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食肆》卫桕

2、争吵

　　初秋的天气，已经有些寒冷了，田地里面已经三三两两的人，开始劳作了。突然一声尖叫，打破了这个乡村的宁静。

　　“李氏，我家的鸡蛋是不是你偷了？！”

　　只见那个破茅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憔悴的妇人，“大伯娘，我今天一天都没出门，刚刚从地里回来，都没去过你那边，从哪里去拿你的鸡蛋？”

　　那妇人个子矮胖，一身横肉，一张胖脸挤得眼睛都看不见，唯独两条眉毛高高挑起，眉毛横竖，端着一股凶蛮气，此时正叉着腰，倒似个茶壶，短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那瘦弱的女人脸上。

　　“我们这就住了我和你们家，这两家人。不是你拿的，难道鸡蛋自己长脚飞了？！”

　　那被她指着骂的女人，此刻也有些生气了。

　　“大伯娘，我今日出门时，你已经起来了，就在院子里转悠，出门便去了地里，刚刚才回来。”

　　“隔壁王大娘和我一起出的门，地里也有其他人，大家都可以作证，你怎么凭空污蔑人？”

　　他们一吵架，村里的人就从家里出来看热闹了，王四听到动静也忙出来看，就见有那好心人，不忍见他这样欺负人，站出来说。

　　“是啊，今天一大早她就在地里了，我早上就在门口晒太阳呢，她并没有去你家，林大娘，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那大伯娘，仍旧不肯干休，呸了一声。

　　“谁跟这个丧门星是亲戚！克死她男人，现在又克死我那可怜的侄子。”

　　“可怜我那三叔横死在外面，就这么一个儿子传宗接代，现在也让他克死了，现在他们家人克完了，就该来祸害我们家了。”

　　“我要是他，害死自己男人又害死自己儿子，早就一根裤腰带吊死自己了，有的人却还活的有滋有味……”

　　他这样恶毒的话一出口，那瘦弱的妇人，便如遭了一拳重锤，整个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摇摇欲坠，几乎站不住。

　　众人听不下去了，纷纷说道。

　　“哎呀，林大娘这种话可不好说的，是啊，当初三郎在外面做生意的，三郎媳妇还在家待产呢，怎么也怪不上三郎媳妇啊！”

　　“那就是她怀的那个小丧门星！”那妇人不断没有收敛，反而更加蛮横起来。

　　“才怀上她，三郎就没了。现在好了，我那侄子也没了！那小丧门星一天到晚横眉毛竖眼睛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种！”

　　那林三娘此刻再也听不下去了，怒道“大伯娘，我看在你是大嫂的份上，一直忍让，你却为何一直咄咄逼人？“

　　“之前把我从家中赶了出来，现在又来诬陷我偷鸡，整天在院子里指桑骂槐，我都忍了！可是，柔儿也是你的亲侄女，你们怎么这么狠心，连她也诬陷？”

　　那胖妇人见林三娘今日居然敢跟他吵架，更加火大。

　　“呸，谁是我侄女？我们家可没有这样的丧门星，克死自己爹爹，又来……”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突然从旮旯里钻出一个小小的身影，炮弹一样，一下撞在那正唾沫横飞的胖妇人身上。

　　那胖妇人猝不及防被撞在腰间，趔趄了一下，“哎呦”一声倒在地上。围在身边的人吓了一跳，纷纷退开来。

　　就见一个约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的破破烂烂，面黄肌瘦的，脸上表情却非常凶狠。

　　“你这个老虔婆，你才是丧门星，你全家都是丧门星！”

　　说着还要上去打那个胖妇人。

　　那林三娘，吓了一跳，急忙拉住那个小女孩：“柔儿，不能打人！”

　　没想到那小女孩，个子小小，力气却很大，瘦弱的妇人险先都没拉住他，那小女孩不住的挣扎。

　　“娘！你拉我干什么？！这个老妖婆天天在这里指桑骂槐，把我们从家里赶了出来，抢了我们的房子不够！”

　　“还天天辱骂我们！明明是他们霸占了我们的房子和田地，你为什么还忍着她？！”

　　小女孩尖利的嗓音传开来，住的远一点的村民也闻声走了出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听了小女孩的话，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我娘都把我家的地都给你了，你还不放过我们！天天在这里指桑骂槐，你这么恶毒！小心打雷劈死你！！”

　　那林大娘被一个小孩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更加火冒三丈，站起来就要上手去打人。

　　“还反了你，你个小丧门星，你胡说八道什么！”

　　那瘦弱的妇人，急忙将孩子拉进自己怀里，围观的人也纷纷上去劝和，七嘴八舌的闹成一团。

　　正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原来林大家有人，里面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中等体型，一张国字脸，面相端正，就是一双眼睛闪烁着精光。

　　来人正是林大，也是这小女孩的大伯。

　　众人看他终于出来了，也停下劝架的手，显然是看他拿个主意。

　　那瘦弱的妇人却冷冷的看着他，显然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

　　林大娘看他出来，似乎更找到底气了。

　　“林大，你看看，你看看你这侄女，现在连大伯娘都敢打了……”‘

　　小女孩见大伯出来，也要上前去告状，却被母亲狠狠拽住。

　　“大伯，明明是大伯娘先骂我丧门星的！还说我偷她的鸡蛋！”

　　林大似乎也觉得的有点丢人，呵斥她。

　　“好了，不过是一个鸡蛋，丢了便丢了，你大清早的吵什么？！”

　　林三娘冷冷的截过话头。

　　“她大伯，话可说清楚了。我和我们家柔儿都没进过院子，你家的鸡蛋可跟我没关系，别凭空诬陷人。”

　　林大被堵了一下，一时没说话，林三娘冷冷的打量了一眼，也不等他回答，拽着女儿就回自己的小茅草屋了。

　　那林大被下了面子，也觉得有些丢脸，拉着还不依不饶的婆娘回屋去了。围观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了，也纷纷散去了。

　　王四伸着脖子看人群散去，从一开始就站在自家店门口观望。村里日子无聊，谁家出点事都一群人围观。

　　他意犹未尽的看着人群散去，正准备回去。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那是在干什么？”

　　王四猝不及防，被吓得一跳。转身一看，原来是昨天住进来的那个周姑娘，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王四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

　　“哎呦，我的大小姐，你走路怎么都没声啊，吓死我了。”

　　那女子笑了笑，并不回答，又问道。

　　“那是谁啊？怎么大早上的吵的这样凶，我在楼上都听到了？”

　　王四回头看了看，见散去的人群慢慢往这边走来，便拉着这女子回客舍大堂去了。

　　这时候去地里摘菜的王四娘子也回来了，在聊天中，女人才慢慢得知原委。

　　原来刚刚吵架的那几个人，是一家人，姓林，家里兄弟四人。

　　丢了鸡蛋的胖妇人是林大媳妇，那个瘦弱的女人是林三的娘子和女儿。

　　原本，林三早年跑去京城做生意，一来二去就让他发达了。还在京城置办了房产，不仅这样，还在村买了好多上好的田，说是以后做祖田用的。

　　后来生意做大了，就把自己兄弟也带出来帮衬。兄弟齐心。生意越来越红火，一家也越来越兴旺，那时候十里八乡谁不羡慕他们？

　　可是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那林三郎和媳妇原本有一子一女，本来和和美美的。

　　结果十年前，林家那个大女儿不知怎么的就丢了，不知道是被拐子拐走了，还是被什么人掳走了。

　　那林三和媳妇伤心的跟什么似的。那时候他们家有钱啊，到处找，把这周边都找遍了，可是还是没找着。

　　那些年林三娘天天在家哭，林三也是，天南海北的找，他们家做船运的，整个北边都让他找了个遍，愣是没找到。

　　不知道怎么的，从那以后，林家就开始走霉运了。

　　先是大女儿丢了，他娘子也因为这个病了好久。后来生意也不知道怎么，越来越不行了。

　　六年前，那林三郎跟船出去南边。结果碰上发大水，人跟货一下子全没了。

　　从那以后，林家在京城的生意就越来越不行了，几个兄弟商量着，就关拉生意回家了。

　　那林三家的大郎，之前在京中学了武艺，再大一些就去了军中，听说混得还不错。那时候，林家娘俩总算有个人撑腰。

　　谁知道两年前传来消息，吐蕃打过来，把边城都冲破了，边军死了不少人，那林三家的大郎也没了。

　　这消息一来，林三娘子就顶不住了，一病不起。

　　没想到那林大的娘子乘着这个机会，就把他们孤儿寡赶出来了。

　　说这娘俩是灾星，三天两头，指桑骂槐的，日子很是不好过。

　　说着说着，王四娘子还感叹起来，当时村里谁不羡慕林三一家，哪知道才几年时间，就现在落到这种田地。

　　那女子在一边听着，说：“侄儿才去世，他们就把孤儿寡母赶出来，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王四娘子撇了撇嘴，小声道，“都是他们自家事，外人怎么好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