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乖巧》守月奴

3、误会

　　寂静无声的夜晚，路灯的光在漆黑的夜的不断入侵中慢慢回缩，矗立的高楼像是藏匿的裁判，不参与不阻止，不疲倦的蝉还在叽叽喳喳个没完，夏夜晚风吹不散的闷热环绕在南城的每一处。

　　老小区的房间里，躺在床上身材姣好的女子在睡梦中仍紧皱着眉头，额头泛着薄汗。

　　半响，她猛的睁开眼，很快抬手打开床边的台灯，房间里亮起微弱的光。

　　林故安坐起来缓了缓，梦里光怪陆离的恐怖画面还在脑子里循环播放，摸了摸额头的冷汗，心里暗暗后悔，不应该和朋友去看那个据说非常好看的恐怖片。

　　虽然心里明白都是虚幻的东西，但梦里残留的画面，还是会让恐慌在心里控制不住的蔓延，她看着眼前、像在不断蚕食过来的黑暗，掀开被子下床。

　　来到门前打开灯，让明亮的灯光照亮整个房间以后，林故安才觉得那无法控制的恐慌感稍稍减弱了些。

　　看看手机，凌晨三点。

　　林故安此刻毫无睡意，叹了口气再一次后悔起下午的决定。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在薄睡裙外加了一件外套，才打开房门，想去厨房泡杯牛奶助眠。

　　外面并不是想象中的一片漆黑，前两天住过来的小孩房间的房门没有关紧，微弱的灯光从缝隙中钻出，还伴着敲打键盘的声音。

　　“睡得好晚啊，”林故安想，不过又想到自己那会也经常熬夜跳舞，她便觉得这是小孩的常态。

　　“年轻真好啊，”林故安心里感慨，断断续续的键盘声在此刻显得格外安心，方才恐慌的情绪终于平稳下来。

　　林故安鬼使神差地转移了目的地，朝着缝隙之中的光走去，试探地敲了敲房门。

　　——扣扣。

　　屋里的键盘声没有停歇，却没有小孩的声音传出来，她索性推开了门。

　　坐在电脑前的李清河这才有所感觉，转过头来看见她，怔了一下才赶忙拿下白色耳机，抬起头问道:“怎么还没有睡？”

　　屋里只剩下屏幕的光，投到小孩苍□□致的脸上，浅琥珀色的眼眸看起来更加澄澈，仿佛是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琥珀。

　　李清河抿着嘴，有点疑惑地看着她，又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移开目光垂下眼睑，浅琥珀色的眼眸被掩藏起来。

　　林故安不答，倚着门，含着秋波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李清河才后知后觉想起是自己那么晚没有睡觉，这人早早就洗漱回房去了。

　　她又呐呐开口解释:“我剪完这个视频就睡了，”想了想又加重语气肯定地补充：“就差一点了。”

　　林故安这才开口，刚睡醒的声音低沉沙哑，显得慵懒又勾人，说:“小孩子老是晚睡，容易长不高的。”

　　李清河被这声音挠了挠，耳垂有些发热，有些慌乱地应了声，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拿出纸巾递给她。

　　“嗯？”林故安挑了挑眉。

　　李清河用另一只手指了指额头。

　　林故安想起刚刚泛起的冷汗，接过李清河递来的纸巾后，仍不忘记叮嘱道:“以后早点睡。”

　　李清河又点了点头，等她擦完汗以后，才问道:“不舒服吗？”

　　林故安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她。

　　李清河停顿了一下，委婉道:“因为肚子不舒服，所以睡不着吗？”

　　林故安恍然，想起自己做噩梦的原因，再看看面前的小朋友，年长者顿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看着对方有些为难的表情，李清河心里越发笃定，站起身来，体贴道:“你先去床上躺一下。”

　　还在维持年长者尊严的林故安恍惚了下，继而就被小孩带到了床边坐下，李清河掀开被子给她盖好，小腹那一截的被子还被压了压，十分紧贴。

　　“你在这里等一下，”她说完就转身离开。

　　林故安看着消瘦的背影，想到下午电影的内容，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留在残留暖意的房间里，拽紧了被褥。

　　厨房里传来砰砰砰砰的声音，李清河没让她等太久，十几分钟就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红糖鸡蛋进来。

　　林故安表情有些复杂，看着眼前那碗红糖鸡蛋，抿着唇沉默。

　　李清河也没细想，只当她肚子不舒服，把红糖鸡蛋放到桌子上，又看见林故安一动不动，偏头思考了一下，竟自顾自地端起碗，坐到她旁边，拿起勺子就要喂她。

　　林故安被吓地退了退，连忙道:“不用、不用。”

　　对方反应有些大，李清河明白特殊时间的女性的想法总是变来变去，这是可以理解的，便递过碗让她自己来。

　　最后，林故安含着本应该是牛奶的红糖鸡蛋，残留的害怕已全部变成哭笑不得。

　　她看着还在准备做些什么的李清河，只能赶忙阻止劝道:“我好一点了，你不是还要剪视频吗？快去吧，”生怕她拿出什么暖宫贴之类的东西。

　　李清河皱着眉头似乎不太相信的样子看着她，但在林故安的一再坚持下，只能板着脸嘱咐一句如果太疼的话要告诉她，这才转身去处理剩下的视频，只不过这次耳机只戴了半边，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显得有些滑稽。

　　而李清河说的一点就真的只有一点，十来分钟就处理好了，林故安喝完最后的红糖水，李清河恰好就把视频保存完毕，把电脑关机。

　　林故安掀开被子，两个人同时站起身。

　　李清河接过她手里的碗，年纪小的脸皮薄，对这方面总是有些羞涩，有些不自然地低声问道:“好一点了吗？”

　　林故安只能点了点头。

　　李清河松了口气，又再一次叮嘱:“太疼的话告诉我。”

　　林故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再点了点头，抬脚就想离开这个令她尴尬的地方。

　　李清河跟在她身后面。

　　“我真的没事了，”林故安无力地解释。

　　李清河认真点头然后继续跟着她走，把送她到房间门口。

　　“好了，我真的没事，”林故安站在房间门口，抵着木门，再一次无力的强调。

　　李清河答应了一声，脸上却写满了你在逞强，我不相信。

　　“碗放着，我明天洗。”

　　“我等下就洗了，你最近不适合碰冷水，”李清河表情认真。

　　林故安:“……”，她不想说些什么，只想这个事情快点掀过去。

　　“晚安，”李清河说道。

　　林故安下意识的接话:“晚安，”然后很快又说了下一句“谢谢。”

　　“没事”，李清河摇了摇头，转身到一半又突然想起什么转了回来。

　　林故安有些疑惑的看着她，纤细白净的手指撩过额前碎发别到耳后。

　　李清河语气有些别扭僵硬，像是突然想到没有在脑海里认真思考就突然问出来的话:“你不害怕吗？”

　　林故安有点懵。

　　那么快就被揭穿了？是那一步的问题？

　　刚刚走路太自然了？

　　还是没有捂肚子？

　　李清河不知道这人心里翻江倒海的疑问，指了指自己眼睛，说道:“很多人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们觉得有点害怕。”

　　林故安顿时反应过来，看向那双被李清河已经遮掩住的眼睛。

　　它并不是大众所偏好的那种眼型，形状像三角，眼珠子靠上，眼白偏多，俗称三白眼。

　　林故安听过些面相的说法，对这种眼型的描述，大多不是很好，阴险、冷漠、不近人情的都是用来描述拥有这种眼型的人，老一辈中稍微迷信一些的人，甚至看见这种人就会下意识远离。

　　况且人们总是对异于常人的表现感到抗拒，那普通人少有的、哪怕用美瞳都难以做到一模一样的浅琥珀色的眼眸也不能幸免于此。

　　大多数人看见的第一反应很难是好看，更多的是下意识抗拒躲避，再加之李清河本身不同于其他女孩子的凌厉轮廓，确实看起来非常难以接近的样子。

　　“我小时候很少有小朋友愿意和我玩，他们都说我眼睛很吓人，老师有时候会来安慰我，但是也不敢直视我的眼睛，”李清河见她半天不说话，看向她的眼眸又下意识躲开看向别的地方，自顾自地解释，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想起自己小时候，只要板着脸就能把小朋友吓哭的样子。

　　她无奈叹息道：“他们都会下意识害怕，不敢看我的眼睛。”

　　“很好看，”林故安打断她的继续，她又重复了一遍“很好看，”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她柔和了语气，带着年长者的包容说道:“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但是我第一次看见你的眼睛，我就觉得非常好看。”

　　“很特别的眼睛。”

　　李清河愣了一下，下意识向她看去，林故安不曾遮掩地与之对视，没有旁人的回避也没有刻意勉强，甚至在清冷的眉眼里瞥见一丝浅淡却可以感受到的温柔包容。

　　褪下的热气又在耳垂蔓延，李清河不自在地挠了挠头，最后只僵硬地说了一声:“晚安。”

　　方才角色被对换，说谢谢的人变成了李清河。

　　林故安耐心地又重新回了一句晚安，再像刚才她一样补充了一句没事，看着那人径直去了厨房。

　　重新躺回床上的林故安听着门外锅碗瓢盆碰撞的水声，一个恍惚间不可抗拒地睡意袭来，陷入沉睡。

　　窗外夜风还在吹打着茂密的树叶，不知趣的知了仍叫个不停，屋里的人却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