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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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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如初和权誉在荆玺府已过七日,荆文洛常带着他们出府玩耍,或整日整夜卧在房间里,是一句话也未与荆无期说过。
一日傍晚,荆文洛拉着二人到他房间,说要玩投壶。
宁如初以前在山上听师父谈及过投壶,那大多数都是在空旷之地玩,便问:“为何是在这里?”荆文洛的房间虽不算小但远远谈不上空旷。
荆文洛:“府上禁玩这游戏,在外面玩不就被发现了吗?”
权誉:“改日去府外玩。”
荆文洛:“不行,我现在就想玩,府上的人都不敢玩,正巧你们不是府上人,就陪我玩玩。”
“不行”,权誉不同意道:“不陪你玩。”
“为何?”荆文洛鼓着腮,“宁公子?”
权誉将宁如初拉到身后,问:“怎么玩法,赌酒吗?”
“是”,荆文洛道:“不赌酒就没意思了。”
宁如初试图钻出来,“阿誉,你别这样。”
权誉揽着宁如初的肩,“不陪他玩,他要赌酒呢。”
荆文洛听这话,想起每次敬酒时,宁如初都是以茶代酒,道:“宁公子不胜杯酌,是我疏忽了,那咱们就不赌酒,如何?”他看着宁如初,眼里泛着星光,希望宁如初能同意。
权誉瞧他又是这般色眯眯地盯着宁如初,就移了几步挡了视线,让荆文洛看了空。
这些天,宁如初一直想打听荆文洛与荆无期之间的事情,现在逮住这机会,便道:“要不这样吧荆公子,我们做个交易,我们陪你玩投壶,你告诉我们你与荆侯爷之间的事,如何?”
“事?”荆文洛佯装不知:“何事?”他看向宁如初,问他。
权誉护在宁如初身前,“小侯爷既然不肯做这交易,那算了,正好我们也不想玩投壶。”
荆文洛犹豫片刻,见眼前的壶与箭,无奈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告诉你们便是。”
宁如初仔细听着。
荆文洛:“我想念我的一位朋友,可阿爹不让我去见他。”
“为何?”
荆文洛:“因为他觉得我是世子,不应该随便交朋友的。”
宁如初满头雾水:“这是何道理?”
荆文洛:“我的那位朋友不是来自什么名门世家。”
二人不明白。
荆文洛终于耐下心细细道来:“我自小不爱读书,父亲也不太管我,我十五岁那年贪玩成性,极度厌恶读书,甚至拔光了授课师父的胡须,师父说什么也不肯教我了,父亲无法,就让我待在府中,不逼我读书也不让我出府。”
权誉问:“荆侯爷不让你去府外,是想要你渐渐收回贪玩的性子?”
“或许吧”,荆文洛继续道:“一日,父亲唤我去他书房,我以为他又想逼我读书了,但他却是第一次没凶我,他朝我微笑,从一个漂亮的宝匣中取出了一块紫玉,还亲自为我佩戴,我从未见过他这般慈祥的模样。”
荆文洛顿了顿,“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大哥犯了法,误伤了朝廷大臣的世子,那位世子重伤,浑浑噩噩中说是荆玺府的小侯爷,但荆玺府有两位小侯爷,那位大臣向朝廷告了状,皇上下令荆玺府必须交出这位小侯爷进掖庭一年。”
他没再继续讲,二人心觉事情不妙,也没往下问。
须臾,荆文洛站起身,望着窗外,笑着说道:“我大哥文武双全,才貌兼备,懂事明理,前程一片大好,而我,一无是处,只会给家里带来麻烦。”他转过身来,问:“你们说像进掖庭干粗活这种事,该谁来做呢?”
权誉:“当是犯法的那人去做。”
宁如初小心地问:“荆侯爷交出谁了?”
荆文洛哼笑:“他怎么舍得交出我哥呢,那可是全家的希望,未来的掌家人。”
权誉震惊:“你爹把你送进了掖庭?”
“是啊”,荆文洛扬起笑容:“我爹送我紫玉,冲我笑,都是为了送我进掖庭,好让我不生恨呢。”
宁如初不解:“可犯法的人不是你啊?”
荆文洛苦笑:“他将谁交出,谁就是犯法的人,而在大哥和我之间,犯法的人只能是我。”
他又回过头去,看着窗外,微风送凉,满树枝叶摇动,几片随风飘洒。
“我不怪他,他说的都对,只是一年而已,我又不读书,只会虚度光阴,干干粗活还能历练历练,对大哥而言是件灾难,但对我来说也许是件好事。”荆文洛伸手,一片落叶划过他的指尖,“我也没有理由去埋怨他,就像他说的那样,我的命都是他给的。况且大哥为我做了很多,我却只会惹是生非,不过是去替他受罚区区一年而已,又能如何?不会怎样的,让我去替大哥受死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他的语气平静异常,衬着宁静的气氛更显压抑,若不是他眼里蕴含着一滴未落下的眼泪,又有谁知道他的内心是在哭泣?
宁如初内疚万分:“对不起。”他不知竟是这般不堪回忆的往事。
“无事,宁公子,这不关你的事。”荆文洛的泪水未落下,宁如初知道他不会落泪的,初见时他遍体鳞伤也未流过一滴泪。
那凉风又吹起,吹得树叶挲挲作响。
过了好一会儿,宁如初道:“我们玩投壶吧,我想玩投壶了,就赌酒,如何?”
权誉心知宁如初是为荆文洛才说自己想玩的,毕竟他最不爱饮酒。
荆文洛已经平复了心情,这会儿瞧着壶与箭,宁如初这样一说,又正好勾起了他的兴致,道:“那好吧,我们玩投壶,不赌酒。”
宁如初:“为何,你不是说不赌酒就没意思了吗?”
荆文洛笑道:“我有了更好的主意,咱们谁输了谁道出一个秘密,如何?”
权誉满口答应:“行”,他戳戳宁如初,“阿炫,你觉得呢?”
宁如初:“好啊。”
荆文洛就将箭均分为三份,摆好三只壶,每人一份箭,准备就绪后,道:“开始吧。”
三人瞄准壶口将手中的箭一根根向壶内投去。
投完后,荆文洛数起,每人十支箭,他中壶了六根,宁如初也中了六根,权誉中壶了十根。
荆文洛和宁如初不禁赞道:“好厉害!”这投壶能全中者,自古稀有,二人心服口服。
权誉盈盈一笑:“那说秘密吧,可别输不起啊。”
荆文洛思索,道:“我小时候曾剪下自己的头发用红丝线捆住,怕被我爹训,就偷偷藏进了我娘的首饰盒,直到我娘过世,这事也没被发现,就不了了之了。”
二人好奇:“你一个男孩子用红线缠头发做什么?”
荆文洛没想到二人会这样问,半天回道:“不带这样玩的。”
“行吧。”权誉没多问,“到你了,阿炫。”
宁如初道:“以前在习龙宫,我弄丢了学堂的钥匙,大师兄以为是六师兄弄丢的,说要处罚他,子韵师兄知晓是我弄丢后就替我担了罪,被训了好久愣是半声没吭。”直到现在,他一想起子韵那日委屈的模样就心生愧疚。
权誉想都没想:“换作是我,我会心甘情愿替你担罪的。”
宁如初:“为何?阿誉,这是不对的,若非是犯错的人受罚,那他下次岂不还是会犯同样的错误?”
权誉问:“那从你说的那日之后,你可弄丢过别的重要的东西?”
宁如初:“这倒没有,子韵师兄替我担罪,我愧疚万分,自此万事小心,将重要的东西收好,再也不敢弄丢了。”
权誉:“你瞧,这不比你自己认罪有用得多。”
宁如初:“子韵师兄待我好,那顿训又是为我挨得,我实在不忍他再为我受罚。”
“那我呢?”权誉问:“我把我的心都给你,你难道忍我受罚?”
宁如初久久未回。
当然是不忍的,权誉待他从来极好,他不会让权誉受委屈受伤,更不忍他为自己受罚,只是“我把我的心都给你”这句是真话还是顺口拿来说说的?
“哎?”一旁的荆文洛撑着脑袋即将打瞌睡,“不带这样玩的,你们到底会不会?”
二人便结束了话题,继续投壶。
很快,第二局、第三局,权誉局局都全部投中了,荆文洛无趣了,喊道:“不玩了,没意思。”
权誉:“为何?这么好玩的。”他还想继续玩。
荆文洛:“你每次都投中,你是觉得好玩。”
宁如初:“我也不想玩了。”他没秘密了,是真输不起了。
荆文洛:“每次都是权公子赢,下次玩这个不要带上他了。”
权誉:“谁要同你玩。”他对荆文洛的秘密才不敢兴趣。
宁如初同意荆文洛的话,也道:“不能带他,太吃亏了。”
权誉依顺他:“好,下次你玩,我待在旁边,阿炫愿我玩我就玩,不愿我玩我就不玩。”
宁如初看他托起腮,模样十分乖巧,淡淡一笑道:“下次改规矩,赢的那人道秘密。”
权誉摸着宁如初的头,道:“脑袋瓜在想什么呢,都不投中打成平手,这游戏不就玩不成了?”
宁如初心想:似乎是这个理。
天已黑了,二人回到院子,宁如初想起荆文洛所谈经历,道:“总归是荆侯爷的不对。”
“是”,权誉道:“掖庭的苦决非一句历练那么简单。”
宁如初:“阿誉也知?”
权誉看着他的眼含笑:“是啊,我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真的假的”,宁如初学权誉方才的姿势摸着他的头,道:“你这脑袋真是好宝贝。”
权誉顺着宁如初的手钻进他怀里,“都给你。”
他刚钻进,一抬头见宁如初蹙着眉,问:“阿炫,在想什么?”
宁如初:“我在想荆公子说侯爷不让他去见朋友,你说他们之间的过节是否还不止此?”
权誉道:“我猜也是。”
宁如初:“不能问了,他伤心的。”
二人没问,可却是荆文洛自己要告诉他们,只道,留在心里默默承受着,不如找个人倾诉出来,也许能早日泯除他与侯爷之间的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