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恐】拿非利人》生姜小甜饼

43、潜伏二（6）

　　一扇门。

　　是的，门总是不稀奇的，无论是在怎样的地点，你都可以期盼出现这样的一道门。它静静地屹立，严丝合缝，饱满而森然的就像是一颗还挂在树上的柑橘，让人有些时刻难免去希冀内里的东西。

　　但是这扇门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迪恩想。

　　此时此刻，他就站在这扇门前，房门好像在不久之前用小块海绵沾着清洁蜡清洗保养过，焕发出一种水洗的棕榈油般的色泽，非常的崭新，连一些小小的磕碰都是可以被纵容的。不难看出，有人正在居住在这里，就是这里。

　　他父母的住宅，对他和萨姆来说老家一样的地方。

　　这些年间，他们回来看过一次，彼时这间房屋已经被出租给了其他人，那之后他们就又离开了。

　　老约翰.温切斯特死后，迪恩令自己遗忘掉他们和过去有关的一切代表物，他们母亲曾经葬身的老宅当然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地方。新的繁琐的东西，魔鬼和凶灵的糟心事已经充斥了他们新的生活，第二天的太阳的确正在升起，该死的麻烦还在从地狱的那个大火坑里涌上来，并且呈现愈演愈烈之势。

　　可是现在，他就站在这片土地上。

　　夜晚是寂静的，他刚刚从一个莫名其妙的家里开车过来这面——说是莫名其妙倒也不尽然，不过一个他素味平生的美女用以他妻子的态度来关心为何惊醒。在那栋他们的房子里。柜子上的照片兆示着他在此地已经生活了多年。

　　一位美丽的伴侣，一份修车厂的工作，一个安居的小家...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但是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迪恩正为此而深深困惑。

　　迪恩还记得自己是怎样进入那座废弃的建筑楼，萨姆就跟在他的身后，他们为一只jinni而来。正如约卡姆所说的，这在《可兰经》里被称为灯神的妖灵在隔壁街盘踞挺久的了。

　　和所有怨鬼凶灵们一样，jinni吃了一些人，又不收拾自己的那些残羹冷炙，破破烂烂地堆积在一起。温切斯特们在这东西的家里，就着这些障碍物们和牠打了一场游击战。

　　结果不太好。

　　迪恩最后的记忆里，是“灯神”抓着他的脖子，将他高高的举起，而后蓝光闪过...

　　他从一张床上醒来，旁边躺着自己的伴侣，推开卧室门，家里的照片在书柜里俯视着他，萨姆，带学士帽的萨姆，迪恩，拥抱着自己黑发的美丽伴侣的迪恩，他们在和母亲拥抱，在某一个时刻一起看向摄像机...等等...

　　妈妈！？

　　玛丽.温切斯特，在萨姆还是个摇篮上的婴儿的时候，死于恶魔之手，火焰从她的周身蔓延了出来，点燃了整个屋顶，他们的父亲可能亲眼见证了这悲剧的一幕，但是他对此闭口不谈。

　　母亲对于萨姆而言是一个甜味但又不可多咀嚼的概念词。

　　但是迪恩还记得妈妈，他知道他们曾经失去了什么，一个温柔，又有力量的女人，她曾能够通过陪伴给予他们面对世界的另一种力量，有关爱或者其他什么的。

　　而现在，在照片里，他们重新抓住了她的手。

　　那扇刷的油亮的门打开了。

　　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穿着睡衣的玛丽.温切斯特一手握在门把上，向外面看去，等她看到站在门口上的地毯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大儿子迪恩的时候，那点警惕就变作了略有些无奈的柔视：“怎么站在门口，快进来吧，迪恩。”

　　玛丽.温切斯特向他伸出手。多年以来，迪恩曾经想象过烈焰是如何一个如此伟大和温和的灵魂焚烧殆尽，这种想象令他夜不能寐，而现在，母亲就站在他的面前，她整洁而完美，只是时间给她的眼角上增加了少许的皱纹，但也无改任何。看吧，迪恩似乎听到一种声音在他的耳边说：命运转了个折，摆脱了所有的那些悲剧之后，你的生活是可以变得多么完美无暇？

　　美丽的伴侣，在世的亲人，稳定的工作，幸福的生活...

　　...jinni有予人实现愿望的能力，可以改变过去与未来，祂是□□信徒所相信的灯神。

　　这该死的，难道他想要杀死灯神，对方为了保全自己，反倒替他实现了愿望吗？

　　该死的…

　　感性在某些时候，总迅捷于思想。

　　迪恩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住了他的母亲。

　　——

　　茵茵绿草。

　　所有的街区一个接着一个地挨着邻居的草坪，迪恩坐在餐桌的窗前，从这里往下看下去，整个庭院都一览无余。

　　他刚吃过母亲做的三明治，夹了培根，番茄片和酸黄瓜——并不是他大肆赞美，但这的确是整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三明治，萨姆真应该来尝尝这个...不，也许在这个世界里，他正是吃着母亲做的三明治一路考上了法学院，真好，他应该礼貌性地羡慕一下他。

　　所有的好事都发生了。和母亲交流过后，迪恩让妈妈先去睡觉，而自己则花了整晚的时间来一一翻看过去的相片，他们无一不被嵌在相框里，就像是某种炫耀的展示，向他人彰显这是一个多么幸福的家庭，他的父亲去打了棒球，多滑稽，老约翰的死亡是在睡梦里，中风，毫无痛苦，地梦过河一样。

　　饭后热效应开始发挥作用，暖洋洋的感觉从胃部一路升腾起来，迪恩眯起眼睛，打量着阳光下金色的草坪，母亲不太喜欢做修剪草坪的活计，他很快自告奋勇揽了过来，准备在这个好天气里，听着甩带的刷刷声，慵懒地在茵绿上走上几步。

　　他也许不是唯一这么想的。

　　就在迪恩推着割草机走到径路上的时候，对面房子的门也打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胳弯处夹着什么，一手拎着半人多高的垃圾桶，同样向着中央路上走去，迪恩心情很好，朝自己的邻居挥了挥手，对方愣了一下，也下意识的举手回应了他。

　　空气顿了两秒，他们和彼此对视着，又过了半秒之后，还是迪恩先发出的声音。

　　他疑惑：“约卡姆？”

　　对方则是：“迪恩？”

　　好了，就是他了，毕竟除了约卡姆西兹之外，谁也不见得要在自己的家门口低头才能出门的。

　　“你怎么在这儿？”

　　不是他妄自菲薄，但是灯神虽然看上去挺唬人的，可真的和相当高大的恶魔混血对上的话，约卡姆不一定是那个落败者。

　　毕竟他曾经亲眼看到过对方用手抬起了监狱的铁门，那门直向上拱起，把上面的白漆面都顶出了一个弧度。

　　那他为什么也在灯神创造的现实里？难道约卡姆也令灯神为了保全自己，被迫实现了这高大家伙的愿望了吗？

　　迪恩看向约卡姆，对方一手领着垃圾桶，一手挟持着一只小鹿犬，这和吉娃娃长相和血缘都非常相近的犬类趴在他的手臂上，正眯起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从一只狗脸上看出了“宽容和慈惩”，那狗也优雅地回视他的打量。

　　“这是费蒂尔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要叫这个名字。”约卡姆说，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松开垃圾桶，步步后退，转头就要跑进自己的房子里，迪恩一头雾水，也不得不拔足追了上去，“等等，你跑什么？”

　　他没跑过约卡姆，好在对方也没有一头扎进自己家房子里的打算，在靠近一楼窗户的地方，驱魔人就停住了脚步，他站在那里，为了和窗框达成持平而微微弯腰，就那样看着里面。

　　迪恩走近他，他侧头看向约卡姆，发现这大牧犬抿住嘴唇，脸上因为单单的凝视而露出了相当不舍的表情。

　　迪恩顺着他的目光向着房子里看去。

　　玻璃的反光让他看不太清屋里的景象。

　　只好像有个黑发男人的背影，他正坐在沙发上，阳光的涟漪透过室内的鱼缸，把他的周身打出了火焰与水一样的波纹，那男人沐浴在一派的通明，影子遮住了他的影子。

　　“那是我的父亲。”约卡姆说。

　　“我在异域见到了一扇门，推开之后，父亲就坐在那里，在沙发的位置上，但幻境只还原了他的一道影子，他不会说些什么别的话，也没有其他什么动作，他就是在那儿坐着。”

　　驱魔人说，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又没舍得眨眼睛：“就是坐着。”

　　“等等。”迪恩却捕捉到了驱魔人话语中的一个词，“幻境？你说幻境是什么意思。”

　　——

　　两分钟后，他们坐进了车里。

　　雪佛兰黑美人还在，这毕竟是他父亲的车，年纪比狗稍长多了，所以没有被这份新的现实给抹消掉，饶是如此，它却不得不面对新的劫难——约卡姆执意要将狗带上车，就夹在自己的胳膊下。

　　“我不放心他和父亲待在一屋。”

　　约卡姆是这样解释的，“你要是看到了他曾经做过什么事，相信我，你也会有这样的顾虑的。”

　　迪恩和狗对视，陡然遭受诽谤，并且被在胳膊下夹了不短的时间，这只小鹿犬仍然十分的平静，战栗，恐惧，恶魔的化身，这些都没和它沾上边，迪恩实话实说：“是吗，但他看上去比我们加起来都情绪稳定的多了。”

　　“不要妄自菲薄，迪恩。”约卡姆说，迪恩希望自己没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出一点对自己忧患的意味，“异域？你又去那鬼地方了？”

　　“是的，为了带回来一些灵魂。”

　　在异域里，我重创了那老女人的凶灵，虽然她通过记忆的堆砌将自己藏的太好了，但剩下的力量也微乎其微，我让兰伯特先生自己走完后面的一程，然后再通过引路，带他回去。

　　异域就像是房间里打洞耗子的隧道一样，相当的四通八达，有些地方，一如卧室与卧室之间，你得打开门才能进的地方，通过这种鼠洞就能钻进内里去，譬如平行世界，譬如不同的空间纬度，譬如梦境或者是这种，我现在所在的这种，由另一种生命单纯制造的幻境。它们和梦其实没什么区别。

　　“你的意思是，我在做梦吗？”迪恩问。

　　“我不太能确定。”我说，“你还有记忆吗？记得自己在进入这里之前遇到了什么？”

　　“我，我被灯神抓着脖子，拎了起来。”迪恩狠狠的敲了敲脑袋，“该死！我想起来了，肯定是那道蓝光让我陷入了睡梦，我在做梦，那东西想要通过一场好梦让我沉溺其中。”

　　“情况恐怕比那更糟。”我看着迪恩。
　　通过沉眠中的灵体，我看到了更远之处，在一间废弃的公寓楼里，迪恩被束缚住双手，吊了起来，一根针管插入到了他的手臂上，正在往外抽取鲜血。

　　人类的鲜血，那大概是灯灵这种东西的食物，现代神秘的确是匮乏又旺盛，缺少了献祭之后，这些东西们都开始主动出动狩猎，为获取更丰盈的食物了。

　　而在那个房间里，还有其他人类的灵光，黯淡，闪烁，黯淡，闪…

　　还有人活着。

　　“我们得快点出去了，迪恩，我回头去给兰伯特先生指路，你回去解决那个灯灵，别忘了把被他捕获的人类也救下来。”我往上提了提怀里的狗，“你还有什么要看要告别的吗？”

　　“… …”

　　迪恩沉默了一会儿。

　　“不，没什么了。”他说。

　　我看见他往自己家的房子那边瞟了一眼，不过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贪婪的观摩都是对于给自己所未拥有之物的，但是有些时候，一些美好更是不可多饮的鸩毒，我们尝试摆脱它，然后痛苦，这是如影随形的。

　　没有人真正无所求。

　　“对了。”迪恩故作不经心的问，“你看见我，为什么转头就跑。”

　　可能是因为我知道一旦看见迪恩，我就要迈步跨上新的旅程，把什么都抛在脑后。

　　所以那一瞬间，我还是无法控制的回了头，我得去看上那一眼，就像是罗得的妻子在索多玛和蛾摩拉毁灭时回望

　　——我看见了父亲坐在那里。

　　他沐浴在火光与通明之中…就在那里。

　　.

　　我想叹气了，但我们真得走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拉上了车把。

　　他一用力，就打开了车门。

　　阳光肆意洋洋的撒了进来，我不由得眯了一下眼睛，然后才抬头看去。

　　“迪恩。”那人说，“你在这里干什么？那是谁？”

　　这话有点熟悉，我想迪恩也是这么想的，他转头看了一眼我，又看向了萨姆，温切斯特笑了一下。

　　“哦，萨米，我的高材生。”他腾了一半的屁股，拍了拍坐垫，“过来坐吗？

　　我刚挪了挪狗，给他也让出了一点位置，可再去看萨姆的时候，对方的脸上已然露出了不加掩饰的，疑惑、扭曲参杂的神情，十分复杂。

　　我没太读懂，刚想问他，就见萨姆一扬手，啪嚓的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