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封刀其四 ...
-
丁五味捂着嘴巴小声和扮成医童的白珊珊说悄悄话,前面是着宫装礼服的汤夫人和葛年寿,后面是面容肃穆的左卫军。
“珊珊,你掐我一下,我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怎么汤家的汤语公子就成忠义侯了?我怎么又要去王宫给忠义侯瞧病了?”
白珊珊伸手拽了拽丁五味的衣角,小声说:“五味哥你别抖,再抖都成筛子了。汤夫人都说了,她进城途中遇到身受重伤的侯爷,又不知为何侯爷被通缉,只好改装易容,私藏起来,你别管那么多了。”
汤夫人听见后面两人嘀咕,轻咳一声提醒,丁五味差点跪下,好在被白珊珊拉住,哆嗦道:“我这不是手拿鸡蛋走滑路——提心吊胆嘛。”
白珊珊扮做医童随丁五味进宫,本想着在丁五味看诊时为赵羽易容遮掩一二,如今看来,丁五味只怕连看侯爷面容的胆子都没呢。
丁五味果真没敢抬头看坐在上位的司马玉龙和赵羽,诊脉后低着头小心谨慎的回答:“侯爷重伤初愈,血亏体虚,只要再拟个房子细心调养数月便可,只是谨记,能不动武,最好还是别动手。”
他说着想抬头看看这个闹腾了都城将近二旬的忠义侯长什么样子,却被白珊珊使劲拉了一把,记起脚下是什么地方刹时吓出一身冷汗,结巴道:“我我我……我去拟方。”
待丁白二人离开,司马玉龙对赵羽身体放下心来,却也不着急处理叶洪父子伏法留下的事物,他记得白珊珊先前说过赵羽化名汤语时伤势颇重,只是都城举兵一事既然是赵羽与汤乐合谋,为何汤夫人将赵羽带回丞相府,汤乐竟不知情。
赵羽见汤夫人为难,只好如实相告:“国主,当日臣被叶麟一党人假借营救之名带走,后于城郊他们意欲诱降,臣自然不肯,起了争执与他们厮杀。”
汤夫人接道:“臣妇回城时,先是在城郊遇到重伤昏迷的侯爷,后又见葛将军带兵出城,况且一路自晋陵城入都城,听到些关于侯爷的流言飞文,就不敢告知侯爷下落,便想回府与相爷商议。”
“回府后,侯爷醒来一次,要臣妇不告知任何人他的下落。”汤夫人道:“臣妇便谎称自家乡带了继子,稍加易容,也方便为侯爷请医疗伤,府中初时还有形迹可疑之人窥探,过了两三日便没人再来,只是侯爷一直未醒,直到臣妇请来丁御师才见好转。”
赵羽见司马玉龙神色不愉,解释道:“臣当日听到叶麟藏身在金鼎山五羊峰,猜测他们寻不到我便不敢轻举妄动,至少在国主回来前都城无恙,而欲要骗人先骗己,便不准汤夫人告知汤公,只是……没曾想自己身体不支,未能将信件送出。”
“好在我听到些消息,心中不安,及时赶来了。”司马玉龙皱眉训斥:“再有下回,你不许胡闹,万事以己身安全为重,听到没?”
赵羽抿唇点头,心里却未在意,为国为君,本就万死无悔,只是没想到令国主因自己涉险,心中感动有余,更多的是不赞同。
司马玉龙明白赵羽所想,也不强求,转向汤夫人道:“此番,本王代小羽多谢汤夫人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既然小羽曾以汤语之名添作半子,就让小羽认你二人为义亲,侍奉终老,如何?”
汤乐面露难色,汤夫人却是惊喜非常。
赵羽虽惊讶却没有不情愿,只是诧异自己三年孝期未满,怎么突然来了这一出。
“侯爷千金之躯,臣恐怕……”
“欸,你二人无子女,小羽父母也都不在了。”司马玉龙一叹,道:“既然有缘,何必拘泥?只是我得留小羽在王宫多住段时日,等他伤势好些,再出宫。”
赵羽虽然觉得于礼不合,仍是应到:“凭国主安排。”
“相爷似乎并不愿认侯爷为义子?”汤夫人毕竟与汤乐相持大半辈子,一早就看出来了,只是王宫里那二位都愿意,汤乐也没得选。
汤乐一叹,“朝堂上的事你不知道,侯爷掌天下兵要,又是国主的宠臣,多年情谊亲如兄弟,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此次借赵老将军忌辰,未经国主准许私自兴兵见血,虽然是因为肃清叶洪逆贼一党,可往高处说,是藐视王权,不忠;往低处说,是枉为人子,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之人,岂不为满朝文武攻讦?侯爷或许没不去多想,可国主今日要我们认下这个义子,是为了明日朝堂之上我去护住侯爷。”
汤夫人道:“既然是国主的意思,相爷又何必忧心忡忡?”
“侯爷乃武将之首,我乃文臣之首,文武皆出一家,国主之位岂得安稳?”汤乐不无担忧:“侯爷如此权重,满朝文武莫不艳羡,若有人挑拨离间使他们兄弟离心,侯爷和我们汤家只怕……”
汤夫人宽慰道:“相爷别多想了,侯爷肯为国主赴死,国主也愿为侯爷身赴险境,这世上还有哪位君臣能做到这份儿上?国主与侯爷的情谊绝非常人可比,你啊,就别闲操心了。”
汤乐的不安在翌日晨朝时得到验证,果然有御史言官弹劾,武将中也有人添油加醋,汤乐眯着眼老神叨叨地听他们吵了会,正准备进言,却听到周围瞬间静下来,睁眼一看,竟是赵羽未着官服一身白衣走向武官之首。
赵羽抬头看着坐在龙椅上的司马玉龙,忽而展颜一笑,长跪拜倒:“臣有罪,请交付兵权。”
殿前高阶,看不清司马玉龙表情如何,可赵羽一句话如石子落水,让本就暗藏波涛的大海汹涌澎湃。
汤乐对着赵羽的长揖道:“侯爷何出此言?若非侯爷及时回来,奸相父子仍不得伏法,于国于民皆是隐患,此乃大功。况国主许侯爷便宜行事之权,也不算兵出无门,对此大奸大恶之徒,非杀无以止戈,抨击之言荒诞无稽,侯爷莫偏听偏信。”
司马玉龙周身气势一缓,这才开口道:“小羽,本王已昭告天下,此事你无过有功,毋需多言。”
赵羽仍未起身,转而说道:“臣欲为家父守孝,任职多有不便,请国主宽宥。”赵羽知道汤乐一家之言难堵众口,也知自己乃权臣、宠臣,与其等到有朝一日被污佞幸,不如现在就不让司马玉龙为难,此生只要能护持在国主身边,做个清贵侯爵亦无不可,他日若需提刀纵马,必会自请出战。
“此事休要再提。”司马玉龙拂袖站起,“来人,请侯爷回宫静养,无本王召令,不得外出。”
又过几日,被拘困王宫的赵羽忽然出现在相府,汤乐一时以为自己没睡醒。
“汤公无须担心,汤语来拜见义父义母,与赵羽无关。”赵羽笑道:“国主近日事物繁忙,我可清闲极了,听闻为我治伤的丁御师客居相府,我与他有旧,来看看。”
汤乐早听夫人提过,了然道:“心照不宣,心照不宣,侯爷请。”
这边赵羽和丁五味、白珊珊结伴游玩刚走,那边司马玉龙着常服过府,开门见山就问:“小羽去了何处?”
汤乐瞧着他们兄弟不像有嫌隙,笑道:“侯爷同朋友游玩去了,这会儿该到一醉楼。”
一醉楼,赵羽三人在大堂点了满桌的酒菜,丁五味快乐地摇着羽扇左看右看,直瞧得赵羽检查自己仪容有何处不妥。
丁五味拍拍胸口,长吁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听到你出事徒弟可是每日每夜狂奔五日回了都城啊,怕是他以后娶了媳妇都不记得这么上心。”
赵羽无奈笑道:“五味,别乱开玩笑。你和珊珊不也为我奔忙,这份心意赵羽记下了。”
“好说好说,那这桌菜钱谁出?”
“还未感谢丁御师救命之恩,”赵羽以茶代酒敬道:“自然是我出。”
丁五味摸了把脑袋,疑惑道:“救命?我这几日也只为汤语,也就是忠义侯看诊,也没救谁啊?”
白珊珊见状打了圆场,笑道:“五味哥你忘了,赵羽哥可是假扮过忠义侯的,你救了侯爷,也算救了赵羽哥。”
“这是怎么算的嘛?”
赵羽一顿,笑道:“哦,是这样,先前侯爷不是被通缉,我就被官差拿了关押起来,可巧你救了侯爷,我就被放了,听我家公子说你客居相府,这不赶来谢过你救命之恩。”
丁五味本是笑着,听到此处却有些唏嘘,“说起忠义侯,倒也令人感慨。”
听到与自己有关,赵羽也来了兴趣,“此言何意?”
“我这几日常出来喝茶,听到最多的就是前几日侯爷交付兵权的事,有人说他那是已行拥兵之实便以退为进令国主不得怪罪,也有人说他那是不愿让国主为难自请离朝。可不管怎么说,只要没有兵权在手,忠义侯这把帝王最趁手的兵器,就封刀了。”
“五味哥,你别说了。”白珊珊微微摇头。
“有什么不能说的。”司马玉龙冷哼,“人言可畏,此言若放纵不管,他日传到那二位耳中,岂非令人寒心?”
“公子,”赵羽抱拳,接过司马玉龙手中特意让人为赵羽寻来的大刀,出鞘一看满目赞叹,“其人苟不朽,此刀何用殉?代为知己酬,金错尚无逊。公子莫恼,小羽无憾。”
司马玉龙敛目不语,小羽,可我心中有愧。
“你们打什么哑谜呢?”丁五味吃饱喝足,“咱们什么时候去行骗……不,巡行天下,分人家的钱?这都城呆的我是浑身不舒服,而且,我一分钱都没入账!”
“哈哈,那你怎么不去忠义侯府讨要赏银呢?”司马玉龙笑道:“你可是救了侯爷一命呐。”
丁五味勉强笑着:“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行善不留名。”
白珊珊毫不留情面,笑道:“我看,五味哥是怂了,不敢吧。”
司马玉龙道:“确也逗留许久,不如我和小羽回去料理些家务,明日辰时出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