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
“老头子，你吃错药了，做什么突然这么凶。”
王春花不敢再去抢笤帚，嘴巴里说着狠话，语调倒是放平缓很多。
三个女儿嫁出去后，家里吃喝开销都靠时根发一个人。老头平时很好脾性，偶尔发起燥来，王春花还是憷他的。
“你以后对莺子好点。富庄给我托了好几回梦，他说了，再看到我们欺负莺子，等以后我们下去，会找我们算账。”
“富庄真入你梦了？这孩子，他一次都没进我的梦。也不知道是不是怪我怠慢了他媳妇。”
听时根发提起唯一的傻儿子，王春花眉目间爬满难见的温情。
“你也知道怠慢了？那你还不收敛些。”
王春花假模假样地冲时莺扯了扯嘴角：“行，我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总可以了吧。小女儿，你想吃点什么，妈上街给你买去。”
王春花的话根本不是真心话，时莺听得有些反胃，她又不知道小可怜喜欢吃些什么，便闭紧嘴，没说话。
好在时根发开了腔：“我也去，今天也算团圆，咱多买点菜。”
-
家里没了人，方便时莺翻箱倒柜，查看更多关于这个家的线索。
王春花和时根发的长相她知道了，三个姑姐，还有她们丈夫长什么样，时莺一无所知。
这些人都是小可怜的近亲，万一以后在路上遇到，她却不认识，会穿帮。
登时，时莺化身小间谍，在狭小的平房里来回蹿踱。
可惜，除了墙上挂的黑白全家福，和富庄的遗照，时莺没看到任何影集。
仅有的全家福也不是近期拍的，右下角印着拍摄日期，是富庄十岁生日时，全家留的念。
照片里，傻富庄穿着簇新的厚棉袄，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儿子。
王春花和时根发围坐在他两边。
这种排座方式，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这个家有多宠这个傻儿子。
时莺在后排最左边，找到了身形样貌跟五六年级时期的自己很像的小丫头。
她身上衣服和裤子都不合身，肩肘处还打着补丁，比起中间站着的几个稍大点的女生，她身上的着装太寒碜。
镜头里，她抿紧唇，板着脸，没一点笑颜。
隔着光影，时莺都能感同身受她的局促。
时莺没太多时间感慨，坐黄毛自行车过来时，她观察过，菜市场离这边并不远，走路也就十来分钟的事。
她得抓紧时间，多查点有关这个家庭的细节资料。
还真被她翻出来了！
小可怜在梳妆台中间抽屉最里边，藏了个记事本。
王春花和时根发都不识字，这个记事本放在这边三个多月，竟没被人发现。
时莺匆匆翻看了下，记事本写的内容，差点没把时莺当场送走。
如果上面的内容都是真的话，那这个小可怜，有些超乎她想象的——
骚。
o(╥﹏╥)o
当然，也不排除小可怜跑路之前，故意留下一本“日海洋记”，用来气这个家里的人。
可惜两位老人不识字，三个姑姐虽然识字，但显然，她们一点都不想再给小可怜眼色。
记事本翻看起来，闻着都有股淡淡的霉味。足见它雪藏在这多么长时间，都没人问津。
-
王春花和时根发手上拎满了菜，还没走到家门口，就看到家那个方向串出好几道浓烟。
“老头子，这是咱家着火了吗？”
“还真是！快跑！莺子还在家。”
两人飞快迈着老腿，冲到家，家里没着火。
浓烟是从里边院子那儿冒出来的。
推开后门，时莺立在火堆旁，身上换上了王春花还没舍得穿的新花布衬衣和裤子。
王春花再一看火堆里燃着的物件，乖乖，时莺怎么把她的衣服全给烧了。
“浪......天杀的！你好好的发什么神经？这些衣服你都没穿过几次吶！诶诶诶！你身上的新衣服是富香扯布给我做的，我都没舍得穿，你怎么就给偷过去了，快脱了还我！”
王春花话到嘴边，迅速把“浪蹄子”替换成“天杀的”。
看时根发瞪向自己，王春花有些委屈：“富香去年拿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就给我扯了些布。我上个月刚找裁缝做完成衣，一次都没穿呢。她自己那么多衣服，不穿就算了，还烧…...”
时莺的小脸被火光映得通红，她有些后怕，幸好先前换衣服时，没拿小可怜的内裤穿，只拿了她的背心和外衣。
简单速读“日海洋记”，时莺都能算出经过这女人手的男人，都快有三打了。
时莺愿意送小可怜一个外号——
余里三打白骨精！
时莺实在没把握，这样行事做派的女人会不会有什么脏病，但她一想到小可怜的密接人数有可能是三打朝上，时莺感觉像是有很多蚂蚁钻进裤管，浑身上下，立刻痒到不行。
安全起见，时莺还是跑到王春花那屋，从她的衣橱里，拿了套她还没舍得穿的新衣服裤子，麻溜给换上了。
痒意这才止住。
小可怜的所有衣物，时莺旋即团成一团，划拉着一盒火柴，一把火，全给烧了。
她都不在人世了，这些看着在这个年代相当时尚的衣服，都留给她自己用吧。
“莺子，好好的，烧衣服做什么。”
时根发也很奇怪，走到时莺身边，好声好气地问她。
时莺抬起头，火光把她的小脸映得红彤彤的。
“爸，你说你在杭城看到一个死掉的女人，特别像我。我在想，不如就当自己死过一回，现在又活过来了。这些衣服裤子，大多是李裁缝做给我的。剩下的一些，是别的男人送我的。没一件是我赚的钱换的，现在我看它们一眼，都嫌脏。爸，重活一次，我不想做你儿媳，就做你亲生女儿吧。以后，我会好好做人，不叫你失望。”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时莺，你爸是老实人，不是外头任你差遣的那些姘头，你不好这么骗他的！”王春花没好气地插嘴。
时根发一把拽开王春花：“我信，爸信！莺子，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爸的亲生女儿。你放心，爸这次回来，就不准备走了，往后我就在余里县，帮人补补竹席什么的赚钱。你要想学这门手艺，我也可以教你。以后咱赚干净钱，挺直腰板做人。哪个野男人再敢来骚扰你，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
王春花刚放下手中买的菜，都没顾上喝一口凉茶，就被时根发打发着，陪时莺去县里刚开了一年的百货大楼，置办新衣服去。
时莺身上有股魔力，能让男人乖乖听她的话。
王春花没想到，自家老头都快五十啦，也没逃过这个魔咒。
时莺不过说了两句场面上的话，他立刻喜上眉梢，乖乖把一个春天加半个夏天编竹席的钱全拿了出来，塞到时莺手上，让她看中什么好东西，就买。
还非要自己做陪！
怕有野男人缠她！
王春花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哪有什么野男人，不都是她勾勾手指，那些男人马上被迷得五迷三道，自动送上门来。
她才是最厉害的野女人！
不行，得让三个女儿轮流回家住一段时间，给她们亲爸吹吹耳旁风。
她一个人，拉不回老头子的！
余里县百货大楼坐落在县中心，大楼是去年春天才盖完营业的。众多矮平房的包围圈中，用白色瓷面马赛克装饰外墙的三层大楼拔地而起，傲然夺目，屹立在街头。
“时莺啊，百货大楼里的东西不合算，外面小店一样的东西，价格只有这的一半。听妈的，咱去外边小店逛吧。”
王春花看时莺一直翻看最新潮的内衣裤，还有样式新颖的女式衬衫啥的，她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就怕她嗷一嗓子：“全给我包了！”
时莺花钱有多大手大脚，她可是亲眼见过的。
之前王麻子还没回杭城，给时莺的大团结都是拿网鲜袋装的。
她可是在钱堆里躺着睡的女人。
现在信誓旦旦，说要做回干净女人，切！
也就家里那个傻老头才会信！
好在时莺倒没太不懂事，试了几件衣服都不合身后，她就去到布料区。
自己扯布做，比起买成衣，合算多了。
王春花心里稍微放松了点，也许，这妮子真的转性了？
刚在心里夸了她两秒，这妮子又开始作妖了。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
就见时莺伸出纤细白嫩，如牛奶泡出来的手指，在其中最贵的四匹布上面点了点。
点的王春花的心脏都跟着弹动起来，太阳穴也“突突”的疼。
“这四匹布不要了……”时莺顿了顿，大手朝其余布匹一划拉，“其余六匹，每匹都帮我扯三尺布料。”
心刚放松一秒的王春花脸随即垮塌下来。
果然还是老败家子！
布买的多，百货大楼就能帮忙送，时莺刚提起笔，一下想起她根本写不出现在的住址。
就算她知道，也不能写，小可怜那像棉花一样的绵软字迹，她模仿不来。
“愣什么呢，赶紧写啊，老头子还等我回去做饭呢。”王春花在边上不耐烦地催促道。
“时莺？”
身后有一道高亢的男声。
时莺下意识转回头，是个身穿百货大楼制服的中年男子，这人梳着大背头，给人一股相对于这个年代而言，还很稀缺的油腻感。
“还真是你啊，穿成这样我都不敢认。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时莺暂时没敢回话，小脑袋瓜像是装上了马达，飞速运转。
百货大楼的员工，了解小可怜的基本背景，说话语气还这么亲昵，这是“日海洋记”里的男N号啊！
百货大楼采购科科长何向天！
小可怜自述的密接者之一！
时莺整个人都快麻了，努力堆上自然的微笑：“何科长，这么巧。我中午刚到的余里，过来买点东西。对了，你们的人不知道我住在哪，你帮我写一下地址吧。这两天手腕疼，握笔不太方便。”
先废物利用下吧。
“拿来，我写。”
时莺朝边上挪了挪，给这个何科长腾位置。
心里哀嚎着，猖狂啊，这么不顾群众的目光，大大方方承认他知道小可怜家住哪！
就算小可怜能逃过今春的一劫，她也活不过明年的秋天！
“写好了。莺，以后买东西找我，别瞎逛，多累啊。”
游荡的眼神里写满了“我会心疼”的字眼。
听着辣耳朵的单字称呼，时莺忙低下头，手朝两边捋了捋长发，遮住控制不住烧起来的耳朵。
怪不得她，她都没谈过恋爱，唯一的一点经验，全来自读小说和看偶像剧。
没有实践经验，她就被抛到大片海洋面前，她能不心虚吗。
“嗯哼......咳咳咳咳咳……”旁边的王春花也忍不住了，在那边又咳嗽又跺脚的，使劲制造噪音。
时莺心里可感激死王春花了，忙挽起她胳膊：“何科长，改天再聊吧，我妈咳嗽老是不好，我得带她看下老中医去了。回见啊。”
说完，拽着王春花就往外狂奔。
王春花本来很难看的脸色稍微舒缓了些，这个浪妮子，好像真的开始转性了？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三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