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东水逆流

24、熊的自述

　　“呼……呼……”有节奏的呼吸声在画面中响起。
　　黑熊被外面游客喧闹的声音给吵醒了，它懒洋洋在太阳下翻了翻身子，然后听到一群小屁孩看着它惊讶地喊着。

　　“你看它动了耶！它起来了耶，好大一只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熊哎！”其中一个戴着小黄帽的孩子大喊。
　　另一个寸头孩子扬起骄傲的脸，却道：“这算什么，走，我带你进去摸摸它！”

　　这个寸头男孩是它的工作人员李泳熊的儿子，今年七八岁，是最调皮惹人嫌的年纪。
　　李泳熊是最近两个月才当上它的喂养员的，因为名字里带个熊字，又加上他说自己儿子很喜欢熊，所以园长就安排他来专门喂养它了。

　　不过，它对李泳熊很不满意，因为自从他当上自己的饲养员后，自己吃的生肉的分量就少了很多。
　　有时候它瞥见李泳熊下班了拎着一个黑袋子回家，它从黑袋子里面闻到了美味的肉味儿。

　　李泳熊一定是克扣了它的肉，拎回家自己吃！
　　它讨厌李泳熊，也讨厌他的儿子。

　　现在这个儿子不仅吵醒了呼呼大睡的它，还试图入侵它的领地。
　　为了和周围的小伙伴显摆自己能和熊亲密接触，儿子洋洋得意地找到了一处难以发现的栅栏漏洞，只有小孩儿可以钻进去。

　　他钻进去，呼唤自己的朋友，“一起啊，大熊一点儿都不凶，我陪着爸爸喂过它好几次啦！”
　　小黄帽有些害怕摇摇头，“我不敢。”

　　“胆小鬼！那你在这儿看着，看我是怎么驯服它的。”寸头男孩无所畏惧往里面走，走到它的面前，肆无忌惮和它对视。
　　甚至还用手去摸它，然后转头看向自己的朋友，显摆，“你看，我厉不厉——”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它一掌拍飞了。

　　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类可以这么嚣张到它面前挑衅，连肉也不给它带！
　　不知道它饿了么？

　　它的那一掌力气实在是巨大，寸头男孩飞出了七八米远，直接晕了过去，地上红色的血液越来越多。
　　它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血，只觉得味道腥得很，弄脏了它的领地。

　　后续，就更吵了。
　　有救护车尖锐的呼啸穿街而过，有园长的大声呵斥和饲养员仇恨的目光，有在旁边叽叽歪歪一脸害怕的游客。

　　是真的烦死熊了，它只想吃点肉而已，为什么不给它肉还骂它？
　　原先这宽大的牢笼出也出不去，现在更过分了，园长直接拿了一条铁链锁住了它的脚脚。

　　这样走路很累的好嘛！
　　而且为了防止他有力气继续伤人，肉肉的数量更少了。

　　熊生难过啊。
　　它饿到极致的时候，只能笨拙爬爬树，到树上掏鸟蛋吃。

　　有一天，它在掏鸟蛋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女游客把隔壁可怜的小白兔给喂死了。
　　那只白兔真是笨！为什么要吃人类都嫌弃的塑料垃圾袋！

　　他们造出来那东西他们自己都不吃，小白兔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吃？
　　傻兔子！

　　熊生寂寞啊。
　　夜里也没有别的熊熊来陪它睡觉，白兔死的那天夜里，它一个人思考熊生。

　　然后看到了动物园里的众多动物的爸爸去了存放动物尸体的冷库。
　　爸爸是两个专家的爱称，因为爸爸懂它们想的是什么，会陪它们玩耍，会给它们治病。
　　爸爸最好了，可是爸爸为什么不过来看看它呢，它好饿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等爸爸出来的时候，它感受到白兔的魂魄在他的身上。

　　又过了两天，饲养员回来上班了。
　　他一回来就给它准备了好多肉肉，天呐，早知道打他儿子一掌自己就能吃到这么大好吃的，它当时应该多打几掌的！

　　吃啊吃，虽然这玩意儿味道怪怪的，但是它饿了好久，前胸贴后背，再不吃就要饿死了。
　　可是吃完，胃好不舒服啊，里面火辣辣地难受，熊嘴里和喉咙里有一股强烈的灼烧感。

　　后来的一切它都迷迷糊糊记不清了，导致齐舒云看到的画面很模糊。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看到了那个偷白兔魂魄的专家是谁了！
　　就是那个贴在乐范动物园门口海报上两位专家的其中一位，宋古。

　　过了会儿，画面突然又清晰了起来。
　　夜色幽黑，冷库寒气逼人。

　　大熊迷茫地飘在半空中，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一个是它最亲爱的爸爸，也是那晚去过冷库的那位。

　　另一位全身穿着黑袍，身上冒着源源不断的黑气，黑袍遮住了她曼妙的身姿，黑气遮住了她冷酷的脸庞。
　　神秘得像从异世界走来的巫师。

　　它嗷呜叫了一声，在空中自由自在飘荡着，猛地一低头，看见自己被冻得僵硬的尸体，自己把自己吓个半死。
　　它听到两人在低声交谈着。

　　专家宋古：“鬼小姐，这一次您怎么亲自来了？”
　　神秘黑袍人声音十分平淡冷静，没有一丝音调的起伏，比死人的心跳图还要平，“我听说今天又有警察来了。”

　　“是的，不过这几日我都避出去了，就录过一次口录，他们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只要继续这样下去，我想我们的环保大业会越来越好的！”宋古慈眉善目笑道。
　　“是，主人对你的行为表示嘉奖，每一个枉死的动物都值得重活于这世间。”她淡声。

　　“对！这世间只有人类是最自私的，自以为是圈养动物，还虐杀动物，现在死去的动物也能变成人重生，也是对那些对动物不尊重之人的惩罚。万物平等，我心慈悲。”他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理论。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鬼小姐，总是忍不住和这样了解自己的人传播自己的想法。
　　越多人认同他，他似乎就越兴奋。

　　鬼小姐明显不想在这些理论上过多纠缠，她冷声问：“我给你的封魂瓶呢，你先把八个魂魄交给我吧。”
　　八个人类的魂魄，是主人修炼时需要的。

　　上一次大学讲师她没来得及去收他手里的封魂瓶，导致那些魂魄现在不知下落何处，主人修炼速度都降低了好多。
　　虽然主人没有骂她，但是她能感觉到主人的不满。
　　为了防止这次魂魄又丢失，她早早前来拿封魂瓶。

　　主人正值最关键的时期，他必须要足够的人类魂魄，才能将自己的魂魄修炼到强硬的状态，才能做那件事情。
　　每三十年就要做的一件事情。

　　“封魂瓶？哦，对，我没带，放宿舍了。”宋古懊恼拍拍脑袋，今晚可是要帮黑熊和那个饲养员换魂的，怎么连这个也忘了。
　　不过，想了想他又道：“那个饲养员今天住在员工宿舍，要不鬼小姐您陪我去一趟，我取了他的魂魄，将九个魂魄一起交给您？”

　　鬼小姐微不可见点点头，她伸手一卷，就将黑熊的魂魄和宋古带到宿舍楼前。
　　他们三个往上走，宋古进入自己的房间翻出玻璃瓶。

　　他痴迷地看着里面绿色的荧光，“这个瓶子真是神奇啊。”
　　黑熊也趴过去看，专家爱怜地摸摸它的大脑袋，说：“再等一会儿你就有身体啦，你可以到外面玩啦。”
　　它期待地跟上两人的步伐，亦步亦趋。

　　饲养员躺在床上，久久睡不着觉。
　　儿子的音容笑貌在他脑海里反复出现，还有黑熊最后口吐白沫死亡的模样。

　　大仇得报了，可他还是觉得心里被一块儿重石压得喘不过气。
　　动物园发现黑熊死了，第一时间就查的是他。

　　好在他把表面能看到的证据都给抹去了，但具体的农药成分警局一验便知。
　　就在这里睡吧，明天，会有警察来抓他坐牢吧。

　　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一只熊杀死了他的儿子，却能像没事儿一样养在动物园里，人杀一个畜生，却要坐牢。
　　什么时候天理颠倒成这个模样了？

　　人命难道还不如一只动物的命金贵吗？
　　他想不通，就在黑夜里，躺着床上使劲儿去想。

　　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夜里的冷空气吹进了冰冷的屋子。

　　*

　　黑熊高兴地用人类的身躯爬行着，它仰头，任由宋古将面具钉入尸体的头颅里。
　　宋古叮嘱它，“虽然当了人，但是你也不要忘记自己曾是只黑熊，你和人的区别就是你更纯洁，更纯粹。”

　　黑熊嗷呜叫唤着。
　　将它送入它的天地，鬼小姐拿到装了九只魂魄的封魂瓶，消失在原地。

　　齐舒云看完那段记忆碎片后，望着在地上扑腾着腿脚的尸体久久一言不语。
　　被大熊的回忆弄沉默了，他现在有点儿混乱。

　　到底人和动物之间，谁的命更重要。立场不一样，说法也不一样。
　　对于面前这只傻熊，它活过来了，就是最开心的事情，又可以上树掏鸟蛋了。

　　叶弦歌却没有对这种生命的意义过多思考，她看着画面中的那位鬼小姐，眉头皱了起来。
　　她想要找的语岚，该不会就是这位坏事做尽的鬼小姐吧？

　　语岚一向正义，起码比她正义，断然不会轻易做割取人类性命的事情。
　　她杀人最多的时候就是随自己征战沙场之时，后来燕国覆灭她就不怎么杀人了，到鬼界，也只杀该杀之人。

　　这个鬼小姐做事儿和语岚大不相同，不应当是语岚。
　　可是刚刚在动物园的外面，她又确确实实在这个方向感受到了语岚的气息。

　　必须要马上找到语岚，她没有太多的耐心了。
　　叶弦歌发了狠，聚集全身鬼力，全力打入地下三米。

　　磅礴的力量向方圆三百里迅速散布开来，鬼力穿过地下的下水道，坚硬的水泥路，弯曲的河道以及泥泞的远郊，终于，在一处感受到那股淡淡的熟悉鬼力。
　　二话没说，叶弦歌拉上齐舒云就瞬移着赶过去。

　　在路上，叶弦歌想了想，叮嘱道：“我们去会一会那个鬼小姐，万一打起来了，你稍微躲远点，不过，不准离我超过三公里远，最好就在我身边。”

　　当他要求她跟着一起走，她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可如今她对他要求颇多，他却一直乖顺点头。

　　看着他清俊的脸庞和清亮得透出圆月的眼眸，叶弦歌心里突然有一点点的后悔，其实，要救那个人也是能救的，只不过她嫌麻烦。
　　要是救了人，他是不是会稍微开心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