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如梦》藏*

4、落叶无声

　　落叶无声

　　“洒叶落流光舞，断肠依人行何踪。”

　　秋天的落叶终黄了，扬扬洒洒铺满一地。这个小镇的秋天，乘风而来,一叶便知秋。午后，有一种思念变得冗长,来自远方，飘忽的梦,就像这远去的季节，想伸出手去留住点什么却在一瞬间飞过，只是在空中停留的手势，描述着不可磨灭的无助和凄艳。远处天边向南飞去的大雁，在天际疾疾掠过，澄蓝色的天空却不曾留下痕迹。偶尔的云朵飘过，像田野里次弟绽开的棉花，柔软而温暖。

　　最近换雨一直做着一个梦，反反复复。被惊醒的夜在无边的黑幕中寻找一双眼睛，让她温柔而安定。那是步渊不羁的眼神填满忧怨，外表荒凉却内心似火。

　　换雨落寞的眼神和孤独的身影在秋风里更加孱弱。很久了没有步2渊的消息，只是想他。想他在身边停留的每时每刻，有爱有情有无法抗拒的诱惑，对他只有加重的爱而没有因时间和距离淡漠的记忆。就算一切在未来没有结果，她都义无反顾，直到他离她而去……此时她的瞳中有潮湿的感觉，小翘的鼻子，在轻微的颤动，似乎有泪滑下。他不会的，他不会舍得离她而去，让她流泪的。但是好几个月了，他在哪里，忙什么？她都好牵挂。她知道她不漂亮，短短的头发像个孩子，脸色淡黄，眼睛不够大，嘴唇微厚还有两颗笑起来特别显眼的小虎牙，只穿牛仔裤和休闲鞋。虽然她都二十三岁了，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但她从不化妆一点都不，所以她看起来实足是个孩子，没有妖艳和妩媚。她的心抽搐着一阵阵的疼痛，每一次想他都会这样，像她瘦弱的躯体无边飘摇。

　　也许我该去看看他，如果我注定要为这份爱奔走，如果我注定要与他纠缠不断，如果我注定要用生命里最美丽和坚强的东西赌这段缘。而这一切只源于我爱他，从一开始就很爱很爱。

　　午后，又一个秋天来到了，从小镇出来已经一年了，整整一年了。步渊在这一刻让自己停下来想，那是早已丢失的思想，从与小琬在一起以后。一切都在变化中，故乡的树、故乡的云、故乡那太多让人回味的东西在模糊还是在清晰?
　　城市的繁华掩盖了秋日的萧条。只有那偶尔在空中飞舞着落下的树叶，才让人感觉到秋天的来到，才会想起故乡那铺满小径一路的树叶，那被踩碎的树叶，发出脆脆的声响，像它早已在这个城市被霓虹和冷漠扎碎的心。

　　心中突然一阵疼痛，一个飘然的身影从脑海中掠过。像天空中飞过的黑色鸟群。换雨，我记忆中的女孩，你是那么的纤弱，像这树叶，但是你温宛如秋水，总能滋润着我干涸的灵魂。让我快乐，让我不会堕落；你像一只蝴蝶轻盈的从我身边飞过，短暂的落在我的肩头，送给我花香的味道。她不美但有一对酒窝，浅浅的却无比纯真，当你对着我笑的那一刻，我感觉世界原来可以这么小，烦恼原来可以那么少，快乐原来就是和你在一起。只是？当我离开的那一瞬间也许注定这只是漂泊不定的爱，乘着远去的列车，驶向无边的夜，在这个城市里我决定遗忘你，在香凝爱上我的那一刻遗忘你。

　　香凝系着围裙在做午饭，她的面庞圆润而白皙，目光锐利，身材略微发胖极其丰满。她是一个会懂得照顾别人的女人他照顾覃晴像照顾一个孩子。换雨在这个城市的颓废和无所依丛，他的性格中的游离和忧怨，需要一份如此安定而长久的温暖，所以他们在一起了。因为在这样的城市里只有小琬可以这样执着而热烈的爱着她，疯狂的拥抱和亲吻他。

　　早上7：30分。秋风肆惮的吹过这个早晨，微微泛冷，却填满了喜悦，有个梦想，在遥远的那个繁华的城市。换雨买好了去T城的火车票。她没有打电话告诉他，希望他会因看到他的风尘仆仆而快乐。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微微翘起的唇，有孩子般的天真。这一刻她是动人的。

　　火车疾持而过，像南飞的大雁。大雁回它南方寻找它温暖的巢，而我去那个南方，寻找什么？一个归宿还是不断的漂泊？还是无尽的等候，或许什么也不是，只是生命中注定的一次过往。像铁轨沿伸的尽头，我们终看不见其美丽的风景，只有眼前飞逝过的，是我们所拥有的，而未来前方却是一个无涯的迷茫。

　　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田野、乡村、小镇。路过一个一个地方的开始和结束。只是恍惚的只在刹那结束。一个人的旅途容易疲惫，迷迷糊糊的意志。好在她可以安心的睡，那个彼岸是终点，无论它开不开花。

　　10：30分。三个小时的车程，在不知不觉中结束。她被人群的搔动搅醒。看着外面的站牌，才知道该下车了。清醒。用纤细的手指拢拢了杂乱而略带卷的短发，背起蓝色碎花的大挎包下车。

　　她顺着记忆中的地址走去，应该是在火车站北面不远的地方，一家小公司，是覃晴和伊树自己开的软件公司。他们是很要好的朋友从同学到白手起家患难与共的同事。那间公司的名字叫“正方圆”。很独特，也不被人了解。我曾问他为什么起这样一个名字，他只淡淡的说只是一种心境在某种时刻的意念吧！意念总是会一晃而过的，不值得去追究。

　　独自一个人走在繁华而喧闹的城市，看着车马流水和急匆匆赶路的人，他们目光冷漠却无比镇定。这一切与她的无助和迫落有点格格不入。但她想到很快就可以见到他，心中就无比的兴奋而充满激情。

　　她向前走着眼睛极力的搜索着路两旁的大幅店面广告牌。100米、200米、300米、400米走了很远还未看到正方圆。她隐隐中有些着急和噪热。虽然是秋天但正值中午时分，阳光还是浓烈的晒着，也许它想释放所有的余热，已至于在冬天时分，让人冷到心扉。

　　“喂！你好”是多么熟悉的声音，宛如那片云朵，和生活在的小镇中那朵相似相似，轻如蝉翼，温如棉絮。换雨拨通了他的手机。她迷失了路找不到他。淡淡的有些惊诧，他说他忙走不开身，让伊树过去接他，会很快的，不要乱跑。

　　不管内心的委屈和失落如此强烈的啃噬着它的心灵，但当所有的激情在灼热的燃烧时，一切都被泯灭，只剩下不断的纠缠的梦在心里腾起，袅袅如烟。如这繁华似锦的城市中浓烈的暖昧。

　　黯元带着她搭上一座公车，拐了几条街道后，在一个不算宽的巷口下了车。又穿过一座座高楼和破旧的需要拆迁的房子，在一个小小的路口的拐角处停下了。虽然不宽敞但还是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比起也在的小镇，足已揽尽繁华。那里有一座三层七成新的楼房，下面一家家都是开的小店，饭馆、美容院、洗衣行、还有小百货商店只有它的挤出有些错落而不协调。正方圆。

　　黯元推门让她进去。一刹那，梦就在了眼前。却在时间停留的瞬间，她看不到他眼中的激动快乐哪怕是些许的怜惜。她的步渊。

　　他放下手中的活，有点不知所措，是长久的别离还是瞬间的陌生。她恍过神来，嗫嚅的说了一句，我只是来看看，明天就走。这时她才看到有一名陌生的女子，染成紫红的长发，眉毛高挑，杏仁般圆润的眼睛，穿着紧身黑色蕾丝低胸上衣，低腰紧身长裤，尖尖的高高的皮鞋。多么妖艳而华丽的女子，透成成熟和无边的诱惑力。她原来是如此的落寞和单调，蓝格子衬衣、蓝色而发白的牛仔，同样蓝色的休闲鞋，一切都是他和她钟爱的蓝色。

　　沉静。像一个世纪的轮回。女孩恍惚着和步渊告别离去，在门外他们说了几句话。表情有些木然。我诧异。黯元也出去了。

　　他返回来关上电脑。拉她进他的住处，里面被木板隔开的一间。这一时刻他在我身边。她注视着他，用曾望穿的眼神，他会不会在这几个月里来，有什么变化，为爱，为思念？他依然用大手握着那双略带凉的小手。他说怎么会这么冷？是不是不舒服？她盯着他说只是不习惯，在这样陌生的城市，我不敢释放我的热情，和我曾经想你的那般疼痛。一切美好的东西停于此，一如从前。沾满激情和甜蜜。纠缠，释放着被束缚的东西。有些迷醉。换雨想，难道我这么长久的思念只是为这一个长久而深情的吻吗？但这一刻我的心为什么有些荒凉，为一个有始无终的梦，为这不断的纠缠和伤害吗？一切静若原始。看着他疲惫的面庞，些许的欠疚和荒芜，那曾经放荡而桀傲的眼神，如今不再明亮却多了那么重那么重的忧怨，像这个城市无处可归的人。她搂过他的脸靠在她的胸前，她要让他感觉到心跳是如此的强烈，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对他的爱。那一刻眼中有泪花闪过，但她知道它不能落下……

　　下午黯元陪着换雨，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黯元会比步渊悠闲，为什么步渊总是黯元树陪在她身边。从来到这的一开始，从纠缠过的这个午后。她的身体疼痛过后，留有他血液粘腻的痕迹。

　　其实她并不排拆黯元在她身边，他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只是淡淡说一句简单的问候，表情麻木而阴冷。像这个城市中的人，只是略微不同的是他的眼神中有一种忧郁，像她自己，是柔弱和无助的虚脱。他清清瘦瘦的，留着四六的分头，一身休闲装束，和她一样还像个学生。虽然他们没有太多的交流和言语，但是在他的身边，她一样会回到自己最初的安详，自由而静谧的沉思。没有不安只有淡淡的轻轻的流淌于心中的似遥远却极其相近的默契。

　　他们穿梭在一条条大街小巷里，各自走在一边。只是偶尔过马路时他总会走在她的右边，而每当此时她的心里总会腾起一种感动。区别于步渊又胜过步渊的。

　　街心广场。他们选了一个地方座下。他买来两杯可乐递给她。什么都不说，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向左向右的不断张望，偶尔掠过彼此的眼睛，停留片刻，相似一笑。久久的沉默。他嗫嚅的开口问她。你相信你们会有明天吗？你坚信爱会长久吗？她轻冷地说，爱有一个起就终会有一个终点，我会全心全意走到那个缘份的尽头，纵然这一路鲜血淋淋，我都不会放弃的。他淡淡的笑里有一点苍白，却夹着一丝怜惜和疼痛。又是沉默。久久的。

　　夕阳渐坠的时刻，天边被橙红浸染着，那最西边的一抹红的醉人。我们开始返回。像来时的路。

　　那一晚月亮掉下了泪，很苦很苦的从天边滑下。步渊讲了他和那个名叫香凝的女孩的爱恋。在城市的夜幕下，在城市满载希望和欲望的帷幔下，在这个霓虹掩盖星星的地方，在这个让人慢慢遗忘最初的爱的城市里。

　　香凝是换雨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漂亮的都市女孩。刚刚大学毕业，家境很好，学计算机专业。来这里找工作实习。不要报酬，他们接受了她。已经三个月了。后来一个下雨的夜里，黯元去了朋友那里一天没有回来。由于工作忙到深夜，香凝离家很远，就没有回去。那个夜里喝了很多酒，一切有点迷醉，却也像宿命。终究发生了一切，像和她曾有的那个夜。香凝淡然的告诉他，她一直喜欢他的桀傲却温情的眼神。一直喜欢他在电脑旁认真到出神的样子。然后她用温暖而湿润的唇一点点的吻着我，我的眼睛，我的脸。她说她会给我想要的一切，在这个城市里让她陪着度过每一夜每一夜的难眠。其实我只是好孤独好无助，也好害怕。我不知道我和香凝之间是否会有和你一样的爱的成份。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在我心底曾经已经溃烂成一种陌生的气味，烟消云散。我几度想打电话告诉你，不要空等这场梦了，它终会在城市的繁华中碰撞的支离破碎，而在你的城市里你的安静和恬淡也会慢慢将我的落脱遗忘……凝，对不起我不能不离开你，她拥有着我的孩子，为我伤害了父母和相恋四年的男友。后来她的父母妥协，我们打算在年底结婚。原谅我的堕落，原谅我对你的残忍和背叛吧！不管你怎么想，在心里会怎样的恨我、诅咒我，但当时对你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而至今你都是我第一个愿意为之付出的。

　　雨，你是个需要被保护和宠爱的人，你性格中的游离和放荡的童真，注定你需要一份安全的感情停在你的身边，而我不能，我只能不定的流浪飘泊，所以我也需要一份安定的爱在我身边。我们不适合，我们是相近的人，所以只有分离。你是那么的清淡如荷，而我却似乎是一个屠夫，只能持着刀深深的刺伤你。雨，放了我，也放了你。我们会快乐的。而过去只是一场梦，你只是我梦里最鲜最亮的记忆，无论我的灵魂在哪里，只要面对深遂的夜空和无尽怅惘，我就会想起你，在我心里闪烁，像童年小镇的天空上无数颗明亮剔透的星星。

　　没有泪，没有怒，只有割破心的痛，血也只流在心底。我无力选择，那是四个人的命运，而最无辜是那个尚未成形的生命。我珍爱他因为他的身体里流淌着我爱的人的血。所以我平淡的放弃而远离。那一夜两个人未眠，我告诉他，我会离开，像从不曾走近过。这个世上短暂的生命里所剩下的时光让我们形同陌路。别珍藏太多的记忆那是一种负累，我们有太多的责任去承担，所以忘了我，忘了我的痛苦和眼泪。那一刻他的眼底盛满爱和痛的眼泪，我知道我们的脆弱，所以我快乐的微笑着说再见。

　　简单的行李，简单的告别。雨依然在笑，笑自己的傻，笑这段缘，笑她终究输了，却不知输给了谁？也许是命运吧！

　　黯元送她去车站。最后一刻她看了小琬快乐而略带歉疚的笑容，她想香凝会是美丽的妻子。步渊的眼底是愧疚和幽怨，她淡淡的对他们笑。干涩的微笑。那一刻她强忍泪。

　　怎样的来路，怎样的归路。陌生的城市，结局。痛，淹没全身，所以泪不会那样汩汩的流出。

　　雨突然在那一刻想打电话给小镇的朋友，只是告诉他们等着我，她终将是属于他们的。她会回去，因为那里有快乐，那里不会有伤害，背叛，离别，霓虹。

　　她和步渊告别，她坚持不让他送她。只是太长太长的感情都会决裂，太爱太爱的人都会离别。一生长路谁会陪着自己老！那是个古老的梦，也许只会在那个小镇里闪烁着永远的星。

　　车水马龙的城市，她不习惯的闪躲着。而另外一个遥远的声音却在急切的召唤我，她不知道那是不是远方的朋友或是亲人，但是决不再是步渊。但那一刻她却看见了步渊，初衷时的目光，一身洁白的晚礼服，英俊桀傲的脸，灿烂的笑容，而旁边是她穿着洁白的婚纱，白色的蕾丝花边，头发上缠着一条白色缀花绸缎。而在幸福的此时，却有一对长着翅膀的天使，携她而去，她叫着步渊的名字，而他却好似遥远的听不到，渐行渐远……是那个梦一直缠绕在夜里的梦，如今还是梦吗？还是永远的决别。

　　眼前一片模糊，只感觉到身体里有黏液汩汩的流出，雨的气息微弱，她轻轻着喊着步渊不断的、续续的……一个人用力的抱着我，黯元发疯的哭喊着，朦胧和离别中她看清那是黯元而不是步渊，他的泪一点点的滴落在她的脸上，轻轻的冲落了溢出的血，有一点痛，却极其温暖。黯元轻轻的说着：如果你的痛无处疗伤，如果你的爱不会就此死亡，如果你的心会疲倦，那么我可不可以停在你的身边。为你医好痛，一生一世我相信会让那伤疤变成美丽的花蕾绽放……

　　远去，没有了记忆、痛苦、挣扎、绝望，也没有了欢喜和恬美。

　　秋天的风在那一刻吹过，路边的落叶轻轻的落了一地，无声无息。而那浸染一地的血，被深深的埋藏在落叶深处。那落叶红的像枫。而她更像那飘飞在风中的一片终于解脱的枫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