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番外四 变小 回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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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小以利亚被五条悟再一次从浴室里抱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活似一团刚刚出炉的、被烤到内里松软甜蜜的小蛋糕。热量让孩童的脸颊变得红润，水汽将那双漂亮的琥珀色大眼睛冲洗得就像是被小心摆放在天鹅绒上的名贵宝石。
最强奖励似地揉了揉那头已经如兽类般蓬松柔软的短发，趁着温度尚未散去帮人穿上衣服。
【是惠酱小时候的衣服。】眼看小孩那软乎乎的手指笨拙地使不上力，他干脆自己接手了系扣子的工作，一边示意对方抬头一边说道——鬼知道这人在那短短十来分钟究竟干了多少事。
【可能有些大了，】白发男人打量了对方一圈，若有所思地说：【先凑合穿吧，你那套小裙子老师就扔掉了哦？】
省得他看着隔应。
小孩原本很乖地抬起胳膊让他帮着把外套穿好，闻言忍不住小声反驳道：【……那不是裙子。】
T002—1努力回忆着那些医务人员究竟是怎么说的，磕磕巴巴地复述道：【那叫标准着装，教授说这样检查起来会更方便一点。】
【可是看起来真得和小裙子很像嘛。】这人十足幼稚地和小孩子胡搅蛮缠，故意逗人玩的恶劣简直要满溢出来了：【不过以利亚就算穿小裙子也很可爱啦，不用害羞哦？】
【……】
小以利亚沉默不语地别开头去——他并不擅长与人发生争执，因为人生经验告诉他，过于倔强的后果就是挨揍。
【好啦，】把人重新拎回沙发里，五条悟满意地看着焕然一新的小孩子，笑嘻嘻地拍了拍手：【老师要去做晚饭，你自己找点事做啦——看动画片么？还是想玩手机？】
小以利亚安静地摇了摇头，被可怕怪物袭击的恐惧开始模糊着退却，就像是从荒诞可怖的地狱突然踏入温暖明亮的人间——明明胸口还残余着因那一瞬间的绝望而诞生的湿冷，这让一切都显得如此的，不真实。
……简直就像是一场美梦。
他现在看起来已经镇定多了，最强愉快地想，如果说初见时对方简直就像是一只在暴雨中瑟瑟发抖的幼犬 ，现在这孩子就是只刚刚被人捡回家、躲在昏暗角落里谨慎观察着一切的奶猫。
白发男人蹲下身来与孩子保持视线平齐，语气温柔耐心得足以令任何一个认识他的人大跌眼镜：【那以利亚现在想干些什么呢？】
本来幼崽这种吵闹脆弱的烦人生物在最强这边是没有太多特权的，大龄幼稚儿童绝对干得出来抢小孩棒棒糖然后把人家弄哭的破事……只有这个孩子是例外。
小以利亚低下头绞着手指，直到对方耐心地再问了一遍时，他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我想回研究院。】
【您能送我回去么？】他抬起眼来，努力逼迫自己直视对方那张慢慢耷拉下嘴角、看不出丝毫表情的下半张脸：【或者请您帮我给谢切诺夫教授打个电话也行……】
他现在看起来有些吓人，小孩偷偷地想，但是很奇异的，他就是感觉这个人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五条悟脸上原本放松的神情已经彻底凝固住了，他压下心头的怒火免得吓到孩子，不动声色地循循善诱道：【为什么要急着回去？这里不好么？】
【这里很好。】那孩子结结巴巴地回答他，他先是语无伦次地赞美了一番蛋糕，牛奶，温暖的浴室和衣物，竭力向他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但是我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
异常物学着大人的口吻严肃而认真地说道，这副场面本该十分好笑，一个才六岁的小孩子绷着脸说自己有必须要去做的事——偏偏五条悟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只因那双胆怯温柔的大眼睛现在高贵庄严得就像是神座下的天使。
这孩子是发自内心的。
白发男人语气压抑无比：【……你才六岁，你不该背负这么多东西。】
如果最强愿意施展些手段，也许他会逼问出“自己杀掉的研究员也有一个六岁的孩子，那个孩子更不该失去母亲”之类的回答。
但是现在他只是说完这句话便闭了闭眼睛，重新站起身来，异常平静地说：【先吃饭吧，等吃完饭老师再帮你打电话。】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五条悟冷笑着想，研究院那群人的洗脑功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这孩子天生有着一条可悲的、无可救药的灵魂，其中满载了太多的悲悯与爱——而这样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圣徒。
小孩子是十分容易犯困的，也许是心中最后一块大石落地的缘故，眼看对方一边吃一边点头，差点把脸栽进碗里……反正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白发男人干脆把那孩子抱了起来，拎到床上让他睡觉。
【……要打电话。】
小以利亚迷迷糊糊地配合着年长者的动作脱外套，舒舒服服地将身体塞进柔软温暖的被子里。但是明明已经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小孩还是固执地伸手拉住了这个短短半天便令他产生安全感的人的衣袖。
【……行，打电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异常物总感觉自己听出了些许咬牙切齿的意味，但是当他努力睁大眼睛看去时，对方脸上的神情却是无懈可击的。
这人盘腿坐在床上，将小孩搂在怀里，当着他的面按下了对方报出的数字——不出所料是空号，电话那头只有机械的女声在一遍遍播报。
【……怎么可能？】
小孩茫然地睁大了眼睛，困意彻底全然散去，他哀求另一个人再试一次——当然还是空号，五条悟有点担心这孩子会哇得一声哭出来，正想掰过那张小脸看看有没有被泪水弄湿的痕迹，却发现对方原本下意识死死攥着自己衣袖的手指变得越来越软，越来越软——
小以利亚顿时恐惧地睁大了眼睛，他突然开始在对方怀里前所未有地激烈挣扎了起来：【放开我！】
他的声音里已经出现了哭腔：【快点放开我——离我远一点！】
眼看挣扎未果，他始终无法从那温暖的怀抱里出逃，异常物死死捂着自己异化至柔软湿润的手，在最强的怀里剧烈颤抖着，神经质地喃喃自语道：【回去，回去，求你了啊，快点回去……】
——他竟是开始卑微祈求那来自邪神的怜悯了。
他要死了么？T002—1于一片满怀恶念的混沌中绝望地发抖，那个对他很好很好的陌生人类，那个会给他吃蛋糕，问他要不要看电影，温柔善良的老师会就这样被他莫名其妙地杀掉么？
他们说得对，怪物，畜牲，恶心，白眼狼，肮脏透了——
自厌的负面情绪使得异化程度不断扩大，泪眼朦胧中，有人从背后握住了那双如高度腐烂的尸体般，不断往下滴落恶心流体的小手，将异常物翻转过来抱得更紧了一点。
【怕什么。】
于小孩不可置信的注视下，白发男人叹息着，干脆将那只小小的、尚且稚嫩的手放在唇边，解开无下限轻且快速地吻了一下。小孩子就像是被这个吻烫伤了似的，下意识猛地抽回手来，呆呆地看着他。
【老师可是最强的哦。】
他低下头来，又亲昵地吻了吻小以利亚的脸颊，而第二个吻简直就像是魔法一样，顿时止住了T002不断朝着其他部位异化的趋势……直到第三个吻珍惜地印在对方的额头上，人类孩童那苍白脆弱的皮肤彻底取代了异常物森白的、闪烁着金色虹光的流体。
于那来自背后无比怜爱的拍抚下，异常物先是在五条悟怀里压抑地小声抽噎，但是慢慢就变成了任何一个正常人类幼崽都会的嚎啕大哭。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以来，他终于哭出了声来，将一切的恐惧与悲伤都毫无忌惮地从喉咙里倾泻而出——这让他哭得丑极了，眼泪鼻涕一起下来，五官扭曲得格外滑稽。
最强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的将人搂在怀里低声哄了好久，待抽噎声终于慢慢小了下去，他垂眼一看，对方原是哭累了，已经在年长者的怀里疲惫地沉沉睡去。
他沉默着轻轻抚摸着小孩那头蓬松的短发，眉眼间染上了一层不自知的阴郁。
神子也救不了这个孩子，命运予以这个人残忍无比的苦痛，让他于绝望中挣扎，却又会令这个名叫以利亚的孩子熠熠生辉得就像是一团永恒燃烧的活火。
——但是五条悟宁愿他的小白鸟不要这般明亮。
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如兔子所回答的那样，在来自另一段时间线的小孩出现的第六个钟头，对方身上被扭曲的时间再次重归了正常。最强静静注视着那只属于他的白鸟安静地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膝上，被自己捏了捏鼻子便茫然地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支起身迷迷糊糊地凑过来吻他。
“……老师，怎么了？”
以利亚打着哈欠问道，他慢慢眨了眨眼睛，突然发觉哪里不对：“呃，我刚才不是在执行任吗？”
“欢迎回家。”五条悟说，但是还没等年轻人疑惑发问，对方便把他压在床上，给了他的小白鸟一个无比热烈急切的吻，让对方压根无暇去思考那些事了。
……
【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
六岁的T002—1抓着俄罗斯老人的手急匆匆穿过研究院狭长的走廊，一路上对方都在训斥他的乱跑，小异常物望着老人额角急出来的汗水，本能就想张嘴道歉，告诉他自己不是故意的，那是因为……呃？
小以利亚慢慢眨了眨眼睛，茫然地想，因为什么呢？他刚才……去哪了？
【怎么哭了？】回到办公室里时，谢切诺夫借着明亮起来的灯光看到对方通红的眼眶，身上的衣服也莫名其妙被换掉了，他神情顿时变得严肃了起来：【刚才谁欺负你了？】
【……没有谁欺负我。】
小孩呐呐地摇了摇头，对方明显是不信的，眼看问不出什么他干脆黑着脸去调监控，却只发现T002—1钻进了某个内部监控坏掉的旧仓库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但是仓库门口别的监控显示那段时间除了小孩无人进出——最后小以利亚迟疑着回忆说他好像是觉得冷，就从旧物堆里翻出来一套衣服套上，这事便就此了结。
谢切诺夫并不相信这套错漏百出的说辞，但是因为害怕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他终究还是默认了这个说法，只是对小孩的监管变得更加严密了起来。
真奇怪，小以利亚跟在老人身后悄悄碰了碰哭到发疼的眼眶，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哭成这样……
但是他下意识觉得，那一定是一件非常、非常值得庆幸的事。
作者有话说第118章 番外四 变小 回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