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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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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浣有些恍惚的沿着滨江路前行,江上迎面刮来的冷风很大,他却感受不到冷,至少比起刚才一个人静默的“家”显得生动有烟火气,边往前走边眺望,瞳孔里与漆黑一片的江水融为一色。
他双手揣在外套口袋里,握着小“哈利”,不得不感叹盛稚孑的眼光很好,这件衣服是他亲自挑的,不但修身还暖和,口袋也特别多,装什么都方便。
赶紧赶回鹿山别墅吧,他不想被盛稚孑骂无故旷工,不想被扣钱。打车就算了,刚才坐过来瞅着那不断跳数字的打表器,真的肉痛。径直往地铁站走,计划着乘坐路线,反正得转乘好几次,麻烦点也没辙,他没有挑剔的资本。
此刻他的心情平缓了许多,无论如何要把目前的工作干好,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小伊,钱,真的太重要了。
走着走着,一道刺耳的急刹车引起凌浣以及街上行人的注意,黑色的商务车跟横穿马路的狸花猫擦身而过,小猫在路面上挣扎了几下,勉力站起来,歪歪扭扭的跑向人行道旁的灌木丛里。
司机降下车窗,朝那方向啐了一口:“哪来的死猫,妈的!压不死你!”
一只听不懂人语的小野猫何其无辜,也罪有应得,这里是人类的主场,他们拥有高级的代步工具,他们能上天,能在大地驰骋,能入海,可以主宰一切妨碍、危及到人类利益的别的低级动物的生命。
凌浣加快了脚步,因为他实在害怕车祸重演,害怕一个可爱可怜的生命因为一次无心的闯入,丢了命。
一个黑影早凌浣一步冲到低矮的灌木中。
“咪咪……别怕啊……我帮帮你,你别动。”是一个年轻男孩子的声音,他蹲在那儿仅仅露出一个屁股。
“喂,它怎么样了?还有救吗?”凌浣凑了过去,举着手机照亮,他问得很客观,毕竟生命脆弱,被车一轧,丢命的多,没有救的话,当然不能浪费时间和金钱。
“好像骨头碎了,不给摸,……啊!!”男孩子低嚎一声,手背上立即多出几道血痕,倒在枯枝和碎石上的小猫身上有血迹,它张着嘴吊着半截舌头,呼吸急促,小小的身子起伏得厉害,看得出来,它非常的痛苦,但是目光却凛冽得很,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抵御人类的伤害和靠近。
“欸,小心点儿。”凌浣眼疾手快的按住了猫的后颈,一方面预防它跑掉,另一方面控制住不让它继续咬人。
“没事,它需要救助,不然会死的。”男孩子抬头的一瞬愣住了,灯光隐射之下的一张年轻的面孔,传递出来的安静是极致的,不带任何攻击性,让人感觉到沉浸又飘忽的不分性别的美感。
这人,是见过的。
“啊……你是老师?凌浣老师?”岳致远双眼发光,没想到凌浣稍微捯饬一下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凌浣也颇为意外,分出些心神看向那个称他为老师的男孩子,没记错的话,他叫岳致远,是华大的学生,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我来吧,你别动它,野猫烈得很,它痛着呢,找不到发火的地儿,就会拿你撒气的。”岳致远咧嘴一笑,他刚说完凌浣的手机就黑了,周围除了昏黄的路灯就是街面的车灯,视线不佳。
“呀,没电了。”凌浣懊恼的说。
“松开吧,我抱它起来,得马上弄去宠物医院,希望还有救。”
“一起吧,我知道菜市场外圈有一家宠物医院,几分钟就过去了。”凌浣就是觉得这一次自己不能坐视不理,否则于心难安。
两人送猫过去,做了一系列检查、又是输液又是上骨板和髓内针的,经过这一遭,小猫蔫蔫的,在岳致远怀里整个都变温和了,抬眼时,眼角润湿得厉害,仿佛哭过。
“哎,保住命就好。下回过马路一定要当心,再乱跑可不晓得会发生什么。”凌浣幽幽的说着,也不晓得它能不能听懂。
“凌浣,你家住哪儿啊?挺晚的了,要不你先回家?”岳致远坐在椅子上,仔细的替小猫擦着脸,它眼睛周围逐渐干净,眼眶一圈的毛色稍深,瞳仁清亮起来,感觉像画了眼线的小可爱,却也更加凸显脸颊小而瘦,看上去楚楚可怜。
凌浣望着它露出亲和的笑,毕竟所有的生命都值得温柔以待。
岳致远见他久久不应,抬眼看向凌浣。
“几点啦?”
岳致远怒了努嘴,示意凌浣往身后看。
这一看差点把凌浣吓一趔趄,他压着声音惊叹:“12点多啦,天……”
“女朋友在家里等你?”岳致远试探性的问道,记得上次听那个煞神提到过。
凌浣摇摇头,“我是工作时间偷偷溜出来的,得马上赶回去了。”
“行啊,你走呗,我等小猫输完液,然后领它回去喂点吃的。”
凌浣忽然想起他还是个学生呢,为什么大半夜的在大街上闲逛,还及时救了一只猫。他问:“你不回学校么?猫怎么办?”
岳致远轻笑:“我读书是没错,可不一定非得住校啊,我家就住附近,送过去有人替我照顾它,不耽误我上课。”他低下头摸了摸猫脑袋。
凌浣哦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靠近他:“你的手背被它弄伤,得打狂犬疫苗,越早打效果越好。”
岳致远假意不懂,逗他:“打什么针啊,你看,都结痂了。”
“不行的,狂犬病发病率相当高,野猫肯定没打疫苗,不要掉以轻心。”
可能凌浣的表情过于认真,岳致远看他的眼神上下游移了一会儿,觉得他特别有趣,所以答非所问的说:“上次你不肯告诉我联系方式,是因为那个特别凶的男人?”
“啊?”凌浣下意识的解释:“跟那人没关系,我只是……不擅于交际,社交恐惧症,你懂吧?”
对方歪着头,认真道:“你有一颗热爱生命的心,不管在展馆还是面对弱小,才不是不擅交际,只是不屑浪费时间在无法产生共鸣的人和事上。老师,加个微信吧,我相信咱们一定有非常多的共同语言。”
凌浣抿着唇,自嘲的苦笑了一下,然后对他说:“其实我是一个很无趣的人,没什么见识也不懂得取悦朋友,说话直来直去的……”
“我不介意啊,我觉得和你聊天特别有意思,来,我给你写我的手机号码……手机微信同号,你随时可以找我,保证马上回复。”岳致远快速写好,正要交给凌浣时,他紧锁眉头,盯着大门的方向。
凌浣盯着他直挺挺的手臂,揶揄道:“那我可要督促你去打狂犬疫苗,别嫌我烦就行了。”
“怎么会呢,欢迎骚扰。”男孩子阳光一笑。
写着手机号码的纸条刚落入凌浣的手中,门口就灌进来一阵强烈的冷风,随即而至的是一个满身寒意和戾气的年轻人。
盛稚孑夺下了凌浣手里的东西,捻在手里嘲弄的问他们:“怎么?约在这种地方碰面,会不会多少有点儿晦气?”
人高马大的身影撞进眼里,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凌浣被吓了一跳,这会儿钉在原地,那一腔热情被瞬间打碎,尴尬又丢人,他臊眉耷眼的问:“你、你怎么来了?”
抱着小猫的岳致远像是在思考,或者在犹豫,但是他所有的目光都转移到这位不速之客身上,不得不说,盛稚孑的外形条件太优越了,加上他的气场,很难令人不自惭形秽。
盛稚孑一脸的阴冷,“你他妈的好意思问我?你消失几个小时了?老子以为你被车撞死了呢!!”
岳致远皱了一下眉,瞄着凌浣,他说的工作就是为这个男人做事吧。如此卑微,哪怕对方像一头蛮牛,又凶又煞还口无遮拦,总是不顾及他的感受,凌浣为什么要忍受他?为了钱?
凌浣讨厌盛稚孑的刻薄,但是今晚的确错在自己,趁盛稚孑上楼开会,自己悄悄溜掉了,招呼都没打,所以他干脆当起了鸵鸟,一声不吭,目光落在对方的手上的那张纸条上。
盛稚孑恨声道:“问你话呢,哑巴啦?刚才不还跟这小子聊得火热么,既然都约上了,还需要这玩意儿?”
他当着他们的面,几下就撕烂了那张纸条,然后盛气凌人的看着凌浣,气得要爆炸了。他只知道凌浣一个人偷偷下山几个小时,手机关机,跟一个小白脸在宠物医院有说有笑。
不知是怕还是急的,凌浣赶紧一把揪住盛稚孑的衣袖,异常认真地想着要如何解释,半晌后说道:“我们没有约,你不要乱说。”
盛稚孑反抓着他的手连拖带拽的把他往门口带:“明天是小鸢生日,我不想这个时候跟你掰扯,马上跟老子回去。”
这时岳致远心中的笃定蔓延,凌浣是被迫无奈的,他很慢地说:“要人家跟你走,好歹要意气相投。”
盛稚孑转头看去,岳致远正淡淡的看向他俩,明明是在解围,他的表情却看不出任何讨好或是故作和气,而是坦诚又直接的,有种旗鼓相当的对峙姿态。
“我意你妹!!你算个什么东西。”盛稚孑放开凌浣,疾步走到岳致远面前,正欲扬手,忽然瞥见那瘦弱的毛团在他怀里拱了拱,后腿绑着纱布,正在输液的小东西似乎睡着了,发出细微的鼾声。
真要打架,在体格力气的悬殊对比下,眼下可能只能算是一方施暴。
凌浣意识到不对劲马上转过来打着圆场:“今晚是我的错,走吧,这就走。”
盛稚孑听见凌浣轻易认了错,反而气急攻心,他跟自己呆一起的时候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软硬都不吃,呵,为了袒护这个玩意儿,他凌浣这回可算拉得下脸,说得了软话了。
一口气沤在胸口,他反手推了凌浣一下:“你他妈的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你竟然大半夜的跟别人在这里玩猫!!!”盛稚孑受不了这种冷落,他像个要不到糖果的小孩子,嫉妒岳致远、甚至也嫉妒那只要死不活的猫,明明内心清楚在宠物医院呆着肯定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浪漫,但是就是不高兴凌浣一声不吭的跑了,还跟别人有说有笑。
凌浣一屁股坐到地上,痛得眼冒金星,一时间将盛稚孑的十八辈祖宗全部问候了一遍。
“凌浣,没事儿吧?”岳致远放下猫跑到凌浣身边蹲下,凌浣这段时间早就被锻炼出来了,抗压能力变得很强,很快就调理好心态,他摇摇头,不带任何语气地对盛稚孑说:“闹够了吗?可以走了吗?这里是医院,你别发疯了。”
让盛稚孑转移怒火的并不是凌浣寡淡的还略带苛责的言语,刚才凌浣摔坐在地上的时候,他口袋里的东西顺势而出,掉到地上。
盛稚孑味到那熟悉的气味,即刻扑过去,在他们诧异的目光里捡起那个“狗头”。
“哎,还给我!”凌浣这才反应过来,焦急的喝止,伸出手讨要自己的东西。
盛稚孑盯了那东西两秒,眼神变得高深莫测,但是浑身的戾气瞬间被浇灭了。面对凌浣的手,他自然的接住,顺带着拉他起来。
“盛……”
“走,回去。”盛稚孑将毛绒绒放进自己的口袋,不容凌浣有什么异议,在岳致远的愕然中,背起凌浣朝医院大门走。
“凌浣!!”岳致远追了一段,但是完全跟不上长腿盛稚孑的脚步,那诡异的步伐……完全不像是正常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