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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相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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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临水阁,宁如初才想到他不知苏元欣和郑赐的住处,问:“阿誉,你说我们要去哪儿请苏公子和郑公子来小叙呢?”
权誉听这话也才想到这件事,刚刚忘记问住处了,道:“方才走得太急,要不改日我们去打听打听郑赐住在哪儿吧。”
宁如初:“嗯,这么快就有主意了?”
“不然呢”,权誉拣下篮中菜,“下次去街道偶遇?”
“街道就那一条,难道不好找?”宁如初正是这样想的。
权誉拣下荠菜又洗起荸荠,笑道:“人家吹箫舞剑可不是免费看的。”
宁如初:“我们带些银两去总行。”
“哇”,权誉挂起空篮子,“你好有钱。”他放下银袋,银袋还满着。
宁如初才知权誉这般省,笑了笑:“我还以为你真爱吃这些呢。”
“我真爱吃。”权誉把银袋推到宁如初身前,“全都给你。”
宁如初睁大眼:“这么好?”
权誉用刚洗荸荠的手捏捏他的脸蛋,道:“放你这儿保管。”宁如初的脸蛋十分柔软,他觉手感不错就又揉了揉。
宁如初握住权誉的手,放下,黑曜石般的眼放着柔光,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放心,我三天给你花完。”
权誉放下手中荸荠,隐隐现出白牙,窗外的阳光被他的笑容收敛再一起释放,靠的更近后一手撑在了宁如初身后的墙壁,“好啊。”
整理完荠菜与荸荠后的小厅内呈现的画面是:除了桌椅和一些炊具外就都是菜了。
宁如初估摸着这些菜能吃上三个月,然而事实是,只用了三天时间,菜就一颗不剩了。
他先前从未尝过荠菜,但这次吃到后竟觉这味道十分熟悉,刚尝到的那一瞬里一种久违的熟悉感让他置身仿佛真实的梦境,似乎是在梦里尝过,但又太过真实。
“阿誉,我们……”宁如初只见权誉拿着篮子从他面前走过。
“阿誉,你去哪儿?”
权誉停下,回:“没菜了”,他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要一起去吗?”
宁如初只问:“你有钱吗?”
权誉才想起自己把银两都交给宁如初了,哽哽:“没有。”
宁如初关上门,与他一起去了。
“果然是三天。”
宁如初隐约听到权誉在说些什么,但他声音太小,问:“什么三天?”
权誉浅笑:“你不是说三天花完银袋了的钱么。”
宁如初掂量银袋,还同三天前一样沉甸甸的,就解了银袋取出些碎银放到权誉手中,“给你。”
权誉把碎银藏进袖口,夸赞:“真大方。”
“阿誉”,宁如初停在原地,轻唤了一声。
权誉转身,走了几步到宁如初身前。
宁如初眉角含光:“你怎知我爱吃凫茈,还有荠菜?”
权誉顿了顿,“因为……”他眨眨眼,向右上方看去。
“不许撒谎。”
“我……”权誉正视了他,支支吾吾回不出话。
“阿誉”,宁如初不等他回答,问:“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权誉狭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淡眸中映出正目光凝滞地看着他的人。
漫天的花瓣沾有清晨的露珠,纷纷扬扬地洒落,零零碎碎落了一地绚烂,宛如粉红的精灵,缤纷间洒去一怀惆怅。
二人对视在街道,仿佛时间已静止,直到空气静得压抑,其中一人才恍过神来,温言道:“阿炫,我不想吃荠菜了。”
“啊?”其实宁如初想买的就是荠菜,也是和权誉在一起的这些天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竟这般爱吃荠菜。
“哦”,宁如初想到许是权誉吃腻了荠菜,问:“那凫茈呢?”
“也不吃了。”权誉微微勾唇。
凫茈也吃腻了?宁如初便应道:“好。”
今日的市集较往日要清冷些,或许还是清晨时分,遍地卷起微凉的寒意,深沉得难以化开,权誉环过宁如初的肩,搂紧,问:“冷吗?”
宁如初摇摇头。
忽然,街道的一头传来一阵仓促的救命声,瞬间打破了小镇的和谐。
三三两两买物品的人纷纷放下手中的货物,喁喁私语:“发生了什么事?”
宁如初和权誉奔了过去。
行至半路,就见了那个喊救命的人正向这边赶来,他惊慌失措,口角和衣裳上都有一丝血迹,发丝凌乱、衣冠不整,哭道:“救命、救命啊!”
二人奔近,才认出了这张熟悉的脸,竟是郑赐。
“郑公子,怎么是你?发生什么事了?”
郑赐惊惶万状,见到宁如初和权誉,仿佛握到了救命稻草,哭喊道:“宁良人、权良人!快去救元欣!”他一边喊一边指着身后的方向。
权誉见状,道:“先救人!”三人立即向前赶去。
在路的尽头,见到了苏元欣。
他满身血迹,血和汗水裹挟在一起,滴到干涸的唇上,狼狈不堪地瘫坐在地上,若不是郑赐呼喊了句“元欣”,宁如初差点没认出来。
郑赐扑了过去,抱着苏元欣,哭道:“你怎么样了,他们把你怎么了?”
苏元欣躺在郑赐怀里,口角还在流血,他望着郑赐,微微一笑,想抹去郑赐的泪水,但泪水未抹去,却沾上了他满手的血渍,“阿赐,别怕,他们被我打跑了!”
宁如初忽觉心口刺痛,记忆中的那句“如初,别怕”再次萦绕在耳畔。
郑赐紧紧抱着怀中人,哭喊着:“求良人救救元欣……”
权誉半蹲下,宁如初帮郑赐将苏元欣小心地放到权誉的背上,几人直奔向了临水阁。
郑赐和苏元欣身受重伤,宁如初请遍了荆桃村的大夫,都以各种理由推辞了,好在权誉略通医术,买来药为二人清创。
宁如初见权誉包扎手法娴熟,道:“想不到阿誉还会这些。”
权誉:“也是朋友教我的。”
宁如初问:“哦,是先前爱吃荠菜的那位朋友吗?”
“是”,权誉颔首,含笑,将绷带放入他手中,轻柔地握住他的手,温声:“我教你。”
“啊?”宁如初未听清,还未反应过来,右手就被一股暖流覆盖。
权誉细心地包扎,细语温声:“不能过紧也不能过松,还有这里,每圈缠绕时应该压着前面绷带的一半宽度,这样就不会掉落了,这里应当是直的。”
宁如初听着权誉说,没想到这些动作有这么多讲究,但他却是半句也没能记住,只是盯着覆盖在自己手上的纤纤玉指,甚是好看。
直到躺在床上的苏元欣咳嗽了一声,二人才恍过神来,他们还在为郑赐包扎伤口。
听到这声咳嗽,郑赐顾不得手上的绷带,跑到床边,握着苏元欣的手,泪眼朦胧,道:“元欣你怎么样了?权良人帮你包扎过了。”他语话哽咽,说了几句又浅浅笑着。
苏元欣脸色苍白,他望着郑赐,淡淡一笑,又昏睡了。
权誉安慰道:“放心,他无性命之忧,只是伤势太重,需要好好休息。”
听了这话,郑赐才稍放宽心,他转过身来,向着宁如初和权誉双膝跪地,说:“二位良人救了元欣,郑赐万死也难报这大恩!”他用哭腔道谢,伏在地上磕起头。
“郑公子快快请起!”宁如初和权誉连忙扶起郑赐,“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他们不过是带苏元欣回临水阁,帮他清了创,赶到街道尽头时,苏元欣已无生命威胁。
在二人看来是小恩小惠,但郑赐却是感激不尽:“无论如何,良人救了元欣就是我的救命恩人,请良人受我一拜!”
宁如初及时拦下,想起更重要的事情,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方便告知?”
郑赐才直起身,道:“恩人问话,当然方便。我与元欣日日早早出门,当街卖艺,只想能多挣几个铜板。”应着小恩小惠,他对眼前的二人十分放心。
三人出了内室,郑赐继续道来:“今日清晨,我们同往常一样早早到了街头,平日不消半柱香就会有成片的人群围上来,大多是熟悉的人,也有些是陌生的新面孔,可今早是吹了半个时辰,也没见几个人来,那些往日都会捧场的熟人也没见到人影,我们以为是别处新来了卖艺的把人都吸引了去,就没太放心上,若真被人夺了饭碗也是我们技不如人。
可没想到,一盏茶的工夫,竟来了几个手持棍棒的村民,他们说我是个盗贼,要赶我出荆桃村,我不知他们何出此言,元欣将我护在身后与他们辩解,那些村民一瞧是元欣,辱骂他是弘山人,我虽自小在荆桃村长大,但与元欣相依为命数年,听他们恶语伤人,当即骂了回去。
那些村民怒不可遏,拿着手上的棍棒动起手来,我们手无缚鸡之力,元欣拼死护我逃命。”
郑赐哽咽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地落下,杂乱无章地弹奏着一首悲伤的曲子。
“可我说到底也是荆桃村人,那些村民怎会真要我性命?倒是他自己为了救我连命都不要了……”
苏元欣昏睡了三天,郑赐就在床边守了三天,如伶仃的木偶,半步不移也半句不言,直到床上的人终于睁开眼,他抹着泪水挂着笑容,不知是哭是笑,只觉那个伶仃的木偶不再伶仃了,就在这一瞬里获得了生命,仿佛他的世界突然间有了希望与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