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血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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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初生实验体能够从层岩巨渊深处带回本应该被吞噬的人，听起来像天方夜谭，莱茵多特眯起眼睛，望着从洞口逐渐显现的身影。
是深渊的意志还是其中出现了意外？
“师父，我们回来了。”阿贝多走到她面前，流的血染了半边衣服，看着触目惊心，瑟瑟趴在他的背上昏睡不醒，衣冠整洁，手脚健全，除了衣袖上沾上的血迹，反而像是根本没事的那个人。
莱茵多特颔首，不甚在意他的狼狈，开口便直截了当地问，“你们进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阿贝多如实交代，“我发现瑟瑟的时候，她躺在一处看上去像是封印的地方，与周围的黑泥……融合在一起。”
为了保证措辞严谨，阿贝多顿了一秒，还是使用了这个词。
瑟瑟之所以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是因为这是她方才“分化”出来的身体，瑟瑟整个人与黑泥贴在一起，根本分不清究竟是黑泥腐蚀了她本有的身体还是她的身体化作黑泥与同类融合，阿贝多倾向于后者，他割伤手腕放出血液逼退部分黑泥后，瑟瑟的四肢也没有立刻恢复，而是在他的注视中涌动着变成人类的躯干应有的轮廓，最后再变成他熟悉的瑟瑟的身体。
这场面仅仅是听着就有种难以言喻的恐怖，不难想象让普通人看见会是怎样的惊恐，好在阿贝多不是普通人，他自己便是被人创造出来的存在，对于亲眼目睹瑟瑟“再生”这一场景并不抗拒，甚至让他更多了几分兴趣。
瑟瑟会是同他一样的实验产物吗？是他的同类吗？
“她是自己醒来的？”莱茵多特敏锐地注意到更多细节，比如阿贝多没有提及瑟瑟是否清醒过，但阿贝多的脖子上有一个红手印，很明显不会是他自己掐的。
“是的，我尝试让她清醒，但没有成功，她似乎在做梦……大概过了一天，最后是她自己睁开了眼，但很快又昏迷了。”
他瞒下了瑟瑟口中念出的名字，或许与那道封印有关，他追在后面的时候便察觉到了，瑟瑟的方向非常明确，直奔那道封印而去，她的变化一定与那道封印，或者说封印背后的东西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但阿贝多还是没有把那个名字说出口。
她醒来后与他短暂的对话可以证明她依旧没有记忆，如果阿贝多主动提出，师父一定会帮瑟瑟寻找她的过往，哪怕是出于研究的目的……这只会导致一种结果，瑟瑟最终会再一次离开。
阿贝多最终选择了沉默。
好在即便是师父也无法从完全不留痕迹又没有充足有效信息的隐瞒中察觉真相，她摆摆手，把瑟瑟从他的背上抱下来，“你去休息吧，换身衣服，好了就过来，你要输血。”
阿贝多的血是特制的，他的体内并没有造血组织，这也就意味着一旦流血后他就必须及时补充血液，否则会面临□□不足的风险，好在目前他们暂时没遇到过什么危险。
“我明白了。”阿贝多没有异议，顺从地离开。
而莱茵多特抱着怀里的瑟瑟，重新走进实验室。
阿贝多收拾得快，再过去的时候瑟瑟依旧没有醒来，她躺在床上，任由乌云一样的黑发散乱铺在枕头上，有几缕堆在颊边，与白皙的肤色形成了过于鲜明的对比，阿贝多想起她在说话的时候，那双眼睛全然倒映着他的身影，也只能注视着他，不似往日那般迷蒙，她真正在用心看他。
瑟瑟最终轻轻点下头，“好。”
阿贝多还是抬手，帮忙把她的头发理顺，期间瑟瑟的睫毛有微妙的颤动，让他想起在不远处飞过的晶蝶，一样美丽，一样……啊，抱歉，瑟瑟似乎算不上脆弱，那只是她给予外界的假象。
“阿贝多，过来。”莱茵多特暂且放下正在观测的东西，耐心等他帮瑟瑟整理好头发，才出声叫他，一旁是已经准备好的“血液”，阿贝多过去撩起衣袖，任由师父将这些血液注入他的体内。
这过程漫长而无聊，以至于阿贝多开始回答师父基于近期的实验课题衍生出的一个又一个问题，他的思绪完全沉浸于各种知识与数据，再也顾不上别的，等注意到师父的安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师父取下固定在他胳膊上的针，随后示意他向后看，他一转身便对上了那双弥散黑雾的双眼。
瑟瑟不知何时醒来了。
“我讨厌它。”瑟瑟的语气不复曾经的柔软，而是变得平淡，就像是云朵变成石头，“你一定要注入这种液体吗。”
在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阿贝多还以为自己又被讨厌了，随后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这液体。
“恐怕不行，这是我的血液。”阿贝多捂住输血的伤口，等它自行修复，随后走到她身边，“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瑟瑟没有说话，莱茵多特帮她回答出声，语气里是遮不住的幸灾乐祸，“在你的伤口修复前离她远点，她可能就舒服了。”
有点奇怪，不管是常年不苟言笑的师父忽然露出这副表情，还是瑟瑟重拾的对他的避之不及。
阿贝多毕竟聪敏，稍作思考，便把目光放到了师父方才研究的东西上，是被液体浸泡着的黑泥，在逐渐消解，那液体……
“是构成血液的一部分。”注意到他的视线，莱茵多特爽快揭晓谜底，“从寒天之钉取下来的粉末。”
阿贝多的学习进程暂时还不涉及天理与深渊的战争，然而他也大概能够从瑟瑟带有敌意的神色中理解，这东西对瑟瑟不利，又或许，瑟瑟本质上与层岩巨渊中的黑泥没有区别，他的血液既然能够逼退那些东西，自然也会让瑟瑟抵触。
他看向瑟瑟，若有所思，“你因此而讨厌我……”
“你要更换血液吗。”瑟瑟好心提建议，“我可以帮你换血。”
对于她的好心，阿贝多婉拒道，“暂时不考虑，不过我会尽量避免在你面前受伤的。”
瑟瑟垂下眼眸，不知道在考虑些什么，她没有回答阿贝多，甚至又往离阿贝多远的地方挪了一下，毫不掩饰避离的意图。
莱茵多特后续向阿贝多简单解释了一下，瑟瑟的来历暂时不能明确，但她是莱茵多特捡到的意外之喜，借由她莱茵多特也确定了深渊的一些性质，以及暂且克制它的办法，正是寒天之钉。
莱茵多特把提前准备好的镣铐递给他，“掺杂了寒天之钉的粉末锻造而成，我警告过她，毁坏了笼子，下一次就是镣铐。”
阿贝多却没有接过，他看着那副沉重的镣铐，脑海中明明已经不由自主开始构想瑟瑟被锁住的画面，却还是摇摇头，“瑟瑟不会走的。”
“哦？”
“她答应了我，会留在我身边。”
“你是指在她明知你的血液完全克制她的情况下？”
“她不会走的。”阿贝多又重复了一次，“我会成为她的牢笼。”
帐篷里氛围一时沉寂下来，阿贝多向来跟着师父的思路走，顶多做一些补充发言，这是他第一次忤逆师父的决定，但他看起来很平静，全然没有对于可能会被丢弃的畏惧。
莱茵多特后退两步，打量他两眼，哼笑一声，“她如果再离开的话，我会把你扔掉。”
“课题不会失败的。”阿贝多微微低头，回答道。
这个话题结束之后，莱茵多特很快进入了教学模式，涉及到对于阿贝多血液成分的话题，她便布置好作业，要求阿贝多自行改良血液，增加增生组织，这个课题用时不会太短，而他们也在这里待了太久，是时候离开了。
脑子里想着之后要准备的东西，阿贝多走出帐篷又找瑟瑟，瑟瑟坐在临水的树枝上，小腿浸泡在水中微微晃着，阿贝多过来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又幽幽叹了一口气。
“你说过，不会讨厌我的。”他将手搭在瑟瑟的脖颈上，触摸到了如同玉石般细腻的肌肤，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之前的亲密接触，一时失神，手指压在后颈，留下了一点红印，很快又消失不见。
瑟瑟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想法，而是困惑地歪歪脑袋，原本披在身后的长发随之一晃，搭在阿贝多的手上，“血液很讨厌，我可以帮你换血，这样我就不会讨厌你了。”
那也会被她吃掉吧，阿贝多无言以对，在师父的口中他不幸得知，瑟瑟从前对于他，或者说对于每一个生物都是亲近的……就像捕猎者对于猎物的亲近，甚至他是截至目前的所有实验体中最被冷落的一个，当然最直接的原因是他的血液。
不过比起之前浑浑噩噩没有意识的时候，她坦诚了许多，也冷淡了许多，不过非要说的话，阿贝多都很感兴趣，在课题进行的时间之内，瑟瑟是他的试验品，完全属于他，倘若课题有一天不幸结束……瑟瑟会遇到下一个人造人吗，也会这样亲昵地贴近他吗。
想到那样的场景，阿贝多忽然觉得心情有些沉沉的，他很明确这不是难过，但他不高兴。
他必须明确他对瑟瑟的想法，也必须明确瑟瑟对他的想法，不仅仅是对于师父所许下的有关“课题进展”的承诺，又或者他对于求生的渴望，他不希望瑟瑟讨厌他，也不希望瑟瑟像看待所有实验体一样看待他。
即便是他，已经诞生于此世，也应当是独一无二的。
他是阿贝多，而不是某个无名实验体。
瑟瑟又一次抬头看他，这次她没有再挪开视线，“你的味道很香。”
她似乎在哪里闻到过这样的香味，但……
“你想吃了我吗？”阿贝多俯下身体，凑到她的唇边，顿时浓郁的香味打乱了她本就薄弱的思绪，瑟瑟不客气地开口咬下去，又不敢咬破皮肤，只好轻轻舔了舔，就当是尝尝味道。
阿贝多闻起来香，却没有任何欲望，从他身上瑟瑟什么也吃不到，如果一直和阿贝多呆着得不到投喂，她会饿死的。
瑟瑟顿时有些忧愁，同时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种心情叫忧愁。
瑟瑟终于松开口，又揪住他的衣领，力道很轻，还不如水的阻力大，阿贝多却没有挣脱，他任由瑟瑟胡作非为，最后才听到瑟瑟问，“你闻起来很香，可是为什么没有欲望，那你怎么教我活下去的理由，又怎么教我爱你。”
这是瑟瑟哪怕忍受阿贝多血液的克制也要留在他身边的理由。
“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欲望？”
“我吃不到。”
阿贝多思考片刻，估量着师父方才说的做实验需要的时间，然后吻住瑟瑟，“现在你可以吃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血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