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无瑕》独孤金线

5、第四章 归家

　　该面对的依然要面对，他听了那个人十年的话，这一次他真的不想再听了。
　　“玉儿，你爹叫你去书房，他有话要说。”王月刚走进大门，立刻有个留着三绺黑髯，面皮白皙，乍一看会以为是潘安在世的男子上前来说道，只是从他眼角的细纹不难猜出这人其实也不年轻了。
　　他讲话的语调并不严厉，但低沉的嗓音和冰冷似寒霜的眼神却无形中带给人一种压力。
　　“舅舅，我不想……”王月想为自己所做的事辩驳，也希望能得到舅舅的支持。
　　舅舅是除了二姐外，他唯一还视作亲人的人，二姐现在有伤，帮不上他，若是舅舅都不能站在他这边，他还能希望谁理解支持他呢？
　　“舅舅知道你怎么想的，但你也要为你爹想想，他辛苦这么多年，教导你怎样为人处事，才使得你有今天这样的成就，给咱们青凤庄带来这么大的荣耀。不要因为一时意气，把这些都毁了才好。”被王月称作舅舅的男子手抚着黑髯，眉头深锁，面容无比威严的喝斥住王月，他不认为半途而废是个好主意。
　　“原来舅舅也这么想，那好，我去和爹说。”王月攥紧了右手，不想再辩解什么，也不再看舅舅，转身朝书房的方向而去。
　　听了舅舅的话，他已经心灰意冷了，原来无论是谁都是自私的，说什么为了青凤庄，怎么没有人想想为了青凤庄，他付出了什么，现在他只能靠自己了。
　　“唉……玉儿，你可知道你娘她等这一天有多久啊，现在她没有机会看到了，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紫无痕轻轻叹息，最后的话像是在低语，却足够王月听到了。
　　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的王月听了这话，脚步却丝毫未停，多少年前舅舅就曾这样苦口婆心的劝说过他，只是那时的他还会相信这真的是娘亲的意愿，可现在他不相信了。
　　虽然他对娘亲的记忆只到七岁，但也许是天可怜他，让他早慧，儿时的记忆他记得很多，记忆中的娘亲是那么的美丽，而且温柔，她绝不会希望她的孩子过的不快乐。

　　来到书房门口，他轻轻扣了扣门，里面传出了父亲的声音。
　　他推开门，走进去后，反身将门合上，才走到书房里面。
　　房内大书柜前的桌案后，坐着位发丝已有点点银霜，颌下留有胡须的男子，这男子近看眉梢向上微挑，一双丹凤眼，很是有神，只是眼角的细纹让他略显老态，若是细端详他年纪大约在五十岁上下，头发一丝不苟的绾在头上，用一根发簪别着，穿青色长衣，足下蹬着一双深黑色布靴。
　　此刻他正在桌案上审阅一批账册，听见叩门声，早已经将账册放置在桌角上，让人进来，他挺直了身子，将目光聚在进来的人身上。
　　“爹！”王月站在离桌子有一步远的距离，轻声唤道。
　　“嗯！给了你这么长的时间，你考虑的到底怎么样了？”王老爷点了点头后，马上转到正题上。
　　“爹，我不能答应。”王月给出的虽然是否定答案，但表情却是极其温和，没有任何对抗的意思。
　　大概真的是习惯了吧，除了在二姐面前会有情绪波动外，似乎在谁的面前都可以摆出这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对了，还有在那个叫靖涛和海公子的人面前，他也同样无法戴这面具，这意味着什么呢？
　　“你凭什么不答应，别忘了你这么多年凭什么才会被人称作‘无瑕公子’，要是我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你会身败名裂，也别想在江湖上立足，就等着当丧家犬吧。你还以为你自己是谁？”王老爷听见自己儿子的回答，有些沉不住气的站了起来，拍着桌子吼道。
　　“你说话，怎么不说话。”王老爷见王月半天只是蹙了蹙眉头，却并不说话，有些着急，这事可是关系到他们青家能不能和官家搭上关系，他要是不答应，到时八王爷一生气，别说他们青凤庄的地位保不住，就是他们的脑袋在不在脖子上，还难说呢。
　　“爹，你不必吓唬我，我知道我是谁。如果我和大哥的身份调换，也许我会娶郡主回来，要现在的我娶郡主那是不可能的。这样不仅害了郡主，也会危及到青凤庄。”王月没想到他的亲爹会拿身份这件事来逼他就范，也不想想他走到如今的地步，到底是谁一手造成的。
　　“不管你本来的身份能不能娶郡主，你现在就必须给我把人迎进门来，到时你大哥的病好了，我们来个李代桃僵，又有谁知道。而且凭你大哥的长相和气度，哪个女人不被迷倒，到时郡主自然不会怪罪我们，还会感谢你。一切你尽管放心好了，听爹的话，把郡主娶回来。”王老爷听王月这么一说，态度有了些缓和，语气也变得和蔼了许多，仿佛他从没有拍桌子大吼过一样。
　　“爹，大哥的生死尚且未卜，你又如何能保证他能给郡主带来幸福？”王月只见过郡主一次，但却从伺候的下人口中得知那郡主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不似其他皇族那么蛮横霸道，就因为知道是这样，他才更不想害人。
　　“你竟然敢诅咒你大哥，你知不知道，我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我是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将他带走的，包括阎王爷。”王老爷一听王月说自己的大儿子生死未卜，火气又冲了上来，眼睛瞪得老大，怒视着王月。
　　“将希望寄托在大哥身上吗？那么我又算什么？”王月有些心痛，他不知道爹竟然是将希望寄托在大哥身上的，那么他又算什么呢？只是个摆设吗？
　　“你？我不妨告诉你吧，你不过是个替身罢了，司徒大夫已经说了，等到八月十五，青木山上的翠微花开放，将花采回来入药，给你大哥服下，他的病就会好。到那时，你大哥必定可以一统江湖，而你只要辅佐好他便成了。”王老爷打鼻腔里哼了哼，不以为然道，若不是十年前他大儿子病了，他也不会扶植他走到今天。
　　“是吗？”王月的心被刺痛的一缩，瞳孔也收缩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平静无波。
　　“不过，爹还是很倚重你的，你还是听爹的话吧，爹也都是为你好啊！你总不能一辈子做那无瑕公子吧。”王老爷自知有些失言，想要挽回地说道。
　　“我明白了，爹。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答应。”王月嘴唇勾了勾，似笑非笑的答道。
　　“你……你这个不孝子，你给我跪到祠堂去，如果不答应就不准起来。”王老爷胡子抖了抖，脸色发青的喊道，这个孩子以前多乖呀，现在怎么就不听话了呢！
　　“好！”王月嘴角勾动的幅度更大，没有再争辩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朝外走。
　　王老爷看着门口已经消失的身影，半晌无语，只是颤颤的坐回了椅子上，他做这一切也都是为了青凤庄，为了青家好，而青玉这孩子终究是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他又怎么可能靠他来光耀门楣呢，这些青玉是不会懂的，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而此刻房檐上正倒吊着一个黑衣人，他将书房内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听在耳中。他轻轻向上一勾身子，便落在房脊上，虽然天色漆黑，他却能看到那个孤独的身影挺直着身子朝东而去。
　　他站了一会儿，便飞身小跑起来，而他跑去的方向正是王月远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