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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   白晔当然只是说说。
      白染染一直不同意他从军,提到练武两个字就要生气。

      白晔不打算招惹病人,只好退而求其次道:“我开玩笑呢,还有三天国子监就要大考了,我算学有些不明白,向姐夫请教请教总没问题吧?”

      这要求合情合理,白染染点点头,又继续道:“你今日就留在镇国府吧,柳氏生产,府上大抵没人顾得上你。”

      白染染就算不说白晔也是没打算走的。
      他忙不迭应了,就听白染染接着道:“明年乡试准备的如何了?”

      又来了。
      白染染自己是不爱学习的,倒是一有空就揪着他的课业。
      白晔语气敷衍了不少:“还行吧。”

      “怎么能还行?陆憬像你这么大年纪,早就是解元了!”

      姐夫太优秀了怎么办?
      白晔头疼:“阿姐你也太为难我了吧!整个大晋朝也找不出第二个姐夫这样的文曲星啊……”

      “你有文曲星教你,其他人有吗?”

      “这不还没开始教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谁也不肯让谁。

      陆憬早就替白染染将伤口包扎好了,却并不着急离开,只安静地在一旁看着姐弟两人拌嘴。

      他鲜少能看见白染染摆出这副长辈的模样。
      她这张脸生得幼态,就是板起脸来数落人,也是可爱的。

      直至日头近晌午,明珠说要用膳了,白染染和白晔才暂时“休战”。

      白染染大病初愈,吃不得太油腻的东西,午膳端上来的还是肉粥。
      因着白晔也在,厨房烧了几道硬菜,其中一道酸菜鱼,实在是白染染的心头好。

      她好几次都忍不住用筷子偷偷去夹,却都被陆憬打断。

      白染染可怜兮兮地望着陆憬:“我就尝一口。”

      陆憬不为所动,夹了块青菜放她碗里:“不行。”

      白染染极少有在陆憬面前撒娇失败的时候。
      她这人大多数时候都很好说话,只一点,不能亏待她的胃。

      白染染愤愤不已,丢下筷子,站起身:“那我不吃了!”

      “坐下。”陆憬全然没被她的架势唬住。反倒是他沉了声,叫白染染有些心虚。

      白晔嘴里还含着红烧肉,那双和白染染极为相似的荔枝眼好奇地在两人身上打量。

      总不能让她在亲弟弟面前丢脸吧!
      白染染硬气起来:“我说了,我不吃!”她说完转身要走,手却被人拉住。

      陆憬牵过她的手,动作温柔地扶着她回到椅子边坐下。而后他俯身低头,覆在她耳畔柔声道:“大夫说了,你两日不曾进食,吃得太过辛辣油腻都不行,会伤肠胃。明日起午膳就不吃粥了,我们慢慢来,好吗?”

      他这语气跟哄小孩似的。
      白染染耳朵有些痒,红着脸小声说:“子若还在呢!”

      白晔耳朵尖着呢,当即用手捂住眼睛,笑嘻嘻道:“我什么都没看见啊!”

      “白晔!”白染染恼羞成怒。

      白晔哪里会怕她,腾出一只手夹了块酸菜进嘴里,表情夸张道:“天哪!镇国府的厨子什么来头,这酸菜也太爽口了吧!”

      “你……”白染染正要发作,陆憬在这时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温温柔柔的,“不理他,染染,我们吃我们的。”

      他说完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摆在他面前的也是一碗肉粥。
      为了不让白染染嘴馋,只要和她一起用膳,陆憬都和她吃得一样。

      脑袋还有他手掌的余温,白染染忍不住翘了翘嘴角,乖巧喝了口粥,妥协道:“行吧。”

      白晔:“……”
      这菜怎么突然不香了?

      -

      白染染吃饱喝足,就有些犯困。
      偏陆憬压着不让她睡,只说饭后要消食,不如练会儿字帖再休息。

      这本也是她早早就答应好的,但眼下却是要反悔了。
      白染染真情实意地问他:“你今天不用讲学吗?”

      “听说你这边出了事,刚进宫就告假了。”陆憬还贴心地补了一句,“子若不是有问题要问我?便一起吧。”

      还有子若陪自己,白染染没意见了。
      这下轮到白晔愁眉苦脸。

      三人一道去了书房。

      书房里有两张桌子,她和白晔各自占了一张,陆憬便在两人之前闲庭信步,或是指导白染染拿笔的姿势,或是给白晔答疑解惑。

      白染染像母亲,对数字天生敏感,子若问的那些问题,连她都知道要怎么解答。

      在连续听了三个蠢问题后,白染染放下笔,将写烂的纸张丢过去:“笨!”

      白晔被砸个正着。
      他哼了哼,打开白染染写的字,笑得大声:“五十步笑百步,你这个字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出去可别说是姐夫教的,哈哈哈……”

      白染染被怼得哑口无言。
      她恶狠狠地瞪着陆憬,眼神威胁他敢笑一声,她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陆憬朝她挑了挑眉。

      他挑眉的样子也好看得不像话。
      白染染心跳漏了一拍,就见他将手里的书册一卷,不轻不重地敲了敲白晔的脑袋:“今有垣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白晔捂着脑袋无助地看向陆憬。

      后者不紧不慢道:“做题讲究举一反三,这和你问的上一道题解法一样,一炷香后,告诉我答案。”

      什么答案?
      他题目都没听懂好吗?

      白晔如临大敌,再也没空招惹白染染了。

      白染染高兴了,冲陆憬扬起笑。
      伴着午后的阳光,明艳热烈。

      陆憬也弯了弯嘴角。

      过了这么久,总算看见她发自内心的笑了。
      他渐渐放下心。

      一炷香后,白晔果真没算对。

      好在科举并不考算学,否则他这样的,这辈子也当不了官。
      白染染右手托腮,心情颇好地打量着陆憬。

      他嗓音清润,讲题时如山间溪水,清新淡雅,不疾不徐,好听极了。

      他可真温柔啊。
      可这样温柔的人,刚刚在府门外下马时,那周身的怒意,却分毫不藏。

      他生气了。
      在为她生气呢。

      白染染心头有股陌生的滋味,又酸又甜的,叫她想落泪。

      但她还是忍住了。

      谁不知道这两人在故意逗她开心呢,她又不是傻子。
      况且,也没那么难过了。

      她和柳氏母女,原就不是一路人,再为她们难过,就要叫爱护她的人担心了。
      不值当的。

      眼皮有些沉,白染染闭上眼。

      陆憬抬头望去,她已经趴桌案上睡着了。

      陆憬走过去,拦腰抱起她,临出门前同白晔道:“若不困就等我一会儿,我将你姐姐安置了就来教你练武。”
      陆憬说到这里顿了顿:“你是喜欢练武的,对吧?”

      白晔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陆憬说的是什么后,眼睛亮亮的,激动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忙不迭点头。

      天哪天哪。
      阿姐打哪来的狗屎运,给他找了个神仙姐夫!

      -

      白染染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后人已经躺在了寝院的床上。
      窗外天色还亮,时辰尚早。

      白染染随意披了件外衣,起床出了里屋。

      明珠一直在屋外候着,见她醒了,少不得道:“娘子醒了怎么不叫我,这也穿得太少了,出门会冻着的。”

      白染染身子骨本就不差,大抵是放下了心结,这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况且虽是隆冬,但下了几场雨后天气放晴,院子被午后的阳光照得暖洋洋的,她并不觉得冷。

      白染染遂摆手道:“我没事,他们人呢?”

      院落里除了下人,四处空荡荡的。

      明珠说得有些结巴:“老爷,老爷和小少爷还在书房呢。”

      白染染觉得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子若能学这么久?我去看看。”

      她说着提起裙摆要往书房去,明珠却着急将她拦下:“娘子,老爷嘱咐过的,不准你贪凉,回头要是染上风寒,就要怪罪我了。”

      他这人惯会大惊小怪的。
      白染染心里腹诽,嘴角的弧度却不自觉上扬,点点头道:“那我去换下。”

      见白染染转身回了里屋,明珠这才松了口气,忙冲一旁的踏雪使眼色:“快去武场通知伴鹤,夫人醒了,让老爷和小少爷快回来。”

      交代完这些,明珠也跟着进了里屋,服侍白染染穿衣。

      待到白染染终于穿戴齐整,去到书房,白晔果真还坐在书桌上,陆憬站在一旁,正在考问他论语。

      子若背得很不错。

      果然是状元郎,要不怎么皇子也要他讲学呢。

      白染染欣慰地点点头,敲了敲门走进来,“学了这么久,要不要休息一下?”

      她说着看向白晔,见他发间潮湿,面色通红,更有些气喘,怪道:“是不是炭加多了,你怎么流这么多汗?”

      白晔立即道:“确实有点热。”

      白染染忙道:“那快出来透透气吧,我带你去看看老爷子。”

      白晔是个坐不住的,自然不会拒绝。
      三人便又一道去了玉清阁。

      白晔很会闹腾,陆久彦很高兴。

      他年轻时其实不大喜欢孩子,而今要油尽灯枯,又很乐意和孩子呆在一处。
      他羡慕他们身上那种朝气蓬勃的生命力,好似靠得近些,他也能年轻一些。

      难得聚在一起,白染染提议晚上出去吃,顺便逛逛夜市。
      白晔一年大半时间都呆在国子监,能出去玩,自然举双手赞成。

      偏这时张叔赶了过来,恭敬禀报道:“白府派了人,说柳夫人诞下一子,要小少爷早些回来去看看。”

      白晔立刻道:“我不去。她又非我生母,生下的孩子于我何干?”

      白染染听了也是冷笑。
      她今早被气晕了头,还未和柳氏算账,这会儿倒好,自己上赶着送上门来。

      “去,为什么不去?”白染染道,“白府填了新丁,这样的大喜事,作为长姐,我要和子若一道去祝贺。”

      话虽如此,她指尖却不自觉地掐进肉里。

      白府的事情如一团乱麻,白染染心里清楚,今日过去,白府从今往后,便再也与她无关了。

      她可以不认白府,但子若呢?
      他是白府的嫡长子,日后也当照拂白府。
      她和白府决裂了,子若又要如何自处?

      理智和情感相互交织着,压得白染染喘不过气。

      “我随你一起。”陆憬突然道。
      他走到白染染身边,一只大手牵过她的,于她指尖轻轻按了按,似安抚。

      白染染抬起头,不出意料地和陆憬那双眼睛对上。
      杏眸柔情似水,冲她弯了弯眉眼,“染染,我说过的,你做自己便可。镇国府是你的靠山,也可以是子若的靠山,无需害怕。”

      白染染眼眶忽然就红了。
      陆憬总是这样,用冷静的话和她说他一直都在,温和又有力量。

      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
      白染染用力回握住陆憬的手。

      -

      张叔已经备好马车,陆憬一行人很快抵达白府。

      白炜廷没想过白染染会过来,更没料到陆憬会一道跟过来。

      今早在镇国府门前,白晔当众说的那些话他已经听说了。
      虽不满柳氏自作主张,但却更气白晔胳膊肘往外拐。

      他是叫他回来劝架的,不是让他回来煽风点火的!

      白炜廷十分气愤,等到柳氏安全生下个儿子,心中底气立刻便足了,差人要叫白晔回来。

      他要认认真真告诉白晔,白府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这家业,他也可以给别人。

      只这些,总不好当着女婿的面说的。
      尤其是他前日才和陆憬不欢而散。

      白炜廷面上的笑比哭还难看,“这么晚了,怎么好劳烦你们一起来?”

      白染染却是连客套也没有,开门见山道:“柳氏呢?还在屋里吗?”

      白炜廷立刻低斥道:“没大没小的,她是你母亲!”

      “母亲?”白染染好笑,“她联合白清珞一起害我的时候,我可没觉得她把我当成她的女儿。”

      她说完也不等白炜廷说话了,径直往府里走。

      毕竟是从小长到大的地方,白染染很熟悉,一路没有停留,很快就走到了柳氏所在的院子。

      屋内灯火通明的,各色奴仆进进出出,忙里忙外。

      白染染没有任何阻碍就进了主屋。

      柳氏刚生产完,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脸色有些苍白,望向床前酣睡的孩儿的目光温柔又慈祥。

      这样的目光,白染染从未在她眼里看到过一次。

      白染染犹记得母亲去世刚满一年,白炜廷就带着柳氏和白清珞进了府,高高兴兴地和她说:“从今往后,这就是你的母亲和妹妹,我们染染要好好和她们相处。”

      柳氏亦是亲热地挽过她的手,取下手腕上的一只白玉镯,戴到她的手上,“我们染染生得这样漂亮,这镯子很衬你。”

      不过七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呢?
      她只知道她又有母亲了,以后出府游玩,再没人敢笑话她是个没母亲的小可怜了。

      于是她拼命讨好柳氏。
      刚学会的琴谈给她听,刚学会的诗也背给她听。

      可官眷聚会的时候,柳氏从不夸奖她的这些好,只会故意拿她写的字同别的孩子比较,再说一句:“我们染染不要灰心,字写得丑也不要紧的。”

      于是很快,所有官眷贵女们就都知道白府嫡女是个草包美人,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却是个练字都写不好的。

      白染染伤心极了,她哭着跑去要和柳氏说委屈,隔着木门,却听到柳氏在屋里同白清珞道:“珞儿放心,我永远不会再让白瑶越过你。”

      年幼的白染染听不懂这话里的深意,她只知道柳氏原是不喜欢她的。
      那些温柔和蔼,都是伪装。

      她难过地落泪,眼泪恰滴落在她手腕的白玉镯上。
      这镯子比她手腕大了很多,根本不趁手,可这是柳氏送她的第一样东西,她便一直戴着。

      白染染突然觉得这个镯子碍眼得很。
      她从手腕中取下来,狠狠砸在地上。

      玉镯碎裂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母女,白染染哭着嚷着说她讨厌她们,最后白炜廷出现,罚她跪了一整晚的祠堂。

      白染染是在那一夜突然长大的。
      她突然明白原来父亲早在母亲在世时就偷偷在外养了人,白清珞不过比她小一岁,原是成婚第一年,父亲就不爱母亲了。

      也没有人再爱她了,白染染自暴自弃地想。

      “阿姐,我偷偷给你带了桂花糕,你快点吃,别叫他们发现了。”白晔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小的手掌拿着块大大的桂花糕。

      白染染哭着将桂花糕吃完了。

      “也没有人再爱我了。”她在心里补充道,“除了子若。”

      回忆戛然而止。

      白染染收回神,目光转而落在柳氏身上。

      柳氏正一脸警惕地望着她,“你来干什么?”她紧张地将孩子抱进怀里,“白瑶我告诉你,这里是白府,轮不到你撒野!”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么害怕做什么?”白染染轻笑了声,“不过是听说你生了孩子,过来给孩子送份贺礼的。”

      她临出门前就叫明珠从库房取了长命锁。

      柳氏却看也不看,“你快走,这里不欢迎你!”

      她是今早在镇国府门前被吓怕了。
      妇人生产本就如同鬼门关走一遭,白染染竟敢狠心丢下她不管,现在过来,谁能保证不是想要对她的孩子下手?

      要知道,她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了个儿子。

      有了这个儿子,就连白晔,她也可以毁了。
      整个白府将彻彻底底属于她。

      白炜廷在这时终于赶到,听到柳氏的话,下意识以为白染染又对她做了什么,当即像护小鸡仔似的将柳氏护在身后,冲白染染斥道:“白瑶,别以为你嫁给了陆憬翅膀就硬了!你敢对他们母子两人动手,我第一个先打死你这个不孝女!”

      又是这样。
      她和柳氏起争执,无论是非对错,白炜廷永远只会向着柳氏。

      好在白染染已经习惯了,她对这个父亲早就失望透顶,今日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和柳氏争风吃醋的。

      她不打算计较,白晔却是听不下去,痛心疾首道:“父亲!你能不能不这么偏心!你看到阿姐手上的伤了吗?到底该向着谁,父亲心里难道真不清楚吗?”

      “你少帮着外人!”白炜廷恼羞成怒,那心里想的话终于脱口而出,“白晔,你搞清楚,我现在不只你一个儿子了,这白家家业,也不是非你不可!”

      白晔如何也没料到白炜廷会说这样伤人的话。
      他忽然愣在原地。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早在柳氏怀孕后她一直担心的,到底成了现实。

      白染染深吸口气,代替白晔道:“那便分清楚。我母亲贾玥嫁进白家共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你将这些尽数归还给我们,这白府家业,子若也不稀罕。”

      “荒唐!我白炜廷还能贪女子的嫁妆不成!”白炜廷正在气头上,说话也没了理智,只转头对柳氏道:“有多少嫁妆,都还给他们。我倒要看看,没有白家,你白晔要如何立足!”

      “不可以!”柳氏却道。

      白炜廷一步步做到中书侍郎的位置太久,自以为是凭自己的俸禄在养活白府,可他哪里清楚,他那点微薄的俸禄,根本撑不起柳氏奢靡的生活。

      她自嫁入白府,执掌中馈后,贾玥留下的嫁妆,她就没打算还回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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