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并不方长》姜平

45、另一种爱情

　　姜末回了上海。林母出院后，林喜乐找了一份培训机构的美术教师的工作，要到上海培训。姜末才回上海一周，林喜乐后脚就来了。
　　来的那天，林喜乐虽然平静下来，整个人却是黯淡的，以前她身上的灵气，那双好看的眼眸，神色俱失。姜末接她到住的地方，正好离她公司培训的总部很近，跟姜末是一条线。
　　晚上吃完饭她们在外白渡桥那里散步。
　　“我妈又给你打电话了吧。”林喜乐说。
　　“恩，打了。”姜末说，“让我好好照顾你。”
　　“姜末，我错了，你知道我错在哪吗？”林喜乐看向她，眼里是不甘，嘴角轻颤，随时要哭出来，长这么大，林喜乐除了小时候因为奶奶去世哭过，再没哭过，如今却轻易就会流出眼泪，这一段时间她哭过多少次了。
　　如果一段感情叫人如此苦痛，那不该断掉吗？
　　她没哭，眼泪打转之后消失在她眼圈里。
　　“我错了，世俗强大，改变不了。”她用力抿唇，眼睛飘向别处。
　　“后悔吗？”姜末问。
　　“哪一件？”林喜乐说，“如果是因为我害我妈喝农药自杀我后悔，怪我做事不够稳妥，太着急。如果是爱上魏晋，我不后悔。”
　　像她说的，她后悔的只是自己的处理方式不当才造成那样的后果。
　　“你知道那天我给他打电话说分手，他跟我说了什么吗？”林喜乐目光忽又坚定地看向姜末，甚至那眼神里有些满足和骄傲。
　　她说，“他说，丫头，我等你。”
　　“我23岁，他35岁，他没结过婚，一男一女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林喜乐说，“只是因为他们接受不了就要拆散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
　　她还是心有不甘。
　　“喜乐，何必纠结与对错，你现在有些偏执了。我们和父母的思想有差距有代沟，这是世世代代都存在的。”姜末说，“我们可以接受的东西不能强制他们也接受。”
　　“你为什么不支持我？”
　　“其实我说不上来，可能是私心，我不了解魏晋，也不知道他有多好，暂时我也接受不了你和他在一起。”姜末说，本来就说不上来，她和魏晋在一起确实是她没想过的，看起来也不是很般配，“或许我也世俗吧。”
　　“但我们还是要考虑父母的感受。”姜末说。
　　“如果你的父母不同意你跟陈钰鹤在一起，你会跟他分手吗？”林喜乐转而问。
　　“会。”
　　“你不爱他。”
　　“不。”姜末说，“当然爱他，但是父母养我这么大，我不想他们伤心。爱情和亲情之间，爱情固然好，亲情更重要。”
　　“这么看来我真是不孝。”林喜乐说。
　　“这段爱情没了你还会遇到下一个，可是父母只有这一个。”姜末说，“如果以后你的女儿爱上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男人，你会同意吗？”
　　“如果她真的爱，我就同意。”林喜乐站上桥的栏杆上，迎着阵阵的热风，五月末的上海已经很炎热了。
　　“喜乐，你有没有想过，在山上是一个世界，如同一个理想国，那里没有任何偏见，只有自由和情怀，而山下这个世界，是现实世界，人多嘴多，复杂寒凉。”姜末也站到她身旁，迎着风，“可我们毕竟不能活在两个世界里。”
　　“但我可以选择。”林喜乐说。
　　“你现在选了现实世界。”姜末说。
　　“我不愿意。”林喜乐深呼出一口气，闭着眼。
　　“我们不愿意的事情太多了，总要割舍一部分。”姜末说。
　　远方霓虹遍布，哪里都是人来人往。
　　人海潮潮，我们能抓住的有多少呢。
　　“姜末，我不赞同你的想法。”她仍是闭着眼，在感受什么，“孝顺父母我自然知道，理解父母我也知道，可他们理解我了吗？难道他们不该也理解一下我吗？以死相逼，我不会吗？如果我也这样做，现在是谁妥协呢。”
　　“我们考虑他们，也要考虑自己。”她说。
　　林喜乐豁然睁开眼睛，似乎寻找到新的希望一般，心下宽敞许多。
　　姜末犹如被点醒，脑子里更多的想法纷涌而来，以至于有些乱糟糟的。
　　林喜乐后来想明白了，她骨子里有叛逆心理，想打破世俗，可她失败了，她认。

　　姜末知道，林喜乐留不住，她的心不在这个现实世界。
　　林喜乐培训结束回去工作了一个月便辞职，又回到了山上。林家父母管不住她，打电话叫她回来她不回，但林喜乐态度改变了很多，不再硬碰硬，而是好声好气地和父母说她的想法，她的梦想，林母不理解，仍觉得她荒谬。
　　林父说，他们都是粗人，一辈子种地打工，没什么见识，她的艺术梦他的确无法理解，但如果她坚持，就让她试试。
　　林母依旧唉声叹气，为喜乐担忧发愁，常常打电话给姜末。
　　姜末也把喜乐的想法简单传达给林母，喜乐说的话林母听不进去，但姜末说，林母听得进。而且姜末告诉林母，喜乐确实和魏晋分开了，魏晋已经不在山上，喜乐去那里是为了实现梦想。
　　事实的确如此，林喜乐回到山上的时候，魏晋不在，魏晋听说她母亲因为这事自杀，回到山上不久之后便收拾行李离开了这里。
　　他留给喜乐一封信，内容如下：
　　喜乐
　　祝安
　　我想你会回来，不知你何时回来，读到这封信是秋天还是冬天，我也不会知道。
　　爱情是个好东西，我们相爱没有对错之分，和你在一起很快乐，虽然相识之初我们天差地别。我既然比你多走过十几年的路，自然要比你懂事些，和你在一起的事和我的老母亲也说起过，母亲赞成我，让我考虑你父母感受。你的父母以命相逼，喜乐，我实在难以坚持。
　　我们相爱不该以父母之命相抵，代价太大，也太沉重，日后必会后悔。
　　我们也会有为人父母的那日，也许那时我们就会明白父母的不易。
　　天下之大，花花草草众生游离，我孤身十年遇到你，已是万幸，只当露水情缘。
　　此生之长，自得其乐，勿忘心安。
　　晋哥
　　祝好
　　喜乐去他的老家青海找过，他不在，不知去了哪里。
　　林喜乐留在山上潜心修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