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疏影与恃光 ...
-
云濯痕睁开眼的时候，天还未大亮。
他望了一眼山洞外的天色，估摸着此时的时刻，他听见山林里的鸟雀已经先他一步醒了，正不知疲倦地鸣唱着只有它们自己才明白的曲调。
云濯痕笑了笑，转瞬间又收敛起来，因为他还需要考虑以后。
简单收整了一下自己留下的痕迹，把火堆和昨日吃剩下的残骸埋在了层层枝叶之下，这才算完。
云濯痕已离家疾行百余里，如果不是昨日太累，他还不会停下。
毕竟他是在被追杀中，即使云家早已泯灭在熊熊大火之中，有心人依旧在密切关注着云家有无余孽残留。
更何况，他是云家家主的嫡长子。
也不知在别庄修养的弟弟怎么样了，不过应该比自己更好逃离那些爪牙的追捕吧。
云濯痕自嘲地想：但风萧他不良于行，云家二少主的特征实在太显眼，逃出去的概率实际上比自己更小。
云家上下百余人，竟只剩自己一人苟且偷生。云濯痕只能靠自己来艰苦寻找弟弟的痕迹，当他真的站立在别庄的余烬之上时，心中毫无波动。
“风萧。”他跪在残垣断壁面前，低声呼唤弟弟的名字，哪怕云濯痕早已明白这里没有人能回应他。
“我会带着仇恨活下去，找到主导这场悲剧的那些人……”云濯痕早已明白以仇报仇终会使得更多的悲剧出现，但他别无选择，痛苦的泪水早已在三天前就已经流尽，他只能悲鸣着捶地：“我会在报仇雪恨后自刎，让那些人的子嗣不至于像我一样为仇所困。”
“爹，娘，风萧，再等我一阵子，观沧很快就会下来陪你们的。”云濯痕摸了摸剑上所缀的那半块玉佩，神情漠然。
他知道父亲与蜀山交好，但他不可能就这么以云家少主的身份贸然上山，万一蜀山里也有人是云家覆灭一事的加害者，那他岂不是才出龙潭，又出虎穴。
而且云家的唯一希望就维系在他身上，他怎么可能轻易涉险。
“从此以后，我便是云观沧。”
云观沧深吸了一口气，他会以普通弟子的身份进入蜀山修行，他人修行是为了求长生，而自己是为了报仇，这样的心态恐怕在半途就会生出心魔。
但云观沧不后悔。
他要继续一路向西，前往蜀山报道，做好心理准备的他再度背起了那少得可怜的行囊，一步迈出，身后始料不及地出现了一道声音：
“少年，我观你骨骼惊奇，天生是修仙奇才，在此地相逢也是有缘，不如拜我为师，让我体会一下躺赢的极致。”
“！”云观沧一惊，利器出刃，直直冲着来人。
他什么时候来到此处的？在这里蹲守多久了，又听到了多少？
云观沧眼中是防备，是慎重，来人显然是年轻力壮的成人，他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哪能打得过这不速之客，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出剑了。
“别这么紧张嘛，我是真心想收你为徒的。”来人用区区两指就移开了他的剑锋，还颇为自然地摸了摸他的头。
云观沧没有放下防备：“你是谁。”
“我嘛，一个还算有点厉害的剑客，反正不是那些追杀你的三脚猫刺客。”那人回答道，轻而易举地就把他抱了起来，这让云观沧浑身僵硬，又为他的后继之言暗暗心惊。
“……你知道我是谁？”
那人掂了掂他，有些遗憾地道：“没想到你这么轻，我还做好了一路要负重前行的准备——我知道，你刚刚说了，你是云观沧。”
他态度坦然，云观沧也不好上纲上线，只得绷着个脸：“是，但是我要去蜀山拜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那人一脸讶异：“这么巧，我刚好就是蜀山的。”见云观沧一脸怀疑，他哈哈大笑，拿出一个人令牌，上面龙飞凤舞地大书了三个字：“顾流光”。
“怎么样，小朋友，我姑且也算是个名人吧，我峰里没有其他人了，养你一个正好。”顾流光先是把人掳到怀里，才语气轻快地道。
云观沧把剑收了起来，僵硬地在顾流光怀里换了个姿势：“……任凭前辈处置。”不这样又有什么办法呢，显而易见的，他打不过这个自称是顾流光的人。
虽然他也没听过爹说过顾流光这个名字，更多的是另一个人——紫霄真人凌紫霄。
“前辈认识凌紫霄前辈吗？”云观沧像个小木头人一样，顾流光看着他就觉得别扭，于是非常不走心地拍了拍小孩的屁股：
“当然认识啦，蜀山百年来难得一见的修仙奇才，我怎么能不认识，虽然他天赋是比我差一点啦。”看到云观沧的脸燥得通红，顾流光心情好了许多，再听到小孩说凌紫霄这个名字的时候也不那么生气了，但还是有一点。
“……”听到这个人这么自恋，云观沧深吸了一口气，才能把心中翻涌的嫌弃压下。
“我可是蜀山的秘密武器，你可别不信。”顾流光自夸道，说着，他腰间利剑出鞘，寒光闪闪，逼迫感十足。
显然是一把好剑。
云观沧点头，但宝剑也有蒙尘的时候，流落到不识货的收藏家手里的名器数不胜数，终日只能挂在墙上当一个摆设。
“我给它取名，恃光。”
那把剑缓缓漂浮了起来，剑身变大变厚，最终膨胀到了人能站立的程度。
云观沧无法接受，他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剑鞘：“剑都是拿来这样踩的吗？”他才不会踩在自己的疏影身上。
“你是把剑当自己老婆的古董派啊。”这句话更像是一个感慨，云观沧听了他的语气，感觉对方一副认识自己多年的模样。
漂亮小孩的脸燥得秀红，扭捏得不敢看他：“是又怎么样。”剑就是剑客的生命，一个剑客一生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再要第二把剑。
更何况疏影已经是爹娘留给他的遗物了，意义非凡。
顾流光逗这小孩：“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你以后肯定是疼媳妇的那种。”
“我不会有媳妇的。……修仙之人岂可为情.爱所困。”云观沧板着一张脸，还留有婴儿肥的小孩气势一点都不唬人，反倒是更像那些女生鹅叫的时候说的那个词。
顾流光想了想，那个形容词叫什么……？可爱修喵，让妈妈抱抱？
可惜，他是狗派的。
顾流光漫不经心地想，不过他以后要养主角这只小猫了，暂时叛变一下吧，小孩也很可爱嘛。
嗯，仅限他的“亲儿子”主角，毕竟是他“创造”了云濯痕，又亲手把他打造成云观沧，给予主角一些偏爱，是创世神的余裕。
当初的顾流光，是如此漫不经心地判断到，他自以为是跳脱出剧本的棋手，没想到早已身在此局，并向曾经最不屑的人跪地宣誓效忠。
至少此时，两人都对他们未来你追我逃的关系一无所知，因此还算得上是“正常师徒相处”。
云观沧俯瞰着脚下的一切，云雾抚摸着他的脸，他微微偏头，错觉有人借机亲吻自己的脸颊，默默地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脸。
顾流光目视前方，感觉抱着的小孩不动了，他疑惑地低头，就看到主角这么一副可爱的样子。
顾流光脸色古怪：“这里可没有怪阿姨。”
“啊？”云观沧呆呆地昂起脸，“怪阿姨是什么，妖兽的名字吗？”
看来不是故意这么勾引人的。顾流光很想戳戳那张包子脸，但怕怀里的人乱动掉下去，即使他能接得住，也会吓到小孩，不利于顾流光以后抱大腿。
是的，胸无大志的千年一遇的天才顾流光内心其实有蹭光环的想法，在穿越之初，他就制订了这么一套“详实”的计划：摸鱼几百年，然后去指定地点捡到可爱正太玩养成，再挂机十几年就能收获一个对自己尊敬的孝顺徒弟。
何乐而不为呢。
顾流光这边想着躺赢，云观沧却丝毫不给面子，一方面他怀疑顾流光是那个导致云家覆灭的凶手的保护伞，收他为徒只是为了享受猫抓老鼠的愉悦；另一方面，顾流光看起来实在不像有师德的那种人，他承认的师父就应该像父亲一样刚正不阿，至少性格不要这么轻浮。
云观沧心里给顾流光的名字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既要警惕顾流光的动机，又要提防他对自己下狠手。
若是自己没了，只怪他倒霉，但云观沧身上还背负着云家上百人的仇恨，万不可能因为轻信他人便英年早逝——更何况是这个人把“我有问题”四个字都写在脸上，他若是真心把顾流光当师父敬爱，最后只会是认贼作父。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疏影与恃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