢脸，说难听点是卸自尊。
自尊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拉沃兹瑞本不在乎，哪怕是卡洛瑟面前，也无所拘束。但贝亚奇却有些不同，这位辅佐官为人处世太过冷静，平日无论如何试探也不见一丝一毫破绽。越是这样找不出缺点的人，越是让人在意。
“卡洛瑟大人若有事，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贝亚奇自顾自地把拉沃兹瑞扶到沙发榻。
“也对，既然他没事，你就放心吧。哦，对了，出去把门带上，我嫌吵。”
“整座楼都无人进出，如何会嫌吵。”贝亚奇不急不缓地说，“虽然很抱歉，但是我现在必须检查你的伤势。”
“哎呀，大可不必，我一点问题都没有。”拉沃兹瑞握手成拳，砸了下胸口，“你看，好得很。”
“这里呢？”
贝亚奇拍了下他的后背，尽管那已经是最轻的力道了，但拉沃兹瑞仍然不自在地做出躲避的动作。
“喂，你今天很麻烦啊，我都说没事了。”
拉沃兹瑞提不起精神，更拿不出“耀武扬威”的架势，空喊了几声没事，却被贝亚奇不容置疑的眼神压回去。
好家伙！除了卡洛瑟，他还见过谁敢用这么冷的眼神瞪他。
“我知道因袭者有厉害的自愈能力，但明知你受伤却放任不管，我做不到。”贝亚奇居然还把药箱拎过来，“请把外套脱掉，现在是治疗时间。”
“别开玩笑了，贝亚奇，这点事哪还用得着你亲自费心，想当年我……哎，你来真的？”
贝亚奇自然是来真的。想当年他对鲜血有着莫名的惧怕，见一次晕一次，更别提跟着卡洛瑟上战场。但是他咬牙坚持下来了，逼迫自己突破了心理极限，最后发现所有的惧怕在生死面前根本微不足道。
身居其位，必担重责，他用身体力行证明了这一点，直到今天也仍然恪守。
拗不过辅佐官的坚持，拉沃兹瑞干脆不管了，反倒想看看他究竟能“费心”到何种程度。
“好好好，你等着。”
拉沃兹瑞慢条斯理脱去深色外套，贝亚奇立即接过便看到了破损处。
质地优良的布料上有几道狭长的裂口，皆是被利爪划破的痕迹，他不由分说上手触摸起毛的边缘，一抹深红立刻沾上指腹，随之而来的黏腻亦十分不妙。
贝亚奇的视线从外套上移开，落到眼前之人身上——拉沃兹瑞穿着单薄的白色衬衣，原本没什么血色的皮肤如今再看更加苍白，但现在比这苍白更让人在意的是他的后背，所谓的“没事了”根本是“事大了”。
贝亚奇的眼底扫过一丝不满，他迅速打开药箱，拿出最常用的消毒药水。
“伤口被衬衫挡住了。”贝亚奇提醒他继续。
“你随便消个毒就行。”拉沃兹瑞还停留在应付阶段。
“请你随便脱个衬衫吧。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代劳。”
贝亚奇说罢，当真要过来替他脱衬衫，一丝不苟地态度着实让人哭笑不得。
不知“天高地厚”的辅佐官，根本不了解他将面对什么，拉沃兹瑞已经没了拖延的耐心，假装不耐烦地扯开衬衫，又把碍事的长发甩到一边。
“速战速决啊，听说你对血敏感，要是真晕了，我可担待不起。”
“医官言重了，我早就克服……”贝亚奇说到一半却忽然慢了语速，“……那种事。”
背上的五道抓伤都是皮开见血的程度，贝亚奇完全能想象扑上去的恶犬是如何在一瞬间挥爪攻击，拉沃兹瑞能在背后受袭的情形下迅速反击并解困脱身，实属不易。可真正让他心惊到变了脸色的并不仅仅是刺目的抓痕，而是遍布整个后背纵横交错的陈伤旧疤——刀伤、鞭伤、烫伤，还有他猜不出的各种伤。
他向来知道拉沃兹瑞的过去与不幸挂钩，但绝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呈现在眼前，越靠近真实的，越触目惊心。
但贝亚奇很快就冷静下来，抹不去的旧伤他无能为力，但眼前的新伤他绝不放过。
“喂，看够了吗，不管你是晕血还是想吐，能不能快……嘶！你动手之前至少打个招呼好吧！”
消毒药水瞬间接触了太多绽裂的皮肉，疼是在所难免，这个步骤也必不可少，但好歹他没有咬牙死撑，也算坦诚了许多。
“为了避免感染，要仔细清理，稍微忍着。”
“老子才不怕疼！”
拉沃兹瑞高喊他的口号，光荣的语气仿佛是把伤口当成了战利品。
但贝亚奇深知，那并不是。
每道伤口的背后都是他难以回望的过去的痛苦，被人类欺骗，又被同类背叛，明明还没过完一辈子，却像受了几辈子的罪。
莫名的气愤从心底涌上来，一向冷静如贝亚奇也无法淡然。
拉沃兹瑞没听到回答，但擦在后背上的凉意越来越重，刚才还让他倒吸一口冷气的疼已然缓解许多。他深深地怀疑，是这几年日子过得太舒服，一度忘了当初遭罪的时候有多惨，以至于新伤来得突然就招架不住。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好了伤疤忘了疼，他真的恨自己不长记性。
“等我调整好状态，愈合的速度就会加快，所以你不要做多余的事。”
“这不是多余的事。”贝亚奇夹着沾了消毒药水的棉布擦拭着每处伤痕，他一向学习能力出众，很快就熟练了动作，“再厉害的愈合能力也不是万能的，还是尽快处理妥当，免得留下后遗症。”
拉沃兹瑞忍不住笑了：“不就是再多几条疤嘛，何必大惊小怪。”
都这种时候了，他仍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贝亚奇好不容易忍住的气愤又有了反扑的迹象。
“不过啊，贝亚奇，你未免也太镇定了吧。”拉沃兹瑞忽然侧身看他，“正常人看到我这幅鬼样子早就吓得乱叫了，你难道不觉得丑陋吗？”
“我并没有那种想法。”
贝亚奇很确信那不是丑陋。
“哎呀，你这人教养不错，但是偶尔也展现出一些真性情吧，否则活着会很累的。”
如果真的能随心所欲地展现真性情，他或许会让更多人失望，贝亚奇偶尔也会为此烦恼，可如果对方是拉沃兹瑞，他或许可以试一次。
“那不是你的错。”贝亚奇已经擦拭好伤口，接下来是上药环节，“错的是把你变成这样的人，所以我认为这真的不是丑陋。哪个药能快速止血？”
话题转换得极不自然，拉沃兹瑞都有些转不过弯，他偏过脸，却只看到贝亚奇压低的脸，只好抬手指了指装有淡黄色粉末的透明瓶子。
贝亚奇拧开瓶盖，将奇怪的粉末抹到他背上，试过几次就掌握了上药的技巧，之后的包扎他更是手法熟练，没费多长时间就顺利完成。
较真的男人也有细腻的心思，而这份仔细与专注连大多数女人都做不到，拉沃兹瑞不得不佩服他。
“你很有做医生的天赋，头脑聪明，手法灵巧，最重要的是耐心够好。”拉沃兹瑞不吝啬夸他，“不如你跟着我学学，以后还能多门本领。”
“我倒希望以后都不必面对这种状况。”
拉沃兹瑞先是愣住，又哈哈大笑起来：“辅佐官的理想未免太过美好了吧。”
贝亚奇却欣然接受他的小小“嘲笑”，气定神闲地说：“因为有这样的理想，所以在为之努力。”
“那你大可对我视而不见，也免得让你的理想受损。”
“谈不上受损，只是有些……”
有些什么？贝亚奇对自己奇怪的心情感到困惑。他敬重拉沃兹瑞，就像敬重卡洛瑟一样，但这种敬重又有细微的不同。
对卡洛瑟敬重，是因为坚定的追随，绝无二心的忠诚，以及无可比拟的人格魅力，但同时他会时刻保持分寸感，让自己变得更加可靠。
而对拉沃兹瑞敬重，更多是因为欣赏他这个人本身。从截然相反的性格中窥见无拘无束的灵魂，而这副灵魂一度停留于最无望的深渊，差点被扼死活着的希望。但他活下来了，以更出色的面貌活出让常人难以置信的精彩，甚至用自己的热情感染了更多人，这就是贝亚奇对他敬重的原因。
“涂好了？”
拉沃兹瑞动了动僵硬的肩，终于能够自如转身，他正打算答谢贝亚奇的好心，却见他蹙着眉一脸愁容，似有放不下的心事。
“涂好了。”贝亚奇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找件衣服披上吧。”
“等会儿吧，这药容易染色，我可不想再糟蹋件衣服。”拉沃兹瑞往后仰着头，双手撑在身后的床上，懒洋洋地说着，“让你见笑了，千万别说出去啊。”
“保证不会。”
贝亚奇正经的态度像种防备，难免让人觉得太过严肃，这也恰恰惹得拉沃兹瑞更想笑。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说出去，开个玩笑而已嘛，贝亚奇，你真是卡洛瑟身边待的太久了，都连性格的都被他带偏了。”
贝亚奇云淡风轻地扫了他一眼，转身就去收拾药箱。
“我本来就是沉闷的人，不存在什么带偏不带偏。一会儿我让西温送些吃的过来，请医官好好休息吧。”
“那是最好咯，我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眼看贝亚奇要走，拉沃兹瑞连忙叫住，“再帮个忙，帮我把这乱糟糟的头发绑起来。”
绑头发？贝亚奇只好再投去目光，看着坐在床上朝他微笑的男人。
“就随便绑一下，太碍事了。”拉沃兹瑞根本没注意他的犹豫，随手扯了根发带扔过去，“拜托了啊。”
举手之劳，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何况他身上带伤，但他的经验仅限于小时候帮贝娅扎过头发，未必能做得很好。
看起来乱糟糟的头发比想象中柔软，但这是比上药更难的任务，拉沃兹瑞倒是一脸心安理得，嘴里继续嘀咕着“无所谓”，还有的没的说着什么。贝亚奇完全没有听，一门心思放在难办的“长发”上，他得承认自己简直是笨手笨脚，看似简单的事居然难倒了聪明的他。
拉沃兹瑞看了眼对面的墙镜，被贝亚奇苦恼的样子逗乐了，还当真有这位辅佐官办不到的事，简直比看卡洛瑟为了薇诺娜暴走还要有趣。
而等贝亚奇好不容易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时，他已经笑得停不下来。
“不错，是我见过的最……哈哈哈哈……最特别的，不，最个性的发型！”拉沃兹瑞捧腹，“这惊人的创造力……哈哈哈哈！”
贝亚奇脸色一沉：“……见笑了。”
“挺好，哈哈哈，特别好。”
拉沃兹瑞满脸写着“笑死我了”，却不停地夸赞。
贝亚奇后悔，这可真是个帮不得的忙。
离开房间后，那爽朗的笑声还是穿门入耳，贝亚奇沿着走廊走出好几步仍然忐忑。
他显然已经把拉沃兹瑞当做朋友看待，所以在单独相处时会有意识地直呼其名，而不是生分的“医官大人”。而且越与他熟悉，便越被他有趣的灵魂吸引，甚至会忘了身份带来的界限。
不知道拉沃兹瑞是如何看待他的，一位稳重到近乎古板的辅佐官，总是循规蹈矩、谨小慎微，大概是非常无趣的人。
或许他也该试着让自己成为一个有趣的人，贝亚奇感觉脸颊微热，多半是因为拉沃兹瑞的笑声太悦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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