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风起时》一只小甜筒

3、第三章

　　任夏与他余念初高中六年同班同学，就算这几年各自忙于生计联系得少了，但对他的了解任夏还是敢打包票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了。

　　十五年的相处，任夏对余念的评价就是“好人”。

　　不是“好人卡”的那个好人，是“普度众生”的那种好人。

　　余念从小到大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大大小小的考试从来没有跌出过前三，高考也是以全省第三的成绩考入了全国最好的医学院。

　　成绩鹤立鸡群就算了，他还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从小学的综合素质评价开始就是满分。弹得一手好吉他，校篮球队的主力，学生会干部，那个年纪所有光鲜亮丽的头衔他都有。

　　这样的人写进小说里怎么也得安个“高岭之花”的人设，要不然太接地气就和凡人们拉不开差距了。但恰恰相反，余念性格温润，待人接物谦和有礼，富有同理心和包容心，乐于助人，重情意。

　　是那种你问他问题没听懂，他不会怀疑是你脑子有问题，而会反省自己讲得不好，并且一定会讲到你懂的人。

　　甚至你不问他，他也会讲。

　　记得高二某次月考的数学压轴题，以任夏的水平，写个解就算成功，有自知之明的她也没想弄明白，所以老师讲的时候就没认真听。

　　下课把卷子收回抽屉，翻篇了的时候，余念说看她好像没明白，自顾自拿起纸笔就从头开始解释。

　　这让没吃早饭肚子饿得呱呱叫，着急去小卖部觅食的任夏甚是迷惑，自己什么都没问，怎么有人赶着趟来当老师的。

　　但因为知道余念就是这样的人，也只能勉为其难配合着。估计就是是觉得她这次排名有所下降，要好好指导一下。

　　饥饿的折磨，眼前清秀俊朗的侧脸，分明的下颚线，修长白皙的手指，温柔悦耳的声音等一众外界干扰都让任夏完全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到题目上。

　　“是我讲得不清楚吗？”余念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问。

　　“没有没有，你讲得很好，我都明白了。”
　　离下节课没多少时间了，任夏想趁着最后的几分钟飞奔个来回，赶紧就摆摆手想要脱身，边说着人也已经离了凳子，做好了随时开溜的准备。

　　可余念的重点就一直放在题目上，硬是要确保她全部弄明白才行。

　　于是任夏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与最后的机会失之交臂，听到上课铃时是又好气又好笑。

　　若是她诚心发问了倒也说得过去，但她根本没有问啊。

　　饥肠辘辘上完下一节课又下楼做课间操，等肚子都饿过劲了回来发现桌子上放了一个面包和一瓶酸奶。

　　余念就是这种打着灯笼，把地球掘地三尺都找不出几个的好人。

　　任夏曾调侃他是来人间普度众生的，还真说对了七八分，余念学了医，走上了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道路。

　　这样堪称完美的人在学生时代自然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任夏赢在和他认识得早，近水楼台先得月，先其余人一步和他成了朋友。

　　两人的故事是青春小说里随处可见的剧情，没什么波澜壮阔，平平淡淡却足以让十几岁的夏风吹到了如今。

　　至于余念喜不喜欢自己，任夏想答案应该是“否”的。

　　诚然自己对于他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好友，但不是喜欢的人。即便有太多太多次任夏都有过他是不是喜欢我的错觉，可错觉终究也只是错觉罢了。

　　男孩子的喜欢是藏不住的，不说那便是不喜欢了。

　　其实作为好友一直走下去，待他遇到心爱的姑娘后这些心思也自然而然会变成再也不会被开启的陈年旧事，只可惜任夏等不到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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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段时间任夏出现反复咳嗽，胸闷疼痛，发烧的症状，最开始以为普通的感冒没太在意，吃了药后长时间不见好就请假去了医院检查，得到的结果是令人难以置信的非小细胞肺癌的肺腺癌晚期。

　　她不得不辞掉前程一片大好的工作跟着父母回了家，在本地三甲医院挂了专家号，走进接诊室看见一身白大褂，站在主任医师身后的余念时，觉得是这辈子最大的离谱事件。

　　绝对前无古人，而且她的这辈子也快到头了，也应该不会再有来者了。

　　余念主攻癌症方向她是知道的，博士毕业要回来发展之前也问过了，入职全国数一数二的三甲肿瘤医院当医生也是顺理成章。

　　但到底要多么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才能想到，她和余念的重逢不是以“好友”而是以“医生与病人”的身份呢。

　　过于戏剧性的展开，以至于让针对她的“死亡宣告”听起来又多了几分黑色幽默。

　　绝望与崩溃的狂风暴雨前几日过去了，这会儿的任夏已经接受了事实，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不接受又能如何呢。

　　在短暂的石化过后，她扯动了几下嘴角，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开口了：“要不要这么巧......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跟我说一声。”

　　真是的，都这么久没见了，能不能不要摆出这么悲伤的表情啊。

　　“刚刚回来没多久。”余念的嗓音没有了以往的清澈，和他的眼眸一样，蒙着一层厚重的雾气。

　　久别重逢，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一向健谈的任夏也不知道此时该如何把对话进行下去了。

　　一个不再有未来的人又能说什么呢。

　　坐诊的专家是如今肺部肿瘤界的泰斗人物方忠林，行医多年一直抗争在肺癌一线的他在看到任夏的肺部CT和血检结果的时候，即便在这个白色建筑物里见过了太多的无能为力和生离死别，还是倍感痛心。

　　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姑娘，肺腺癌晚期，手术治疗已经没有意义，而且从CT上看情况不太乐观，有双肺多发转移和胸椎骨转移的迹象。

　　肺癌在早期阶段是可以通过手术摘除病灶完全治愈的，但由于早期并无临床症状且普通体检的X光片也很难发现病变，导致一旦症状显现就是中晚期，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小姑娘，你这个情况不是很乐观，已经出现了肺外转移。”方忠林指着胸部CT开始解释病情：“病理检查的结果肿块已经到4cmx3.5cm了，胸腔也有积液，需要马上胸穿......”

　　任夏恍恍惚惚听着，千万种情绪交错，不敢朝余念的方向看。

　　她本没有准备把生病的事情告诉余念，就算会被知道，也不该是以这样的方式。

　　不得不说老天爷是有点幽默感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