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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咏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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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来到苍穹之境的第一千个年头。
三百年前,我开了灵智,但也只有基本的交流之能。
其他的,诸如苍穹之境洒扫仙娥夕月跟我说的情绪、滋味、感情,我好像都没有。
千年对于神祇而言不过瞬间,对于我而言,好像也是这样的。
尽管,明卓告诉我,我如今并非神祇。
哦,明卓是我醒来后,待在我身边最长的神。
从有记忆起,明卓一直唤我咏笙,他说这是我的名字。
听天上的小仙娥说,明卓神君在万年前打败了魔族,阻止了一场天地浩劫。
她们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尤为多话。
有偷偷说的,有悄悄传的,脸上多半还带着一种一开始我不太懂的表情,后来我才知道,那叫笑容。
她们说,那是兴奋,是开心,她们特别崇拜明卓神君。
我不懂崇拜是什么,遂追问了几个小仙娥。
小仙娥先是露出了一种我看不懂的表情,然后瞪大了眼睛,良久才慢慢告诉我,崇拜就是你知道这个人很厉害,你对他心生向往。
我不懂的词语实在太多了,就逮着她们一个词接着一个词地问。
她们解释来,解释去,最后发现,我的问题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
直到,明卓出现在我身后,她们便做鸟兽般迅速地从我身边散去。
我也不懂她们为何如此。
我问明卓,他有什么好崇拜的,这些仙娥怎么这就走了,我们不是聊得好好的吗?
明卓摸摸我的头,轻声道:“不用理会她们,我们进去吧,外头太阳大。”
听罢,也未觉不妥,我一如既往,顺从地跟着明卓走进了神殿里。
后来的几百年里,据夕月说,关于我疏若琉璃的评价倒是越来越少,可无智无妄的形象倒是越发传神地流传在各路神仙的口耳相传中。
无智无妄不是挺好的吗?
我觉着至少现在的我过得挺好的。
每天醒来,想修炼就去琢磨琢磨明卓教我的仙术,不想修炼,就出去晒晒太阳看看风景,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
直到有一天,明卓出去参加什么盛会,临走前,让我留在苍穹之境里,不要出去。
我本来就天天待在苍穹之境,千年来出过最远的门,就是苍穹之境的内门,连大门也没出去过。
不过既然明卓这般说了,我也只顺从的应着。
好似从我记事起,顺从明卓就像一件自然而本能的事。
我不明白这是缘何,并且在今天之前我也从未想过缘何。
只是今天,这个念头突然的就生了出来,并带给我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对了,是夕月常说的情、绪。
本来,我和往常一样在院里晒太阳。
只是不巧,今日院子里的菩提树上落了一只风筝。
听守门的神官吉羽来报,是司花神殿的迎春花仙领着其他几位仙子,今日在第十三天苍穹之境附近的空地上耍风筝。
风筝脱了线,随风飘落到了这里。
此刻,迎春花仙正在苍穹之境大门外焦急着如何是好。
我听罢,看向了那挂在树杈上的风筝,又用手比划了下高度,觉着自己能取下来。
于是便摆手让吉羽站一旁,自己爬树,取风筝。
那会儿的我还不懂灵活运用明卓教的仙法,只凭借一股特别的感觉,直接徒手攀爬了上去。
结果不出意料的,风筝是拿到了,但少不了让我摔了个跟头。
此刻正仰天躺在地面上的我,从吉羽眼里又看到了一种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情绪。
对,应该是情绪。
他在我摔下的那会儿本来想接着我的,但中途却停止了。
我爬起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模仿着他此时的模样,问他为什么这个样子。
吉羽的脸色刷的由瓷白转成了砖红,再由砖红慢慢转回了瓷白。
他稍稍后退了一步,拱手,略带尴尬地回复:仙子、真不愧是神君身边的人,从树上、掉下来,都像在享受风的托扶。”
听罢,我扭头朝四周看了看,又看向吉羽,颇为不解:“不就是从树上飘下来吗?这和在明卓身边又有什么关系,况且我方才瞧了瞧四周,明卓也不在我身边呀!”
吉羽看我如此,嘴唇明显动了动,却终是没再多说一句。
带着不解,我把风筝拿出去,给了迎春花仙子。
在我靠近苍穹之境大门那刻,吉羽和令羽两位守门神官都睁大眼睛看了我良久,大概是这么多年以来,我第一次靠近苍穹之境大门,他们看着新奇吧。
我想,是这样的。
我把风筝交还到迎春花仙手上,仙子脸上从头到尾都没落下过笑容,还邀请我一起放风筝。
我想起了早些时候,明卓出门前的嘱咐,遂朝迎春花仙摆摆手:“不了,我从未出过苍穹之境,明卓今晨也说了,让我今日不要出去。”
迎春花仙神色微愣,随即低语一句,状似疑惑,又像呢喃:“奇怪,仙子都来苍穹之境千年之久了,明卓神君为何不让你到苍穹之境周边瞧瞧,这难道有什么~”
是呀,明卓为何不让我出苍穹之境瞧瞧呢?
如此,我便升起了记事以来第一次要到苍穹之境外看看的心思。
苍穹之境附近的空地上,随着对风筝放飞,控线等一系列动作的渐渐熟悉,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心里砰砰的,跳得比平时快,呼吸有点闷,脑袋也有点乱。
不知何时,一只纤细的手牵过了我手中的线具。
我回过头,乍入眼帘的,是位顶顶美丽的女子。
她说,她叫芙蕖,本来是要参加瑶池盛宴的,但中途偶感不适,便告了假,又听闻苍穹之境附近有司花神殿的仙子在放风筝,恐坏了苍穹神君的规矩,便前来一看,没想到遇到了我。
彼时的我不懂,以为人人说的话都是真真切切的,便也没升起任何防备。
她就在那儿站着,与我聊了一会儿。
然后有些出神地看向一个方向,我顺着她的眼神望去,正是苍穹之境。
苍穹之境真真够大,只是光一个大字,似乎也不能让一个神仙对此心生向往,我想不通。
大约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芙蕖回过头,朝我笑笑,说让我见笑了。
后来她说,她千年前才历劫归来,也没找着什么人说说话,虽今日才和我相识,却觉着颇有一番一见如故的畅意,遂邀请我,若有空,不妨多往司花神殿走走。
和芙蕖神君聊天,是我想不到的事,但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妥。
只是,在芙蕖神君和众位司花神殿的仙子离去后,我在芙蕖神君站过的地方看到了一面镜子。
出于好奇,我伸手去捡,可手才堪堪触碰到镜面,一道强光便把我带了进去。
我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且让我感到特别不舒服的地方。
这里遍地灼热焦黑,放眼过去,一片死物。
可神奇的是,前方出现了一抹青绿,还有一身萦绕着莹白仙气的白衣男子。
只不过,他留下的只有一个背影,不多时便被天降的金光给带走了。
我发现,那一抹绿让我有种天然的、想要靠近的感觉。
我忍不住想要摸摸它。
殊不知,当我摸到它时,眼前一黑,便晕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