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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邪恶力量(完) ...


  •   “别出声,约卡姆,别出声。”迪恩在隔壁紧闭室拍墙的响动闷闷传来,约卡姆盯着眼前的幽鬼,它一头的碎发凌乱的披散在肩头,脸上爬满漆黑断裂的血管,眼睛因充血而鼓胀。

      但是它身上灰尘甸甸的护士服,与纤细瘦弱的身躯,彰显了它生前身为女性的事实。

      “Mark Moody.”呼出的空气中带着冰冷的哈气,约卡姆轻声唤道。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

      于是他不再出声,约卡姆从床上坐起来,以一种待狩猎物的姿态缓慢后退,同时收敛周身的灵光,使自己更趋向一个普通人类的暗淡。果然,那原本尚且滞留在原地犹疑的幽鬼几乎立刻就如烟雾般散去,瞬间再度平贴上来,将干枯的手掌连黏在了驱魔人的胸膛,血肉下面就是正勃勃跳动着的心脏。

      它的跃动被某种无形之力所影响,像是转动的水车轴承里被塞入了一节木桩,猛地阻滞了一下。

      ...这座监狱迄今为止已经有四名囚犯死于心脏疾病,我们就是为此来的。

      迪恩曾说。

      现在,他正在隔壁的囚室里,隔着一面人力难以打破的厚重墙壁,将半张脸塞进铁栅栏的缝隙中,奋力张望,嘴上徒劳的重复道:“找你身边的铁质品,快,约卡姆,快...”

      来回压缩与收束圣人与地狱的混合血液的脏器只停顿了一下,下一刻,它像是被出乎意料的挑衅行为激怒了的雄狮,于肋骨之左,这块力大无穷的肌肉开始了疯狂的反击与搏动,岩浆般滚烫的液体从其中喷涌而出,毫不留情的撞碎木桩,撕碎寒意。幽鬼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人意般被灼烫的神情。

      迪恩仍在那里嘶吼,“约卡姆!”从他的视角看,那女幽鬼将驱魔经验欠佳的猎魔人新手逼进铁床与墙角的夹缝里,在它压紧对方心脏的手掌下,约卡姆无从反抗,脸上也随之浮现出丝丝缕缕的血色。

      情况危急,他连忙翻身从铁栏下来。在黑暗中贴着墙根胡乱摸索一通。终于在牢门的接壤处,摸索出了半截破碎的针筒,铁质的针筒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着昏沉的狭光。

      他如获至宝的捡起那节针筒,冲到墙壁上方的栏杆门前,迪恩屈起手臂,握着它举过脑后,再次向着对面牢房探出头:“大个儿,快接着!”

      “谢谢,迪恩。”

      约卡姆的头突然从旁侧探了出来。

      迪恩垫脚才能凑上去的铁栏窗,拿非利人仅需垂头就能与他平视。于是约卡姆一如既往的低着头,蔚蓝色的眼睛认真的注视着被层层栏杆遮挡分隔开的,年轻猎魔人的脸,周身的气息像是刚刚熄灭的恒星一样滚烫,让人不由得为这股扑面而来的热浪而眯起双眼。

      “...它呢?”

      大个儿老实的侧过身,露出了身后水泥地上一滩正滋滋作响的油垢。

      “我把它烧化了。”约卡姆说,他本来应该解释的更多,比如他并没有令这只幽鬼直视他的灵体,甚至都没将手掌握上去,它就在无声的尖啸里塌缩——只在那一瞬间。

      之前的烧融需要一个按钮,一个有段时间的过程。

      而现在,一切都变得诡异的迅速,比起烤炉里的缓慢融化的固体芝士,它更像是决堤洪水,霎时吞没浊物。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果非要形容一下的话,那就是步伐更轻,整个寰宇太虚的神圣感仿佛包围着我的瓤内,而皮囊却在摇摇欲坠。

      但是灵言还在鼓动着海啸,力量轰鸣的声音振聋发聩。

      约卡姆张了张嘴,也就只砸吧了一下,就合拢紧闭上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迪恩,从猎魔人的双眼到眼底,寻找着防备与恐惧,那是让他得以实行‘触之即离’的证据。

      真的,迪恩是个不错的人,不错的猎魔人,跟着他我能学到很多以前学不到的东西,法阵,一些小摆件的使用技巧,抹除各种邪恶力量的经验之谈,咒语——我拉丁文说的还不错,以及其他的种种东西。

      虽然我不怎么识字,在灵魂上画出的禁锢阵纹至今也没有生效。

      但是也许,也许吧。伊莉莎夫人说的是对的。我应该学习技巧,约束并适当的使用力量,挥霍天赋只会让我身体脆弱的地方被破坏,尤其在一个突如其来的灵魂打破原本的平衡,灵言已经趋近于失控之后,我应该,也得给自己寻牧一条正确的道路。

      但这些念头如以往所有的那些犹豫与思索一样,在拿非利人的脑海中闪回一轮后,就很快转瞬即逝。

      与此同时,除了惊讶之外,他没在迪恩的眼底里找到任何自己正迫切需要的东西。猎魔人还举着那节针筒忘了放下,嘴巴张的大大的:“你...我能学这个吗?”

      “迪恩...”约卡姆愣了一下,将手腕皮肤上的大块灼伤背在腰后,它们暴露在空气中,痒的要死,却在迅速结痂:“不能吧,大概。”

      迪恩收回手臂,将剩下的半张脸也挤在了栏杆上:“老兄,这也太酷了,它彻底完了?”

      “...嗯。”驱魔人的目光不由得偏移了一会儿,他低头看着脚顶,似乎突然对靴子上的磨痕产生了很浓厚的兴趣。苍白的皮肤因面对称赞的深感不安而泛起红晕,“你不用学这个,迪恩,这对你们来说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好吧。”迪恩也只是提一下,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让人类拥有无法控制的非自然力量的唯一途径,从现在来看,惟有和底下的那些东西扯上纠缠不断的关系。有萨姆一个尚未确定情况好坏的变量就够让人担心的了。

      不过,提到萨姆...“萨姆呢?”

      ——

      “久仰大名。”探员说。

      他将自己违规带入的手提箱打开一道缝隙,推到了审讯桌旁的一侧。

      虽然从萨姆的位置上向前望去,仅能看见那只箱体后面的栅板。但本意不让囚犯看到外部景象的墙壁单视镜面,却在这种情况下提供了一份来自后方角度的扩张视野。

      萨姆悄无声息的侧过了身,紧盯着镜面的反光,从探员的后背,到手提箱的那道缝隙里,他本能的感觉到一道注视着的目光正源于那里。

      也许他是对的。

      一对无光又细小的眼睛不偏不倚的迎接上了他的视线。

      他们安静的对视,在这个过程中,密密麻麻的战栗感从他的脊骨下方向上爬行,多年的猎魔经验让萨姆能准确的形容出这种感觉。就好像你察觉到了床下有东西,抱着要说服自己这不可能的心理俯身下去看时,却刚好撞进一双漆黑的瞳仁里。

      他晦涩的眨了一下眼睛,那东西随后成为了一具干枯的青蛙标本,蜷缩的脚蹼不知道挂在了手提箱内的某处,将半个头颅从黑暗里探了出来。

      见对面的温切斯特呆愣在原地,半天没有收到回应的罪证调查探员收回了等待握手的手掌,向着一旁的艾尔与瑞德点了点头,女探员耸了下肩膀,从椅子上站起身,将位置让了出来。

      于是帕萨特.维克提玛坐在了萨姆对面的椅子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照片,尸体,尸体,白灯下扩散的瞳孔,维克提玛仅扫过了一眼,就将昨天这些他精挑细选的特写照片推到了一边,桌子明亮宽敞,将他们两个人的脸都倒映成雨天水洼里扭曲的影子。

      帕特萨开口说道:“按照探员们的惯例,我应该让你感到愧疚,或者因愤怒出现言语上的失误,从而自投罗网。但那是在我心里认为你罪证确凿,为你定罪为恶人的前提下。”

      “事实上,我知道你杀死的是些什么东西,也明白你的无辜...嗯。也许可能不那么趋向于‘从未杀过人’‘从未接受过军事化训练’的清白无辜。但是我想说的是,作为一个人类,你在坚守自己的立场,捍卫自己的种族安全与地位上,做的不错。”

      萨姆愕然了一瞬,迅速的用余光扫视了两眼周围的BUA探员们,探员们仍然是那副紧绷的神情,这些话没有引起任何应有的惊讶。脱离崖壁的巨石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落入了深潭之中。

      萨姆不由得挺直了身体,双目死死的盯着帕特萨的眼睛,他手腕上的手铐随着动作的牵扯,在短暂的寂静里发出了清晰可闻的哗啦啦声,但是片刻已过,罪证调查员的蓝眼睛仍然没有任何转成山羊竖瞳的倾向,“你是阿撒兹勒*的手下?”

      “我是人类。”帕特萨说:“比起那些窥视你血脉与灵魂的恶魔,我只想要确保一点,或者你也可以把它当成一个请求。”他平静的陈述道:“我想要你入狱。”

      “为什么?因为你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探员?”

      萨姆终于忍不住将拳头砸上了桌面,那发出了一声不轻的闷响。
      帕特萨挑了下眉。

      “你费尽辛苦的追查我的过去,用麦迪逊试图引发我的愧疚。还”他环视了一周,并不意外的发现探员们还是之前那副模样:“带来这些BUA,只为了合理合法的让我进监狱?说句实话,如果你想做个铲除恶魔混血种的义务警员的话,你就应该对着我的脑袋开枪,反正你们除了自己的正义之外,也不在乎什么狗屁的真相。”

      帕特萨脸上的平静像是挂在那里一样纹丝不动:“我在乎。”

      他半打开手提箱(萨姆察觉到那截青蛙脑袋几乎立刻就抽了回去),从一片黑暗里抽出了一小盒已经拆开包装的玛阿穆勒*,帕特萨自己挑拣了一块,又将纸盒推给了萨姆:“吃点吗?”

      他看上去有点缓和气氛的意图,但萨姆一动没动。

      “没关系,审讯室里的禁食规矩冒犯就冒犯了。”帕特萨说:“我以前也向你一样,固执,愤怒,一丝不苟,认为自己在和犯罪分子作斗争,认为世界非黑即白,而自己一直在施行正义之举。‘我是个好人’,‘我是个斗士’,只有想谋害我的混蛋才不会承认这一点。”

      他的语气波澜不兴,一点也没有,或者是太有讲述故事的觉悟了:“我就是那么的相信自己。但后来证明,那往往使人盲目。看不到自己相信之外的东西。”

      帕特萨将手上的玛阿穆勒放回盒子里,看向萨姆,温切斯特两兄弟之中的弟弟,被黄眼恶魔阿撒兹勒喂食了恶魔血的混血种,地狱关于他的谋划从他的父母一代就已经开始了,而更多的阴谋至今仍埋藏在地面之下。

      “时至今日,你也许对自己心存疑惑,但这些问题在所有的非自然群体中已经不是秘密。”帕特萨注视着萨姆的眼睛,将每一个字眼都咬的格外清晰:“你会害死你的兄弟吗?会的。你会成为一个杀人凶手吗?会的。你会为地狱制造出让恶魔得以肆虐的灾难吗?会的。”

      他没有为那双年轻眼睛里的惊慌与黯然产生同情之意,身为一个特殊的存在,萨姆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断绝庆幸的警钟,而他则需要敲响这第一声长鸣:“有无数人会因你而死,我不知道那姑娘是不是第一个。”那堆照片最上方的散瞳孔无助的仰视着他们,蓄泪欲流:“但她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萨姆沉默着将视线从女人的眼睛上移开,他的嘴唇紧抿着,偶尔不自觉的颤抖几下,显示出他的内心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哪怕隔着半张桌子的距离,帕特萨也能感觉到年轻人浑身的肌肉紧绷着,像一块顽固不化的石头。

      他心中叹了一口气。

      有的时候,旁人的预警与劝告并不是毫无根据的。倘若一个注定的结局会被无数次过程经历所验证,那么你所曾侥幸逃离的东西,最终也依然会找上你。

      所以小子,珍惜这次远离猎魔生涯,获得牢狱之灾的机会吧。

      ——此以不幸换确幸。

      “——我只为你做这一件事情。”

      帕特萨掐着时间,突然如被什么东西掐住脖颈一样,上身猛地向后仰倒。

      于此同时,箱子里的那双眼睛再度从玻璃的反射里倒映了出来——那不是什么干枯的青蛙标本,从头到尾,牠就是牠,是频繁出现的意象,是一个透过镜面施加的暗示,与难以被察觉到的提醒,萨姆发现了它的异常,却没有多加在乎,让一个催眠的循环从开端来到了结尾。

      某种无形的阻滞在那一瞬间四散破裂,如释重负的感觉瞬间传递到萨姆的全身上下。

      他像个溺水之人一样剧烈的吸入了一口久别的空气,但还没等他完全回过神来,意识到手掌中搏动血管的触感意味着什么。几双有力的胳膊就一拥而上拉住他,耳边是警卫令人头晕目眩的高呼,他的双手被从罪证调查探员的脖颈上扯了下来,指甲在中年人的皮肤上留下泛起血丝的长痕。

      审讯室外的BUA探员正一拥而入。另一边,萨姆被警卫压倒,两臂拉至背后,拷环抵在他的手腕上,迅速扣紧,将年轻罪犯禁锢在墙角的夹缝里。

      越过嘈杂起伏,攒动着的人头,萨姆努力抬头向对面望去,中年男人也在看着他,与青年人眼中的焦虑愤懑不同的是,帕特萨的目光一直是通透平静的。他有一双与年龄不符的漂亮蓝眼睛。

      我该说什么,他在想。

      我很抱歉?这是所做出的最好选择?你终会明白的?

      实际上,他只想叹气。同样的,他也同等思念着自己热气烘烘的办公室,那股青蛙制品独有的烘干味道,氢氧化钠,解剖针,四氧化碳,胶水,大烧杯...他同等的爱着那里的每一件物什——因为当你感觉生命的历程就是在反复、反复的重蹈覆辙的时候,几件珍视之事就变得格外不可或缺。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操|蛋了,是不?姜黄色风衣的驱魔人曾问他。

      “干的不错,探员。”杰森说。帕特萨盯着资深侧写师额头上熟悉的皱纹,审讯室的白炽灯有些晃眼了,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溜到嘴边的‘只开到了96.98*,彼得森,96.8,你随便找一个活人都比这暖和’给逮捕归案。作为一位滴水不漏的罪证调查科探员,不久将来的副局长,拥有一间独立办公室的优秀人才。他虽然才能有限,但至少在遣词造句方面还算得上逻辑清晰。

      “是的。”帕特萨谦虚的回答,“真是越来越操|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邪恶力量(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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