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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箬厌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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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屋里,油灯恪尽职守的燃烧着自己,只这一盏灯的火光未免太过薄弱,也只是给周围覆上淡淡的光晕,昏沉引的人早早进入梦乡。
可何安溯睡意全无,原因出在他带进来的这个少年身上。胡老是个好人,可也不是蠢的,除了被偷钱这件事,还让少年把身世交代了一下。
确实不幸:他没有父亲,母亲不久前因病离世,也就成了孤儿,听说昭元寺的法事灵验,想来昭元寺为母亲求场法事。
故事不至于吓到何安溯,真正让他震惊的是那句。
“晚辈箬厌清。”少年如是说的。
【有没有搞错啊,我为什么会穿书,穿就算了,为什么会遇见反派啊。我还能好吗?】
是了,丧母服孝期的箬厌清,被嫡母及其子赶出家门,流离失所。
这些是何安溯亲手写下的故事,属于箬厌清的故事。
故事的开始,流落风尘的女子遇上穷困潦倒的书生,不出意料的相爱,女子供书生读书考学,书生许下诺言,白头偕老,海誓山盟。后来书生中举,转头娶了权臣之女。
而那个女子却诞下了书生的孩子,书生担心有人以此作为把柄,威胁到他的为官之路,才勉强让她们母子进门。说是进门其实是变相的藏匿,不给女子名分,不承认孩子的身世。
直到其嫡子定亲,怕外人知晓其中辛密,又逢女子离世,自觉其事已无人知晓,默许主母和嫡子将那孩子赶出家门。
那个孩子就是箬厌清,此时只是他悲惨不幸的开始。
按照剧情发展下去,箬厌清在流落过程中会被歹人图谋不轨,而且会在其行凶时失手杀人,却也意外获得了魔修典籍,从此走上修魔之路,并谋划为其母之死复仇。
【惨是真的惨,也是真的俗,怨不得他的爱称是灰姑娘。】
又联想到穿越前的那天晚上,何安溯怀疑是读者的怨念才导致他的穿越,究其原因就是因为箬厌清,那么是不是改变箬厌清的结局,就可以回去了。
不同于何安溯的胡思乱想,箬厌清正在敏锐的观察着周围。
胡老同意了他在庙里住下,还给了吃食,只是这庙里不只他们三个,其他人或多或少的打量着这个新面孔,除开那些的探究的眼神,还有一种箬厌清极度熟悉的眼神,冷漠夹杂着厌恶的感觉,落在借口睡觉的何安溯身上。
箬厌清冷了脸,对着那道眼神瞥了过去,那人很快移开了目光。唯一的灯被吹灭了,箬厌清靠着何安溯躺下来。
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散发出光芒,箬厌清从没这样平静安稳过,哪怕睡着稻草上也觉着很安心。
何安溯翻了个身抵着箬厌清的手臂,轻轻浅浅的呼吸,箬厌清脱了外衫给他搭上去,嘴角啜着笑,有着少年人独特的温柔。
何安溯睡醒了,打了个哈欠,不同于昨天,今天睡得舒服的很。
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何安溯便清醒了大半,连忙起身才发现自己全然依偎在箬厌清的怀里。
“可是醒了,瞧你睡的。”箬厌清抬手揉揉何安溯压出红印的脸颊,手感不错软乎乎的,箬厌清揉了好一会儿。
箬厌清早早醒了,不知何安溯怎么睡的,直接压到他身上,一张小脸都压的变形了。箬厌清不好吵醒他,就这般斜着眼,好好看看这个小恩人。
何安溯长得不错,除开衣着不谈,一张小圆脸,眼睛圆润又水亮,眼尾下垂让人想到某种动物幼崽,直挺小巧的鼻子,嘟嘟唇,不过总是干燥起皮的。
这样一张脸怕是讨钱也可以多得些的,箬厌清觉得何安溯和其他乞丐是不同的,何安溯更可爱,不止是长相。
今天一早胡老带着箬厌清入寺找住持,还拖着一个何安溯。
昨天晚上何安溯已经打定了主意,改变箬厌清的结局,然后回家。那么现在箬厌清身边不能缺了他,他得给箬厌清提醒。
何安溯就这么跟着,箬厌清怕他跟不上,给他牵着手,放慢脚步迁就他。才这么亦步亦趋的到了地方,胡老和何安溯待在门外,只衣着整洁的箬厌清进去,不过半柱香的时辰就出来了。
“事情怎么样啊?小箬。”胡老见人出来问了下。
箬厌清摇了摇头,面上泛着苦涩,开口道:“住持说要十两银子才能做法事,不能通融,还让我回去想办法。”
胡老只能说些安慰的话,宽慰箬厌清,以后会有的,不急于一时。
何安溯有些生气,什么法事要十两,不过黄纸一烧,诵经一念。你还真当自己是网红景区啊,价定的真黑,摆明坑人。
可又苦于无法说(吐)话(槽)。胡老有事先走了,留下何安溯待在箬厌清身旁。出了寺门,正逢僧人准备施粥,何安溯想着反正事已至此,不如让箬厌清吃些东西,还能好一些。
只是今天的人未免也太多了,还没开始就比昨天过之而犹不及了。何安溯引着箬厌清站在队尾,不再往前挤以免发生“意外”。
很明显不光他们感到疑惑,站在他们前面的人也在讨论着。
“今天人怎这多,咱来的这么早,还在这后面,俺的亲娘嘞!”
“我说你就没上街,街上都传开了,那周知府大老爷的儿子今天定亲,说是京中名门小姐嘞。”
“那周知府儿子娶媳妇,关咱们什么事,又碍这施粥什么事?”
“你等我说完,行不?为了这婚事,这周知府捐五百两白银给寺里,说是增加粥食的用度,接济更多的人,积德行善,增福添彩。”
何安溯已经听出来这位周知府是谁了,箬厌清的那位便宜爹。
对于这种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何安溯是十分唾弃的。
又去打量着箬厌清的反应,不太乐观,这个角度方便何安溯观察,却也只能看出眼尾泛红,嘴唇发白的迹象。
箬厌清也看到了他,微微笑道:“这儿人太多了,我手上还有钱,不如请你上街吃东西,好吗?”箬厌清的语气有点乞求的意味,何安溯答应了。
何安溯美美的吃着刚出锅的芝麻香饼,吃着一个拿着一个,不用去和人抢,好不惬意。
看着箬厌清给他付钱,从怀里掏出那个扁扁的荷包,其实是普通的布包,但上面的刺绣倒很雅致,鲤鱼戏荷图,针脚细密,算不上完美却也是用了心。
何安溯正预备着把手中的那个饼子递给箬厌清,箬厌清却不接,避开了他的手,揉揉何安溯乱糟糟的头发。
“你吃饱就好,不用给我留。昨天吃了很多,我现在不是很饿。”箬厌清这话说的大公无私,可何安溯不这么想,仍执意塞给他。
箬厌清还是躲了,身高力量悬殊让何安溯有些急了,便去抓箬厌清的手。当下抽气声惊起,何安溯听得真切,箬厌清却想掩饰着。
箬厌清准备打个哈哈糊弄过去,脸上的笑容都摆好了,正对上何安溯板着脸,上面写着两个字“没门”。
何安溯气呼呼的盯着他,直到箬厌清有些泄气似的蹲下来,把那只藏起来的手伸出来,撸起袖子露出伤口,几道伤痕排列在小臂上,像是被人抓挠的,伤口周围还红肿出水的情况。
何安溯看着就皱起眉头,小小的孩子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神情,怎么看怎么别扭。
对于箬厌清而言,他很少让人担心,也很少有人会为他担忧,感染发炎的伤口,他可以自己想办法。
可安慰何安溯,他却手足无措了,只是说着“不疼,会好的,不用担心……”
何安溯听着他拙劣的安慰,忽然有些心疼,明明是他自己受了伤,可他表现的是对不起何安溯一样。
不想麻烦别人,受到伤害就自己独自舔舐伤口,不哭不闹,待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人在意。
因为这样,因为一直都是这样,箬厌清才从丧母的凄惨少年变成了杀人如麻、人人喊打喊杀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魔头。
何安溯暗暗下定决心:既然我来了,就一定能改变这结局,没人在意又怎样,我在意他就行了。
下一刻何安溯抱住了箬厌清,箬厌清那双漂亮眼睛因惊异而微微睁大。箬厌清自有记忆以来,抱过他的人也只有他母亲,而他已经不太记得拥抱是什么感觉了。
被何安溯抱着的感觉像是被毛茸茸的小狗蹭着,小小一团软乎乎的,是一个称得上是治愈系的温暖怀抱。
箬厌清慢慢的环住他,抱了良久,久到何安溯感到不好意思,手里的香饼都有些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