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束光》秋霞蝉鸣

5、发作

　　“我带你出去玩吧，经常在医院里面呆着也不好，出去见阳光。”江卓彦对林熙雯说，“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你先换衣服，我去外面等你。”
　　江卓彦没给林熙雯说话的机会，林熙雯只好跟着他去。
　　江卓彦出了病房，来到温叶含面前说:“嫂子，我带她出去散散心，可以吗？”
　　“行啊，在四点之前得回来啊，熙雯还得做治疗。”温叶含说。
　　江卓彦：“好。”
　　林熙雯来开门，身上穿了条厚的A字裙，白色的长筒靴在膝盖下，身上披着白色的羽绒服。让江卓彦看直了眼，很久才反应过来，
　　“走吧。”江卓彦伸出手。
　　“嗯，”林熙雯把手揣兜里，“我自己走。”
　　林熙雯一马当先走向了电梯，江卓彦在后面跟着。
　　走进电梯，里面只有他俩。
　　“去哪玩？”林熙雯砖头对江卓彦说。
　　“看海，你饿不饿？”江卓彦反问道。
　　林熙雯摸了一下瘪瘪的肚子，心里是想说饿的，但感觉不太礼貌。
　　江卓彦看了一下她，“噗”笑出了声。
　　“笑什么？”林熙雯头顶问号。
　　“没什么，饿就直接说，跟我客气什么。”江卓彦再次笑出了声，正好电梯门也开了。
　　江卓彦再次伸出手道：“快拉住我的手，你丢了我怎么给你姐交代，是不是？”
　　尽管林熙雯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为了不让姐姐误会江卓彦，手情不自禁地伸了过去。江卓彦一下子抓住林熙雯的手，他的手很暖，她的都特别冰。
　　“哇！林熙雯，你是根冰棍吗，手那么冰。”江卓彦说完就把林熙雯的手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林熙雯瞬间懵了圈，只感觉那个温暖的手贴在她的手上，旁边的人指着他们说羡慕，可现在她只担心遇到熟人的话就糟糕了，一定会传遍学校。
　　“你……别这样，我怕有人误会。”林熙雯从江卓彦的口袋里扯出手，有把手伸进口袋里那出了个暖宝宝展示给江卓彦看，“我有这个，还热乎的。”
　　“也行，我也怕被误会。”江卓彦说着便往前边走去，还时不时回头看看林熙雯跟上来没。
　　林熙雯而是慢慢的跟在后面，手被寒风刮的瑟瑟发抖，江卓彦实在看不下去了。
　　“林熙雯，暖宝宝是不是不热了，看你手冻的，都红成什么样了。”说着，又拉上林熙雯的手，“先带你去买暖水袋吧，你这样看得我心疼。”
　　“我不能收你的东西。”林熙其实典型的乖乖女，规矩懂的多，成熟的早，社会上的事略懂一些。
　　嗯……还特别内向。
　　“都是一家人了，怕什么，再说了我哥都是你姐夫了，你姐也是我嫂子了，是吧。”江卓彦说完笑嘻嘻，张口似乎还要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那……谢谢。”干巴巴。
　　“快点快点，你手越来越冷了。”江卓彦拉着她跑向商场。
　　带着她来到了一家专卖暖水袋的店铺里，一排排暖水袋让人看得舒服，颜色也特别贴心地排好了，简直就是视觉盛宴。
　　“喜欢哪个自己挑，那边有纯色系的，不喜欢花里胡哨的就去买纯色的。”江卓彦指着对面那排纯色的说。
　　“嗯，好。”林熙雯低下头挑了一个最便宜的，但是品质不好，还特别小一个。
　　江卓彦皱了皱眉，一把把林熙雯手中的暖水袋抓过来，又拿了一个八十多元的暖水袋放到林熙雯手上说：“要就要好的。”
　　林熙雯的嘴巴刚张开又被江卓彦堵了回去。
　　他好像有点“大冰”。
　　“好了，你别说话，就这个吧，我去付钱了。”江卓彦看着她，一把拿过热水袋来到前台付钱。
　　林熙雯不知道怎么说他，但是她很喜欢那个热水袋，她想说又不想说，最后憋出了一句：“那个，还是要便宜一点的吧。”
　　“啧，”江卓彦开始不耐烦，“我拿给你你就得要，都付钱了，不给退的。”
　　“呃……”林熙雯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抖，站在一个打架如麻的人面前，偶尔也会觉得他会突然给你一拳。
　　林熙雯不敢说话，只是默默跟在江卓彦后面。
　　“林熙雯，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干巴巴的，没人跟我说话，我很无聊诶。”江卓彦不知道从哪薅来的“羊毛”——橘子，大概是在刚刚经过市场的免费试吃那拿的吧！
　　“我不想说话，所以我们到底要去哪。”林熙雯手揣在暖水袋里，全身穿得厚实，脸却还是那样的白。
　　“哼哼，快到了，在走走，累的话我背你。”江卓彦转过身倒着走，一脸贱兮兮的。
　　“别想占我便宜，我可不上当。”林熙雯抬起头，用鼻孔怼着江卓彦的脸。
　　“谁占你便宜啊，飞机场。”江卓彦说完又贱贱的笑了起来。
　　“你——”林熙雯抽出手就要抓住江卓彦，对方一侧身，林熙雯差点栽头下去。“喂喂，你不能对一个女生这样吧。”
　　“怎么不能，”江卓彦看着她生气的脸，有好气又好笑，“行行行，我服输，你赢了。”
　　林熙雯转身朝前走去：“不吃你这一套。”

　　又走了十几分钟的路程，终于来到了海边。林熙雯的脚已经磨出了泡，非常痛，她蹲在沙滩上，手抚摸着磨出泡的后脚跟。
　　江卓彦：“出来你穿个高帮鞋干什么？嫌脚不够痛？”
　　“那你要走那么远来这边干嘛，绕那么远。”林熙雯撅着嘴嘟囔着。
　　“这边的太阳好看啊。”江卓彦仰起头。
　　“冬天来海边，咱俩是不是有点病。”
　　“谁说冬天就不可以来了。”江卓彦歪着头诧异道。
　　“先回去吧，有点冷，明年夏天再一起来。”林熙雯双手插在胸前瑟瑟发抖。
　　“这边的晚霞很好看的，你确定不看看？”江卓彦走到林熙雯身边，用手对着天空比划道：“傍晚六点的时候，南边那一块会红成血色，而北边则是普通的火烧云，当两者合在一起时，中间不会产生晕染，反而好像把天空分成了两个部分。
　　“南边会渐渐变成紫色，北边还是火烧云，特别好看，你确定不看看？”
　　“不看，医院也可以看到，不差这点。”林熙雯朝江卓彦挥挥手。
　　“好吧好吧，回医院吧。”江卓彦摊开手，没办法。
　　“等等……”林熙雯突然止住脚步。
　　“嗯？”江卓彦面对着林熙雯的背，“怎么了，不舒服吗？”
　　林熙雯没有说话，江卓彦察觉不对劲，他走到林熙雯面前，林熙雯低着头，双手忍不住的颤抖。
　　“我……好像……发作了。”林熙雯颤抖着说。
　　“那你带药没？”江卓彦手拉住林熙雯。
　　“你觉得我会？算了，我没事，一会就好了。”林熙雯甩开江卓彦的手，接着一步步向前走。
　　“你确定你真的没事？”江卓彦紧跟在后面。
　　“我都说了没事，不用你担心。”
　　林熙雯深吸了一口气：“先回医院吧，我快控制不住了。”
　　“行行，我们去路上拦出租车。”江卓彦拉着她就往回走，奈何林熙雯抖得太厉害，差点就摔了。
　　林熙雯挣扎着，抑郁症像无数只手一样，死都要把她拉下地狱。江卓彦看她这样，顺势蹲下，示意林熙雯上来，他背回去。
　　“我能控制，不需要。”林熙雯还是那样冷冰冰的。
　　江卓彦没耐心了，他不回头对林熙雯说：“要么你上来，我背你回去治疗；要么你就在这哭，让人都看到。”
　　“你——行，我选前者。”林熙雯还是在意她的面子。

　　来到路边，江卓彦从背着林熙雯的背上抽出一只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人民医院到不到？”
　　可现实总令他失望，没有一辆车从这条街到人民医院。
　　“要不……我下来，自己走？”林熙雯在江卓彦耳边轻轻说道。
　　“你小看我吗？从这到医院分分钟的事。”江卓彦自大狂。
　　“等下你别累死，我是真的要控制不住了。”林熙雯用一只手捶打着自己的头。
　　“啧，”江卓彦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可能是在伤害自己吧，“你控制一下，前面就是了。”
　　现在是下午六点左右，天边如江卓彦所说的一样，被分成了两个部分，特别好看。从海边到人民医院有几百米，江卓彦只花了几分钟就到了，林熙雯这一路非常不老实，要么锤自己的头，要么就咬手腕，眼泪全滴在江卓彦身上。
　　“医生，这位病人抑郁症发作了。”江卓彦来到前台，“请问有氟西汀吗？”
　　“这个在取药台有，先让我看一下她的手环。”医生拉过林熙雯手，把衣袖往上推了推，露出了紫色的手环。
　　医生：“她在住院部十三楼，我马上叫她的主治医师来。你先去取药台拿药。”
　　“那你快点，我先尽量控制住她。”江卓彦把林熙雯放到走廊的椅子上，拽着林熙雯的手，让林熙雯的手交叉在一起。
　　林熙雯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滴下，江卓彦皱了下眉头。
　　江卓彦坐到林熙身边，一只手抓着林熙雯的双手，另一只手跨过林熙雯的肩膀抱住她。只是一瞬间，林熙雯感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
　　“我求你了，你好好睡一觉，不要哭了，不要伤害自己了。”江卓彦抱着林熙雯，林熙雯的头靠在江卓彦那结实的肩膀上，男孩没有像成年人那样身体强壮，但林熙雯觉得靠在他的肩上很安心。
　　她慢慢安静了下来。
　　主治医师姗姗来迟，看到安静的林熙雯，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江卓彦，但是并没有说话。
　　“情绪看起来冷静，这应该是发作后的情绪了，先送回病房吧。”医生看了下林熙雯，又挥手叫助手推个轮椅过来。
　　江卓彦搀扶着林熙雯坐到轮椅上，她非常、非常安静，江卓彦连续喊了她几声都没听到，林熙雯的目光呆痴，始终朝一个方向看去。
　　“林熙雯？林熙雯？”江卓彦俯下身，林熙雯低着头一言不发。
　　江卓彦感觉不对劲，医生也在电梯里，从刚才就发现林熙雯有异常。江卓彦喊来医生看看，医生看了一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抑郁症引起的暂时性自闭。”
　　“什……什么？自闭？”江卓彦犹如晴天霹雳，他摇着林熙雯的身体，对方就像一具灵魂出窍的空壳，无论江卓彦怎么摇怎么叫，都不为所动。
　　江卓彦颤颤巍巍的看向医生：“医生，她还能好吗？”
　　“可能不行，赶紧通知她家属吧！”江卓彦的心一下坠入谷底，想着怎么和他哥解释。

　　“我让你怎么照顾她的！就是这样？！”江世仓向江卓彦吼道。
　　“好了，世仓，熙雯这病经常会这样，小彦也不懂怎么办啊，是不是。”温叶含赶紧护住江卓彦。
　　病房内，林熙雯还是始终朝一个方向看，严乔则抚摸着她的手，眼泪糊了眼睛。
　　她心里想着，为什么这个病要发生在她两个女儿的身上，为什么要一次一次击垮她的防护线。
　　造化弄人，能有什么办法呢？
　　严乔抱着林熙雯哭了起来，林熙雯没有一丝情绪，江卓彦在病房外看着这一切，觉得是自己才让林熙雯变成这样的。在温叶含的阻挠下，江世仓止住了自己的情绪，不然他那匹三匹狼就该打在江卓彦的身上了。
　　江卓彦默默离开了医院。
　　林熙雯的脸颊划过两行泪，但是眼神依旧是那样的冷漠。
　　严乔哭完后离开了病房，让林熙雯一个人呆在病房里，安安静静地，她机械式转过头看向了窗外。窗外车水马龙，仿佛和病房是两个世界，她安静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