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步奔向你》七味羹

18、告白

　　晚上失眠，汪琼琳第二天还是早早就醒来了。心里挂念着事，夜里就怎么也睡不着。幸好她不怎么长黑眼圈，不然可真够要命的。
　　背了一上午的专业课，下午就怎么也学不进去了。八月中，她已经开始复习政治。下午一边想事情，一边做习题。那正确率，充分证明了什么叫一心不能二用。
　　下午五点半，她就急匆匆跑去花店拿花了。十一朵玫瑰用灰紫色的彩纸包成一个扇子形状，鲜艳欲滴的红玫瑰，让人一看就知是拿去示爱的。
　　丫的，她心想，自己第一次抱着红玫瑰，不是别人送的，而是送别人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在公交车上，罗雪一直笑个不停。或者说，从她看到汪琼琳手里的玫瑰起，她就开始笑个不停了。
　　汪琼琳很无语，瞥了她一眼，自暴自弃道：“真的有这么好笑吗？”
　　罗旭擦掉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急忙道：“没有没有，这可能还是罗霁第一次收到玫瑰花吧，我就是觉得挺新奇的。”
　　“少见多怪，你别笑了，搞得我好像很好笑似的。”
　　罗雪连忙遮住脸，挡住脸上无边的笑意，“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笑了，你加油哈。”
　　她这话一出，汪琼琳的心就开始砰砰砰跳个不停了，脚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摆动起来。
　　经历的大场面太少了，所以才会如此紧张。人啊，还是缺乏锻炼。
　　汪琼琳这一瞬间在脑海里想起了很多英雄人物，想起了他们的伟大事迹。和他们相比，自己这个事算个什么。再说了，她以后可能还会经历更多的磨难，现在这点挫折都遭不住，以后怎么走下去。
　　这样一番自我洗脑下来，她的脚总算是受控制了，不再瞎摇摆个不停。

　　公交车摇摇晃晃了一个多小时，目的地总算到了。
　　刚出电梯，两人就听到了屋子里传来的嘈杂的人声。汪琼琳原地停顿了一下，吸了一口气，才接着继续往前。
　　大门是开着的，客厅里放着音乐，看过去十几二十个人，一群年轻男女，正扎着堆，笑容满面地攀谈着。墙上装饰着一些彩带和气球，客厅上方，原本贴着拼图的地方，换上了闪闪发光的“HAPPY BIRTHDAY”字样。上次她拼的那个拼图，罗霁找了个框裱了起来，挂在了客厅，还特意拍了张照片发给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换主了啊。
　　一条金毛忽然从卧室的过道里跑出来，跑到一个女子面前拱来拱去。那女子正和罗霖一起分配着食物，看到大金毛出现，低头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
　　汪琼琳看着这一幕，脑子一瞬间嗡嗡嗡地响。她听不见音乐声，也听不见客厅里众人交谈的声音，更听不见一旁罗雪对她的低声耳语。
　　她想，这个金毛和她的主人，她应该很熟悉的才是。虽然双方不曾真正的见过一面。因为有的东西，见不得。
　　她抱着一束红玫瑰，出现在这个地方，其目的不言而喻。由于她的现身，一下子，全场寂静。
　　金毛的主人也看到了她，她坦然地和对方对视，甚至还微微一笑。
　　有什么大不了的，再糟糕也不过如此了。
　　她这一段漫长的心路历程，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
　　罗霖看到她出现，立马不悦地走到了她的面前，神色得意又傲慢道：“你来干什么，做第三者吗？”说完还嫌弃地瞥了瞥一旁的亲姐姐，眼神中的不屑，昭然若揭。
　　罗雪也傻眼了，她信心满满地劝汪琼琳来表白，却没想到罗霁这么快就和前女友复合了。如今，还她落得了这么一个惨绝人寰的场面。
　　汪琼琳毫不在意罗霖话语中的侮辱，开始在人群中搜寻罗霁的身影。
　　罗霁原本站在电视柜前面和人交谈着，察觉到了房子里的异样，寻着人群的动静，也看向了门口这边，表情神秘莫测。
　　来都来了，生日礼物定是要送出去的，不然多浪费啊。
　　汪琼琳强迫自己笑出来，然后一步一步，走向了今天的主角。身边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交头接耳间，还不忘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也是，任谁做出这么厚脸皮的举动，都会遭到有德之人的谴责。
　　这段路没有多长，十几步就到了。
　　汪琼琳把花举起来递给罗霁，笑道：“送给你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
　　她说完了，罗霁却并没有接，只是傻傻地看着她。她承受不住这种目光，便低下了头。然后，她看到了灰紫色的装饰纸上，一个又一个的小圆点。她低着头，这些小圆点便开始扩散成一片。
　　这回换她傻眼了。
　　手一松，花就掉在了地上。
　　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仓皇逃窜。
　　须臾之间，罗霁伸出去的手，连一片衣角都没抓住。

　　知道自己当下这个糟糕的尊容，出去只有丢人现眼的份，汪琼琳逃出了那个地方，第一时间并没有选择乘坐电梯下楼，而是到了人烟稀少的楼梯间，缓解情绪。
　　她蹲在墙角，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真不明白自己刚刚做了些什么啊，现在心脏还突突突地跳个不停。眼泪更是跟夏季泛滥的雨水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一切都是有信号的，只是她太固执，太一厢情愿罢了。
　　是的，她再一次告诉自己，是自己傻逼！
　　还没等她思索出今后怎么办来，一只宽大又温暖的手，抚上了她的额头。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到了眉头深蹙的罗霁。她拍开对方的手，又埋起了自己的头。
　　她呼了呼鼻子，哽咽道：“你可以直接和我说的，你和你前女友复合了，我并不是那么看不懂眼色的人。”
　　罗霁看她这样，也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没有复合。”
　　汪琼琳僵住了，她慢慢抬起头，困惑地看着面前的人，眼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罗霁伸手抹掉了她脸上的泪水，再次轻声道：“没有和前女友复合，你别哭了，心都让你哭碎了。”
　　一听这话，汪琼琳的眼泪，又要开始决堤了。
　　罗霁拉起她，看了看她的腿，问道：“腿麻不？”
　　汪琼琳蹲下也没几分钟，还没到血液不循环的程度，她便摇了摇头。
　　“行，那走吧。”
　　汪琼琳扯回自己的手，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她稍显怒气看着罗霁，无声地质问他想干什么。
　　罗霁看她这小可怜样就乐了，重新牵回了她的手，“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我不去你家。”
　　“不去，换个地方。”
　　汪琼琳看看两人拉着的手，有点回过神来了。她怕自己意会错误，但更多的怕自己再一次糊涂犯错，便直截了当地问道：“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接受我的喜欢了吗？”
　　罗霁捏了捏她的小肉掌，头也不回道：“是的。”
　　听到了梦寐以求的答案，这一刹那，汪琼琳的心里，却异常平静。

　　对面就是一个大商场，里面有各种口味的饭店，任君挑选。
　　两人随便找了一家人少的进去，根本不知道点了些什么。罗霁没怎么动筷子，就一个劲儿地盯着面前的人发呆。
　　汪琼琳知道对方在看自己，拿着筷子在碗里随便搅和了两下。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也停下了筷子，气鼓鼓的与罗霁对视着。
　　“我要回去了。”
　　听到这话，罗霁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又笑道：“可以，那我送你回去吧。”
　　汪琼琳看了一眼手机，这会儿还没九点，还有最后一班公交车，“我想要一个人回去。”
　　罗霁不赞成地看着她，“这么晚了，我送你吧。”
　　汪琼琳拒绝与他对视，把头偏向了一边，“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罗霁望着那张一脸严肃的脸，明白对方这是铁了心了。他低头看向地板，无奈地笑道：“行吧，我送你去站台。”
　　一路上，两人都有点沉默。这情形，不像刚刚在一起的小情侣，倒像是吃完最后一顿散伙饭的情侣一样。
　　眼看着公交车缓缓靠近，汪琼琳转身抱了一下罗霁，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就松开了手，然后上车离开了。
　　她站在车上，对着罗霁挥了挥手，总算是露出了今晚上的第一个笑容。
　　看着这一幕，罗霁霎时间有点心酸，有点好笑，又有点懊悔，五味杂陈。所有的情绪最终都化为了一抹温情，目送着对方渐行渐远。
　　有什么，明天再说吧。
　　他不知道是，在今后的人生中，这样送别的场景，还会出现无数次。

　　汪琼琳打开手机，一堆消息向她涌来，全都是关心她今晚战况如何的。她现在心绪很乱，不想回答任何人的消息。
　　回到租的地方，听到她开门的动静，楼雨琪立马就从卧室里冲了出来，万分紧张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她一看到室友灰白的脸上，立马收起了脸上笑意，小心地试探道：“没成功？”
　　汪琼琳放下包包，朝她露出一个苦笑，“成功了。”
　　楼雨琪瞬间露摆出一个胜利的手势，激动道：“啊啊啊啊，我就说你会成功的，看吧！”
　　汪琼琳瘫倒在沙发上，一口接一口地叹气。
　　她这样让楼雨琪困惑不已，她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一点都不高兴的样子？”
　　“苍天啊，如果你知道我今天发生了什么，你也高兴不起来的。”
　　“怎么了怎么了？”
　　“我今天一进去，就看到了他前女友和他们养的那只狗。丫的，罗霁那个可恶的妹妹，居然告诉我他们两个复合了。我去，你知道我当时的处境吗，我手里抱着一束玫瑰花，是人是鬼，都知道我想干什么吧。关键是，客厅里还有十几二十号人，全都看着我，跟看破坏人家情感的第三者一样看着我。我心想，我来都来了，那就把花送给罗霁吧，也算对这份暗恋划上一个句号。我就走到了罗霁面前，把花递给他，他没接。我顿时尴尬症都犯了，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哭了，哭了！全场人都看见我哭了！。天呐！我直接把花扔在了地上，然后就跑了。”
　　“呃……”楼雨琪试想一下自己处在那种场合里，顿时全身一激灵，确实够可怕的，“要是我是你，我也高兴不起来。”
　　“对啊，然后我就跑到楼梯间哭去了，罗霁找到了我，他说他和前女友没复合。然后我表白，他答应了。我们去吃了饭，什么都没吃下去，然后我就回来了。”
　　“难怪啊，你的情感，都在前半段用光了。”
　　“是啊，我发誓，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脸过，妈的，啊！我想骂人，我想打人！”
　　“淡定淡定，你要这样想，你成功了啊，开心不？”
　　汪琼琳顿时难为情的在沙发上扭了扭身子，傻兮兮道：“开心啊。”
　　“哎哎，我真佩服你，真的太难得了，要是我，绝对没有勇气走进去的。”

　　今晚上是注定没法学习了的，汪琼琳躺在床上，开心的就像个两百斤的傻子。她告诉自己，所有的糟糕过往都抛弃，一切往前看！
　　她先是给大家报喜讯，其实也没多少人，就一个林洁而已。
　　汪琼琳：我和罗霁在一起了，哈哈哈哈
　　她这条消息一发过去，就如同石沉大海般，没有半点回响。她也不介意，好吧，还是稍微有点失落的。她还以为对方会为自己高兴呢。
　　正失落着，她就收到了罗雪的消息。
　　罗雪：你和罗霁在一起了吗？今晚你离开后，我哥也离开了，后来大家就散了。罗霁和他前女友没有复合，那个女生，是罗霖的同学的姐姐。他们两个在一起，还是罗霖牵的线。今天她把那个女的叫来，就是想撮合他们两个。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罗霖怎么看自己都看不顺眼。
　　汪琼琳：在一起了，你哥还没回去吗？
　　罗雪：还没有
　　咦？她都已经到家了，没理由就住在楼上的人，还没到家啊。
　　她回来差不多半个小时了，也没收到罗霁发来的任何消息。她想了想，还是主动给对方发了个消息过去。
　　汪琼琳：我已经到家了。
　　这一次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未来的男票：嗯嗯，早点睡觉，少熬夜。
　　汪琼琳：你是不是还没回家？
　　未来的男票：快到家了。
　　汪琼琳：行吧。
　　到这里，她便止住了话题，没再闲聊。突然间，他们两个，好像有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说什么话，都是客客气气的。

　　第二天星期四，还是正常的上班日。林洁却在下班了，打车过来，找汪琼琳喝酒。
　　明天还要继续上班呢，汪琼琳便拦着她，不让她多喝。
　　“哎，这么多年了，兜兜转转的，没想到你们两个，真在一起了。”
　　汪琼琳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不高兴，可是她也不敢问，不然显得她多骄傲似的。
　　“罗霁真的太不知羞耻了！太贱了！我就没见过他这么不要脸的人，良心都他妈让狗吃了吗！”
　　汪琼琳真是哭笑不得，看着好友骂自己的男朋友，还只能任由其骂了。她也不想劝阻，她知道对方心里有很多委屈需要发泄。骂几句而已，也不会被对方听见。
　　“我始终不明白，罗霁那个人渣，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哎，你咋了，他哪里得罪你了？”
　　林洁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看了许久，然后嗤笑一声，醉醺醺地离开了。
　　汪琼琳清楚对方的酒量，就只是送她到了门口，然后回了卧室，收拾残局。
　　林洁真是，这沉默的性子，越来越向袁祁靠拢了。身边有一个就够了，又来一个，真够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