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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第 1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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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浣是在警察的帮助下被送往医院缝针治疗的。当然,整个求救过程多亏了哈利,他驼着昏迷的凌浣去了派出所,正好是那天见过他们的那位女警值夜班,她通知了杨警官,还亲自开车送凌浣去附近的医院。
经检查没什么大碍,脚底和手臂的伤口都没伤筋动骨,医生给他清洗缝合后说不必住院,回家注意不要沾水发炎就行。
哈利不会讲话,只能对着两位警察摇尾巴。
“好人做到底,我送他回去休息,等他清醒过来再询问情况吧。”
“杨叔可真是热心。他是你亲戚吧?”古彩霞打趣的问。
“真不是。走,再用用你的私车,你送完我们再回所里呗。”
“没问题。为人民服务!”
回到居民楼,凌浣糊里糊涂的趴在杨警官背上,意识微弱,但是他紧要的东西还是记得的,他轻声问:“哈利呢?”
“哟,醒了?马上就回去了啊,待会好生睡一觉,年轻人很快就恢复的。”
“哈利呢?”凌浣的声音带着嘶哑却明显拔高。
“汪……”哈利在他们脚边缓步前行,发出细微的回应,他不累,只是愧疚和心痛占据了他的心,若晚上不是自己脾气暴躁闹这么一出,凌浣怎么可能大半夜跑出去遭这种罪。
凌浣像是得到安抚立刻安静下来,轻阖着眼睛。
“哟,大门怎么开着。”杨警官正打算腾出一只手摁亮电灯,灯懂事的亮了,哈利早他一步。
“哎这是……怎么弄这么多花在地上,也太糟蹋了。哎哎,怎么到处都是水……”杨警官瞥了一眼地面,快速穿过小小的客厅,来到卧室他更是傻了眼,揶揄道:“小凌,你真把自己搞狗窝里睡觉呢。”
凌浣将眼睛拉开一条缝,当即蹙眉说不出话来。床头柜半拉开、枕头掉在地上被人踩过、唯一的一床毯子半吊在床沿上,关键是床头的木围栏上有明显飞起的木屑和破坏的痕迹……
他心脏怦怦直跳,表面上却很冷静,似开玩笑的说:“哈利就是有点儿顽劣,杨警官,我会修葺好,把一切恢复原样的。不然,我赔你钱吧,我找到工作了。”
杨警官找了一处可以坐人的地方缓慢的将凌浣放下,平淡的说:“我先放你下来,悠着点儿啊,别碰着伤口。”
哈利窜上窜下挺着急,却被杨警官轻声呵斥:“哈利你先去外边儿呆一会儿,这里太窄,我帮小凌躺好,让他安安静静睡会。”
哈利对这个帮了他们的警察心存感激,所以非常配合,夹着尾巴退出了房间,但是也不走远,就在门框处蹲了下来,一瞬不瞬的盯着里边的动静。
杨警官转过来轻声问凌浣:“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大晚上被狗驼去派出所?”
他的职业习惯促使他一见到凌浣清醒过来就想问个明白,万一牵扯出什么案子,他好马上应对。
凌浣抿了抿唇如实说:“我跟哈利发生了点争执,他跑出去,我去追,结果不小心踩到了碎玻璃渣,然后还被流浪狗咬伤……就这样。”
杨警官思考了一会儿,瞅了一眼耷拉着脑袋的哈利,觉得也可能是这样。
“对了,想不想吃点东西,屋里有那种半成品吗?我烧饭可不在行,只能弄点简单的。”
凌浣摇摇头,感激的说:“不用麻烦了,我不饿,就是有点困。杨警官,谢谢您啊,特别过意不去,大晚上的还麻烦您,还把这儿……弄成这样,真不是故意的。”他缠着绷带的右手不方便,就用另一只,侧着身子,姿势别扭的在床头柜里翻找东西。
“干嘛啊你这是,手才刚缠好。”杨警官立马制止了他。
凌浣为难的说:“欠您500,再赔500,我暂时先给您1000,房租……下个月再给行么?”
“打住!!!我来可不是为了钱不钱的,收着,收好。这里本来就是几十年的老房子,又旧又破,闲置了好多年了,要啥租金,你放宽心,好好住着,直到有条件搬走的时候你吱我一声就成。”
凌浣慎重的点点头,无法形容对杨军的感激之情,这是个值得一生尊重的人民警察和长辈。
“你若真没别的什么情况要反映,我可就走了啊。”杨军环顾了一下四周,老民警的眼神很犀利,看出现场有些问题,绝对不是人与狗疯闹那么简单,但凌浣的钱还在抽屉里,他身上也没有其他可怀疑的伤,就算有点民事纠纷,只要没出大状况就可以不必咄咄逼人。
他轻声细语的说完就打算要离开了。
“谢谢杨警官,谢谢。”凌浣没什么好解释的,虽然他内心有疑团,但是稍微想一想便透彻了,有些事情还真不方便跟警察解释。
“住的还习惯吧?有什么需要跟我说,别不好意思,人这辈子,都可能遇到难处,只要不干缺德事,总会熬过去等到转机的。”
凌浣咬着唇,笑得特别淳朴。一室一厅,有个改建的小厨房,刚刚好,温馨紧凑。是陌生坏境,但是跟哈利同吃同住,相互照应,彼此为伴,他觉得这样的生活很知足。
杨警官也看出他是真心愿意住这里,就提醒一句:“狗虽然机灵,待你也忠诚,但是,不兴这么调皮的。楼下住的是一位孤寡老人,人家可不乐意你们这么闹腾的,自己注意点儿。那我走了啊。”杨警官站在卧室门口朝蹲在外边一脸忠诚的狗子招手,“哈利,进来吧,看在你今天驼你主人找救援的份儿上,我就不为难你,以后乖点儿啊。”
哈利唔唔直点头。
“欸,杨警官。”凌浣发现自己还披着他的外套就赶紧拿了下来并叫住他,“您的外套。”自己臭烘烘的身子穿过的,没清洗怎么还?不还的话,外边那么冷,杨警官也穿得单薄。
杨军看出他的窘迫,笑着接过来。“行,那你休息吧,有事儿让哈利来派出所找我,或者小谷。”
“嗯,好的,谢谢。”
待杨警官走后,哈利还是杵在卧室门口不敢进去。他怕凌浣生气,怕他难过。
凌浣一手攥着毯子,伸长了脖子,却怎么都看不到哈利,也没听见任何动静。莫非又走了?他伤感地叹了口气,原来,他还是不想留下来呀。
没有了声响,空气逐渐冷却下来,弥漫着森森逼仄的气流。
哈利听见叹息声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匀着气,跟凌浣保持同频率的呼吸,守着门盯着床尾,仿佛一尊石像。
凌浣手臂上的咬伤看着触目惊心,其实伤口不深,另一条胳膊也可以活动,他撑起身体,移动到床边,开始别着手摸索那部自己没怎么看重,但是事后又发现不能缺少的手机。
他不是需要联络谁,也不是惦记那部手机里的钱,他只是担心张小贵找他去工作联系不上,好不容易有个工作,若是丢了,自己又要满城奔波,尝尽冷眼。
关键是,他不想失信于人。
张小贵有很多资本家的坏毛病,但是他对凌浣绝对算得上良心,把他自己的工作交出来,有点盘剥的意味,但是另一方面也体现了信任。
凌浣倍感珍惜,他不能丢掉这份工作。
抽屉里没有手机,书、钱都在,那么就是被保罗拿走的,都怪自己太冲动,没考虑周全,即便要还给达姆也不是这个时候,等稍晚几个月,他有结余了之后会去淘一个二手手机来用,那时候还手机才合适。
“哎!!”凌浣又重重的叹息,感觉生活的漩涡越来越深,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从悲苦里抽出身来。
就这么轻轻浅浅的想了一会儿,脸上似乎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滑过,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的?他从小到大的经历难道不比今晚的遭遇波澜壮阔?
应当不痛不痒,昂首挺胸的迎接明天。
可是为什么这么难受啊。
他的世界从未如此安静又激烈地做着思想斗争,夜晚也随着胸腔起伏在摇晃,他的迷茫、想念,和数不清的没有着落的破碎的灵魂,都找不到可以归置的地方。
“哈利……盛稚孑……”凌浣揪着自己松松垮垮的衣领哑声道,“你怎么那么讨厌,你既然要走回来救我干什么……让我被咬死算了。”
哈利越听越糊涂,自己……没走啊。
他按捺不住,从门口站起来小心翼翼的靠近凌浣,他不确定凌浣是不是生气得不想见他,但是他想拥住凌浣,想告诉他自己并没有离开过。
凌浣的表情就那么僵住了,眼眸变得亮晶晶的,可是眼泪还在流,狼狈中透着无法忽视的破碎感。
哈利热情地扑到他身上,尽情地舔舐,他的凌浣怎么可以哭得这么可怜,怎么可以遭那么多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没走?”凌浣眨了眨眼睛,有些难为情的想推开他,这家伙总能看见最糗的自己,被人扇巴掌的、失恋的、被歹徒抢劫的、被狗咬的……
“呜呜……呜呜……”哈利像个人一般拥抱着凌浣,将头靠在他的肩头,这么个温暖的男人,他哪舍得走,只不过刚才去顶楼的晒台吹了吹风,消耗了一下情绪罢了。
“不走的话以后就好好过日子,你瞧你的烂脾气……”
哈利把他搂得更紧了,恨不得嵌入身体里合二为一,这样就不必担心凌浣被抢走了,也不会突然生出那些患得患失的莫名情绪。
凌浣吸了吸鼻子,软软糯糯的说:“去卫生间给我拿纸,我擤鼻涕,我感冒了。”
哈利愣了愣,赶紧咬住毛毯往凌浣身上覆,又转身去了卫生间哐哐两下把卷筒纸一并扯了下来,衔过来放凌浣大腿上,然后熟练的上床拥着凌浣,有了他的温暖,凌浣就不会感觉冷。
凌浣使劲儿擤了擤,鼻腔通了,整个人都舒服多了。他问:“对了,你是不是见过保罗?”
哈利呜呜点头。
“你身上的脚印哪儿来的?跟他打架了?”
哈利偏了偏脑袋,露出不屑的表情。
“是我让他上楼拿手机的,那手机是达姆的,既然人家问起,自然就要归还的。”他叹口气继续问:“所以,你撞上他,又把气撒到他身上了?”见识了哈利智斗匪徒、十几秒咬死野狗的战斗值之后,他不认为保罗能轻易伤害得了哈利,假如哈利被他踢了一脚,那么保罗身上绝对不会轻松。
哈利摇着尾巴爽快承认了,打那狗腿子还不轻松自在吗,可惜给他跑了,还拿走了手机。嘁,拿走了好,眼不见心不烦,达姆那厮的东西,不稀罕!
凌浣经过一冷一热的轮番刺激,全身又脏又黏,他很想去洗个澡,但是他知道自己办不到,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手脚都是软绵绵的。
“别抱着我,我臭烘烘的自己都嫌弃。”
“啊呜呜……”哈利舔了舔凌浣的脸,表示他不会介意,他希望凌浣好好休息,天都隐隐泛白了,这一夜把他折腾得够呛。
“我想洗澡……我难受。”凌浣平时就挺爱整洁,虽然没什么新衣服,但是总是勤于清洗,保持干净,最近两天没洗澡是因为实在没钱买新的,大冬天的把这一套换下来洗又晒不干,所以就一直拖着,今天在垃圾堆附近滚了一圈,实在是难受死了,汗馊味和其它夹杂的臭味真能把人熏晕。
哈利眼珠子转了转,想起外间还有两个桶,用来装洗澡水挺合适,香皂也有,毛巾也有,就差烧水的差事和驼凌浣过去了,不难。
他跳下床冲着凌浣摇尾巴。
“你干嘛呀,不许走。”凌浣深怕他再出走,那种窒息感他真的不愿再体验了。
哈利贴过来,拿狗鼻子蹭蹭凌浣的脖子,然后舔舔,他的凌浣,怎么都好闻,怎么都喜欢。他发出轻微的,极其温柔的声音。这种触碰和呢喃实在让人招架不住,凌浣的心渐渐稳了。
“呜呜……”哈利指了指卫生间。
“你要上厕所?去吧。”凌浣虽然每天都看得到他,却总生出怎么都看不够,怎么都不舍得,哪怕他转身去趟厕所都会内心空落落的怪异感觉。
他想,难道自己变态了。
哈利转身去了卫生间旁边的小厨房,小得可怜,真的很难容纳他这种横着走的毛绒动物,感觉随时都要把锅盆碗盏带翻到地上,看着都心累。
“去那干嘛,你饿了吗?等等,我下床给你弄吃的。”凌浣紧张的想去帮忙,盛稚孑十指不沾阳春水,哈利更是不能接触灶台那些玩意,若不小心把毛点着了就有得收拾了。
“啊……疼~~”凌浣被脚底传来的刺痛拉回现实,他的脚和手臂都有伤,似乎不太适合这时候去逞能。
哈利快速闪回凌浣身边,很有分寸的将他按回床上,发出嘤嘤怪的叫声。
“没事儿,就是一时给忘了,不严重。”凌浣反过来安慰他,同时也说服自己,不要那么娇气,他们还得生活,还得继续。哈利饿了就应该给他喂吃的。
“呜呜……”哈利用前爪轻轻的拍凌浣的脸,安抚着他。凌浣能清晰感受到他手掌肉垫的温柔和分寸,那种小心翼翼如待珍宝的手法令他无比放松,脚底也立马不痛了。
“让我起来。”凌浣仰面望着哈利的眼睛,很庆幸,他还在。
不需要咽下辛酸,因为只要哈利在身边,他就不觉得痛苦,只把这些当作考验,而从年幼时就经历了世事无常、体验过人情冷暖的他恰好是最有资格承接这场考验的人。
“盛稚孑,我不会退缩的。”他的坚定源自于内心的笃定,他是爱着盛稚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