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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回乡 ...

  •   回到晋林,汪琼琳便马不停蹄地开始收拾新宿舍。取快递、买被子、打扫卫生,忙的不亦乐乎。
      合租的女孩子原本是个高中的语文老师,比她早毕业一年。对方觉得教书压力太大了,不是很适合她,所以想考个研,继续深造,调剂一下自己。
      新室友性子很安静,每天就是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学习。汪琼琳也不是个外向的人,不善于主动与他人建立关系。平日里,两人都几乎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她们都属于不怕孤单的那一类人,相处起来还是比较融洽的。
      考研前期的事情处理妥当后,汪琼琳寻了个时间,回到老家陪了家人一段时间。
      从小随外婆长大的她,和父母感情并不是多亲厚。大学开始,她就长期在外,工作了更是还没回来过。家里还有一个姐姐,父母倒不是多挂念她。毕竟当下,二十七岁的未婚的女儿,才是他们操心的重点对象。
      姐姐名叫汪幼学,真是应了这个名字,从小就不爱学习。自从她成年后,身边的人就开始为她介绍对象。前前后后见了不少人,她却没一个满意的。
      姐姐前年翻过了二十五岁这个大关,母亲开始坐不住了。以前她想单身,要自由,可以,由着她。现在眼看着她年纪越来越大了,却还没有一个稳定的对象,做母亲的开始焦虑了。
      去年就因为相亲这事,母女两个直接闹了半年的矛盾。半年之间,虽然大家都在一个屋檐下,却没有一句温暖的问候。仿佛是两个世代仇敌,打算这辈子都不再来往了。
      母亲开始偶尔跟小女儿抱怨,抱怨大女儿多不听话之类的。姐姐也开始跟妹妹抱怨,抱怨母亲不理解她之类的。
      汪琼琳只是听着,她也没想过要介入两者之间的关系。两人看她这般冷漠无情,慢慢的也就不再跟她诉苦。
      今年春节,又有人给姐姐介绍了一个对象。这一次,双方都看对了眼。大女儿满意了,母亲也开始脸带笑意了。

      汪琼琳阔别多日,回到家的第一餐饭就是姐姐煮的。姐姐在厨房里忙碌着,她就和父母在客厅看电视。在这个家庭,亲人之间也说不来什么寒暄的话。
      父母只是问一句,“在那边还好吗?”
      她也是只简单地答一句,“还可以。”
      平淡的不似许久不归家的样子,他们这个家庭,亲情一直都是淡淡的。最起码于她,是淡淡的。
      常年在外的她,会想念家乡的山,家乡的水,但也仅此而已。
      晚饭快准备好时,她那个未来的姐夫也来了。她只是简单的看了一眼,打了一个招呼,对方就进厨房帮忙去了。
      饭桌上,姐姐一边吃饭,一边询问母亲的意见,非要人给她评价今晚的菜品如何,是不是进步了,是不是更好吃了。
      母亲笑意吟吟地夸了她一嘴,她便万分得意,又开始询问未来老公的看法。毫无意外的,得到了同样的夸赞。
      不等对方问,汪琼琳主动夸了一番。许久不归家的她,早已不记得大家的手艺是什么样子了,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赞美煮饭之人的厨艺。
      晚饭之后,未来的女婿离开了,母亲便开始和大女儿传授起家庭生意经来。
      汪琼琳坐在一旁散漫地听着,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她看着面前谈笑和谐的母女两人,很难想象两者过年之前还是仇敌呢。
      这一幕其实是可以预见的,她们两个吵架,就算吵得再激烈,也总有和好的一天。每当这个时候,“奸细”就成了她们共同申讨的对象。
      姐姐性子大大咧咧的,所以她每每带来的伤害也很直接。母亲经常对小女儿说的一句话就是,不要和她计较。
      笑话,她们是一家人啊,她怎么敢计较呢。
      相对来说,母亲就是个十分婉约的人。她最看重面子,她把面子看得比天还大。有失体面和风度的事,她从来不会做的。她就像一阵微风细雨,看似来过,阳光一晒,又不见了踪影。
      汪琼琳已经不记得了,高中时出于什么原因,自己会说“等我大学了,我就自己去挣钱,去独立,养活自己,不靠你们养我。”这样的话。
      大三暑假的某一天,母亲偶然间,把她曾经的这一句“豪言壮语”当笑话说了起来。
      “哎呀,琳琳曾经说进大学了就去挣钱就要去独立,不花我们的钱,现在你挣的大钱呢,在哪里啊?”
      姐姐也在一旁跟着开玩笑,说她不是该去打暑期工挣钱吗,怎么还待在家里呢。
      汪琼琳无可辩驳,霎时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个浪费粮食的废物。那确实是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久到她都已经差不多遗忘了。真是还要感谢她们呢,感谢她们还记得以前的那个自己。
      饭桌上一下子沉默了下来,还是父亲打破了这份死寂,转换了话题。
      母亲就是这样一阵微风细雨,一点一滴打湿了汪琼琳的内心世界。

      老家并没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这个时间点,以前的同学,工作的工作,读书的读书。总之没有一个人,还待在这个小县城。
      汪琼琳去超市买了点礼品,提着去看望外婆了。
      看到人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外婆老了。
      现在的外婆和小儿子一家一起生活,儿子媳妇每天在外工作,孙子孙女每天在学校上课。她就一个人在家,要么去楼下和其他老人聊聊天,要么就一个人枯坐在家里,盯着电视机消耗生命。
      见到这个长期在外的孙女归来,外婆显得很兴奋,她也不会寒暄什么,直接拉着孙女就开始扯家长里短了。抱怨儿媳妇懒惰每天换下来的衣服都不洗;抱怨孙子孙女好吃懒做,学习不行还挑食;抱怨儿子没出息挣不到大钱受媳妇气。这些事,她能够说上一天。
      家里面的说完,又开始说老家的事,村子上某某家儿子又离婚了,某某家媳妇又跑了,某某家又在城里买新房了,等等之类的。
      汪琼琳根本不清楚外婆口中的谁是谁,有的故事她已经听了无数遍,但她还是不甚了解,只记住了其中几个关键词罢了。她知道,外婆老了,糊涂了,人老了都会这样。好像只有说起这些经年往事,才能证明他们还活在这世上一般。
      他们可悲吗,汪琼琳不知道。或许也只有等她自己老了,才会知晓这其中滋味如何。
      外婆年轻的时候,很喜欢给小跟班讲故事。这其中有一个故事,汪琼琳记得尤其清楚。
      外公有一个妹妹,妹妹是村上远近闻名的大美女。她梳着一条又黑又长的辫子,穿着一袭蓝色长布衫,成为了村子上无数年轻男性的梦中情人。
      从小家里就她一个闺女,全家老小都很宠着她,给她最好的布料做衣服,送她去学堂念书。家里能给的,都尽量满足了她。有这样一个优秀的闺女,全家人都很骄傲。
      十七八岁那会儿,她和村上的一个年轻小伙子谈起了恋爱,两人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甜蜜时光。男才女貌的,羡煞旁人。
      美好的爱情,怎么能没有天天作恶的王母娘娘呢。
      她没有想到,自己爱情最大的敌人,居然是一直宠爱着自己的母亲大人。
      那个年代,还十分讲究回门亲。回门亲就是女儿长大后,必须嫁到母亲的娘家那边去,以求亲上加亲。
      母亲不敢坏了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这一次,成亲这件事,必须由父母做主。
      就算已经定亲了,女儿还是不依,死活不愿意嫁过去。一家人就这样僵持着,僵持了一年多的时间。
      僵局是被外人打破的,其实对方也不算是个完完全全的外人,这个人就是女儿的恋爱对象。他扛不住双方父母的压力,选择了和其他女人结婚。
      父母以为这下好了,总算是拨开云雾见青天了。可是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恋爱对象妥协了,屈服了,女方却还一个人倔强地守着这份曾经纯洁的爱情。没有人知道她内心的想法是什么,或者也没有人关心,大家都只想着她快点点头应承了这个婚事。
      她还是不答应,就算父母怎么苦苦规劝,她还是不答应。
      两年之后,她香消玉殒了。
      可能是造物主也不忍见自己完美的作品这么煎熬,所以便早早把她收了回去。
      外婆的说法是,这个妹妹是害相思病死的。
      后来一家人常常后悔不已,母亲更是良心不得安宁,也早早就撒手人寰,追随女儿去了。
      这些事都发生在外婆出嫁前,其实她也没见过这个传说中的妹妹。只是她嫁过去了,偶尔还有人叹息着,说可怜了这么一个标志的人物。
      后来外婆的评价是,这个妹妹太傻了。不管她当初嫁给了哪一方,现在应该都会过得很不错。
      汪琼琳也给不出什么高见,有的时候,她只是会怀念一下这个人。

      一家人,每天的夜间活动,就是去河堤散步。汪琼琳也算是这条河堤千变万化的见证者,看着它从最开始的泥潭野草,无人问津,变成了今天的石砖铺地,人来人往。
      从高中它开始修建起,汪琼琳就很爱来这里散步。从一头,走到另一头,一来一回两个小时。听着歌,飘着雨,撑着伞,有点悲凉,又有几分潇洒自在。
      父亲独自一人走在前面,汪琼琳便陪着母亲慢吞吞地走在后面,最后面是姐姐和她对象。
      她其实不是能很应对自己的母亲,两人之间能说的话题也十分受限,无外乎谈对象没,考研考什么学校之类的简单话题。聊了两句,双方都觉得有点勉强,便只是安静地走着。
      她不热衷于八卦,对于母亲口中的那些人名和地名,也没姐姐来的熟悉,搭不上话。母亲可没有老眼昏花,她知道自己的小女儿什么心思,也不想自讨没趣。
      河两岸温暖的灯光亮了起来,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一片。
      初春,夜晚的江边还是比较寒冷的。汪琼琳紧了紧衣服,然后更加挺直了背脊。
      每一次走到这个河堤上,她就在想,当年的罗霁,有没有和人来走过一遭呢?她很想,很想带对方来走一遍。朋友的身份也好,恋人的身份也罢,只要能一同走一段,什么身份都行。
      罗霁是隔壁县城的人,高中毕业后,只怕再也没来过这个地方了。
      很多事,终究都成了遗憾。

      一回到家,汪琼琳的作息时间就开始紊乱了,她总是在夜间睡不着。她觉得没有安全感,也没有归属感。
      家原本是个让人放松而自在的地方。
      半夜闲来无事,她开始整理书架上积了灰尘的书籍。从初中时代开始,她就陆陆续续买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书,包括漫画书、小说集子、青春爱情杂志、文学著作等等。当然,现在纸质媒体已经没落了,和她的青春一同被收进了柜子里。
      无意间她还翻到了一沓厚厚的笔记本,不用打开她都知道里面是些什么内容。从小学开始,语文老师就让他们每天必须写日记。这个习惯她一直保持到高中,所以大大小小的日记本堆成了一座山。
      看到这堆本子,她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到谷底。她没勇气打开来看,也没志气扔掉它们再重新书写。
      在地板上坐着纠结了一会儿,她还是决定找个盒子把它们继续藏起来。
      书柜是整理不下去了,她便爬回了床上,开始刷手机。半夜网络上没什么大话题,更多的是关于情感和养生的。她看到一个#单向聊天#话题,觉得有点兴趣,便点了进去。
      里面大多数都是些暗恋者晒的心酸聊天记录,这些聊天记录卑微又好笑,像一出出独角戏,荒诞且无人欣赏。她仿佛间好像看到了这世间无数个同样的自己。
      评论里也有许些安慰和鼓励的话,更多的是劝人放弃的言论,调侃着下一个更好。其实大家都明白,如果那么轻易就可以放下了,半夜也不会有这个情感话题了。
      忽然之间,她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评论,这个评论好像来自被暗恋者,或者说被追求者,具体内容如下:
      你们只是在自我感动罢了,觉得自己多么深情,那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种行为,在对方看来很烦,一旦回复了你,你就会觉得对方对你有意思,继续骚扰下去。如果对方不回复或者拒绝了,你就一直发一直发,不顾对方的感受,或者觉得对方冷漠绝情。其实你们这种行为,真的很让人苦恼,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发再多的消息,人家也不会喜欢你的。
      看到这里,她呆住了,心脏猛然中了一刀。
      确实,自己从来没有站在被骚扰者那一方考虑过。或许人家只是出于礼节,才和自己寒暄几句,维系一下多年之前的同学情。溺水之人,却把这些只言片语当成了救生的浮木。
      可笑啊,可笑啊。
      她退出了这个话题,擦干了脸上的水渍,点进了微信群,通过初中班群,又把罗霁的微信给加回来了,填上了正常的备注。删除微信这种事,还是太赌气,太幼稚了。更何况,对方何其无辜啊。
      庆幸的是,没有好友验证这一条,说明对方并没有把自己也给删了。也或许人家根本就没发现,有人曾经把他给删除过。正如诗歌里所吟唱的,暗恋只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而已。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体面一点吧,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

      在家里待久了也是会腻的,父母会腻,孩子也会腻。
      待满半个月,汪琼琳就返回晋林了,正式开启了她的考研生活。
      考研生活的第一天,她就被一个人扰了清静。
      罗霁:你回晋林了吗?不是说好的聚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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