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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坠深渊03 ...

  •   切换世界的瞬间来得猝不及防,连安上一秒还在低头在问号后补一句“是否有进化可能”,下一秒手里的笔就抓了个空。

      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和草稿纸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布满灰尘的空桌。

      看这情况,应该又是进梦境了。

      连安还没搞清楚自己的梦境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切发生得没有预兆,没有规律。

      哦,实际上任何事他都没搞清。

      连安被现下莫名其妙的境地弄得罕见地有些心烦。

      这种事事不受控制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处在薛定谔的打断中。

      他试图像在树林里那样,通过拳头击碎这个梦境,但拳头挥出去了,这次没史莱姆包裹着,实实在在地击中了衣柜的木门。

      心烦意乱的连安这拳用了十成十的力,得到了十成十的反作用。

      麻了。

      毁灭吧。

      跟刚才来时的路不太一样,窗外天气没了明媚的阳光,阴沉沉的,颇有山雨欲来的气势。

      连安揉着发麻的手从窗边往外看,人来车往的校园安静下来,但这次似乎跟树林的静止不太一样,有风拂过,树枝轻轻晃动。

      树枝?

      现在是夏末秋初,微微有些凉意,但南方的树木在冬季也鲜少落下所有的叶子,只是绿得暗沉一些。

      仔细观察一下,窗外的树木甚至跟北方冬天的树干不太一样。

      像是完全失去活力的死木。

      连安想了想,确定这不属于自己任何一段记忆。

      所以这是,自己突然灵感来了,突发奇想以大学寝室为原型现构筑了个梦境?

      别人迷茫努力上进。

      他迷茫起来连连做梦。

      不愧是我。

      就在他思绪飘得越来越远,但依旧没个头绪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奇怪的响动。

      不太好描述,像是有人拖着重物走过,重物上有布料,蹭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仔细听来,还有微微的吞咽声。

      既然是自己的梦境,而树林里那棵刺字的桂树依旧证明了自己在梦里心想事成的能力,那出去看看也没什么。

      梦里的宿舍应该是被夸大了“危楼”的成分,连安推开门的时候,生了锈的锁头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随后,门外拖行的声音也随之停了下来。

      太安静了,连安庆幸自己在车祸前因为嫌弃皮鞋硌脚换成了球鞋,不然咯噔咯噔走在这么安静无人的走廊里,少不得被脚步声吓到。

      庆幸的喜悦是短暂的,因为走到门外的连安看到了那个不明声源。

      一座小山那么高的女人佝偻着腰挤在对她来说过分低矮的走廊里,因为过于高大,她的背和后颈都顶在天花板上,是个不怎么舒服的姿势。

      女人应当是要去另一头的楼梯间,背朝着连安,她的四肢相对于人类来说过于纤长,明明腰肿的有水桶那么粗,手臂却细得堪如竹竿,低垂下来,几乎到了脚踝处。

      相比怪异的女人,真正让连安抽一口气的是女人手里拖着的东西。

      一具尸体。

      看不出来已经死了多久,但高度的腐败和破烂的皮肉能说明,这绝对不是个活物。

      这具尸体的头颅和一整只左手已经不见了,被女人鸡仔似的拎在手上,拖行过的地面上留下一长串尸水。

      连安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然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没了呼吸这项功能。

      即使知道这是梦境生物,他还是本能地蹑着脚后退了半步,后背慢慢地抵上了门。

      女人似乎是被刚才开门的锁头响动吸引了,缓慢地抵着天花板蹭动,渐渐转过了身。

      奇怪的是,转过来之后,她,或者说它,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停在原地,面朝着连安的方向。

      这样的僵局维持了好几分钟,连安才大着胆子探头看了一眼。

      怪女人的头发披散在面前,由于过于稀疏并没有遮住脸,连安这才注意到,它没有眼睛,所谓的“脸”只是一块肉瘤上长了三个洞,上面两个小的应当是鼻孔,下面那个大的倒肯定是嘴。

      无他,怪女人手里尸体缺失的左手,还挂在它嘴上,因为呆滞太久,涎水顺着挂在嘴边的手流了出来,混着尸体的□□和不明来历的血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

      连安快吐了。

      这不是他头一回见到如此掉理智的生物,克苏鲁系的怪物他研究过不少,但纸上得来终觉浅,碰上真的,混上直接的嗅觉冲击,画面的震撼感强了不止一倍。

      女人没有停留太久,不知道是连安梦境主人的身份加成,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它黑洞似的两个鼻孔在空气中一张一翕了好半天,最终一无所获,又磨蹭了半天,顶着天花板扭过头,继续往另一边楼梯去了。

      连安不敢贸然行动,一直等到女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拐角,才动了脚步,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

      他错了,他的想象力永远超乎他的想象。

      可连安也不敢就那么直面上去,一个是他乍然从身份推理故事转成恐怖追击故事,受了不小的惊吓,另一个是,即使这是梦境,他也不敢乱来,从已有的信息中他也能看出,现在他的梦境跟作为“人”时候的不太一样,有些跟现实混淆的意味,他不敢赌自己出去硬刚嗝屁了,到底是想做了噩梦一样醒过来,还是连现在这个“鬼魂”形态都消失。

      其实消不消失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现实里没多少他在乎的人,只是刚见过严司,他那平时金贵惯了的朋友胡子拉碴的落魄样子还历历在目,如果就这么让严司接受了鬼魂一样的他,又再一次失去踪迹,对人还是过于残酷。

      连安靠在门后想,这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羁绊”。

      他学了很久,小时候孤儿院的老师总说他像个目中无人的冷血动物,现下有了真正的“羁绊”,却是在他死了之后。

      这是多么诙谐的黑色幽默剧啊。

      不管怎么样,消失之前还是得跟严司说一句吧。

      连安如是想到。

      怪女人应该是吃饱了,连安在屋子里呆了很久,因为寝室在二楼,离一楼太近,女人的老巢应当是在一楼的某个地方,半夜的时候,连安躺在床板上合着眼休息时,听到楼下响了一整晚的恐怖咀嚼声才悠然停止,转而传来一声长长的饱嗝。

      再之后,怪女人吃饱喝足,许是睡了过去,鼾声震天。

      期间他做了很多尝试,包括但不限于许愿“让梦里的怪物消失”,但很显然,并不管用,甚至连之前出现的心想事成的技能都没能发挥出来。

      而他好不容易做好了思想工作,拿着角落里寻来的一根不知何年何月扔在这的生锈球棍,打算出门一探究竟时,楼下突然传来了女人痛苦的嘶吼声和不绝的打斗声。

      连安又觉得麻了,他活得好不容易,做个梦还能梦到怪物大乱斗。

      唯有此刻,他生起了几分不该喜欢恐怖故事的后悔。

      打斗并未持续太久,女人的嘶吼渐渐低了下去,应当是另一方占了上风。

      他稳了稳心态,打算趁着打斗刚过,另一只怪物也讨不着好的时机,去探探风头,看看自己究竟要面临个什么玩意。

      一开门,被一阵白晃了眼睛。

      连安:“!!”

      不讲武德的小怪物,趁着我没视野搞偷袭,不讲武德!

      惊恐之下连安的本能被动又发动了,手里的球棍一挥,就甩了过去。

      但对方的身手显然更了得,连安只觉得天旋地转,手腕被大力一拧,就被对方反剪了双手,死死压在门边的墙面上,刚打开的门被甩上,屋里陷入一片黑暗。

      身后血气混着恶臭扑了连安满脸,他被压着后颈顶在墙面不得动弹。

      吾命休矣!

      连安挣扎着想要脱离控制,而对方却比他更凶:“什么人?”

      连安一头问号,这年头怪物都能说普通话吗?国家的普通话素质教育实属做得好。

      许是看连安扑腾起来没什么威胁,又或者是对方看他吭哧吭哧地是想要交流,连安只觉得喉头一松,压制自己的束缚被解开来。

      脱离控制的连安第一反应就是捡落在地上的球棍,但对方似乎是预料到了他的动作,一脚把球棍踢向了另一个角落。

      等等……脚?

      连安这才注意到,夺门而进的白影居然是个人。

      对方看上去是个年长一些的男性,一身医生的白大褂,外袍上落了脏污和血迹,应当是刚才的打斗落下的,手头握着把外科医生开膛破肚常用的柳叶刀。

      对方:“新来的?怎么在这躲着?”

      连安一脸懵,梦境里为什么还有自己没见过的陌生人,嘴里讲的东西他这个主人都听不懂。

      他心里迷茫,脸上却是冷冰冰地皱着眉头,对方看着他的表情,叹了口气,收起了自己的刀,用外袍擦了擦自己受伤的手,片刻后伸手过来:“初次见面,我叫柳志安。”

      连安心想,我不是还在做梦吗?

      “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在做梦?刚死?”

      连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方才一不留神,把心里想的顺口说了出来。

      叫柳志安的男人不在意地靠着满是灰尘的桌子,从兜里拿了卷绷带出来慢慢地缠着伤口:“小同学,这里可不是什么梦,是会死人的。”

      连安皱着眉反问:“那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我梦里骗我的人?”

      柳志安不甚在意地笑笑:“你觉得什么样的梦会有五感,连自己的过往都记得清清楚楚。”

      连安心想,那是你没见过我刚醒时候的那片树林,说出来吓死你。

      包扎完伤口,柳志安又掏出根烟:“介意吗?”

      连安摇摇头,柳志安便不急不忙地点上烟,才又开口:“你应该记得,自己是死了吧?还是说是因为什么意外,在不知情情况下死在了这件校舍?”

      听到这话连安才有了波动,一般梦里可没人会开口就来讨论自己的死因。

      连安:“我不是死在这间校舍。”

      柳志安脸色严肃起来:“被抓过来的?”

      连安:“不知道。”

      柳志安:“连怪物抓自己都不知道,你可真是……”

      连安打断他:“我的意思是,我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但是我是在这间宿舍突然到这的。”

      柳志安一脸古怪:“不是死在这,又是从这突然过来的?”

      连安也发现了自己说的话有点歧义,修正道:“死了之后我回到了这个宿舍,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从现实切换到了这个地方。”

      每说一个字,连安就看到柳志安的表情严肃几分。

      “你是说,你死后在现实中走到了这间宿舍,然后……嗯……切换到这个地方的?”柳志安掐灭了烟头,站直了身子严肃地正视着连安。

      “所以我才说是梦,要不然……”

      话没说完,连安的声音就被一声“咯咯咯”的尖笑打断。

      那声音理他极尽,仿佛就在身后的门边。

      他扭头的那一瞬间,柳志安的身体也动了,一把手术刀穿过连安头顶,朝门框上方的玻璃窗钉去。

      连安扭头,透过玻璃窗看到了一块圆形的黑色,两边纯白。

      在柳志安扑倒他滚进桌子下面躲避炸开的门迸开的木渣碎屑时,连安才后知后觉地想到,那片黑色,是眼睛。

      一只巨大的,占满整个窗口的黑色眼睛,就那么悄无声息地盯着屋里的他们,看了不知道多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初坠深渊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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