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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慈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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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主被杨絮所累病了大半个月,直到谷雨时节身体才稳定,原定由中宫举办的宴会也拖后了些时间。
好在一番惊吓后二公主终得平安,宴会照常。
皇后爱女心切,如今这宴会上妃嫔们也不好穿的太过于招摇,于是这谷雨家宴上大多嫔妃看起来竟然比平日给皇后请安上还要素一些。
几个新出生的皇子公主们如今都平安养过了三个月,于是宫里目前除了二公主外的所有的孩子都被妃嫔们带到了宴会之中。
皇长女出生在先帝隆庆15年,如今已经过了六岁的生日,懂了很多事情的她坐在皇后身边对周围的事情并无好奇之处,举止上不愧是大家嫡女的气度。
二皇子满了四岁后开始识字,明年便要启蒙读书,他对周围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因为如贵妃在旁边管着所以克制的很。
至于其他的孩子,最大的三皇子也不过一岁出头,哪有什么看人脸色的能力?几个孩子见了面时而一起哭闹,时而一起笑着,然后又打个瞌睡,还好周围伺候的人多,宴会厅也大,才没有让人觉得过分吵闹。
而这次来的时候三个孩子穿的衣服款式十分相似。
“舒妃前段时间给本宫说邀请几位妹妹给皇子公主们做新衣,如今看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趣。”皇后居中,看着三、四皇子以及四公主身上的衣服说道。
舒妃举杯同皇后说:“原也是想着全了后宫姐妹们共同生子的情分,臣妾这几月还特意为皇后娘娘的公主们以及贵妃姐姐的一双儿女也做了几件,到时候就呈上来,只是臣妾手脚粗苯针线上难免有瑕疵,还望娘娘和贵妃不要介意才是。”
如贵妃很快说道:“舒妃倒是个闲不住的,诚心诚意自不会介意。”
皇后看着二人间若有似无的交锋打了个圆场说:“本宫昨日和皇上聊起皇子之事,几位皇子都养的极好,妹妹们都是有功的。”
这话说完以后贵妃和舒妃都站起来,因为皇后的话语中提到了皇子,苏南槿也要站起来谢恩。
前面的景昭仪犹豫了片刻,最后咬咬牙一同站起来。
等一番见理后,婉昭仪打趣说:“嫔妾刚看景姐姐还在那犹豫呢,要不是我们相熟,还以为景姐姐忘了自己养了四公主呢。”
成昭仪也说:“其实要我说,孙才人也应该谢恩了,这生恩和养恩孰轻孰重还真分不清呢。”
不等景昭仪反驳,皇后就提了一句:“本宫看成昭仪杯中的酒空了,她最爱那葡萄美酒,快给她满上吧。”
成昭仪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说错了话。
说景昭仪和孙才人也就算了,什么生恩养恩的,这宫中慈宁宫的太后不也不是皇上的生母吗?
非但没生,隆庆帝活着的时候也没怎么养。
这话说的,不怪皇后立刻堵她的嘴。
又是一番觥筹交错后,皇后让奶嬷嬷将几个还在抱上前来领赏。
宫中的孩子从生下来就见过大世面,苏南槿就看着自家儿子被奶嬷嬷抱到皇后前面时不哭不闹,皇后赏的长命锁被奶嬷嬷接过后他还好奇的伸出手想去碰一碰。
几个孩子都没哭,不过到了景昭仪的四公主时出了些小插曲。
四公主在接皇后赏赐时一直打着喷嚏,神色也不大好。
“这四公主是受凉了吗,怎么一直打喷嚏。”舒妃坐的近,转头看景昭仪问了一句。
景昭仪说:“嫔妾精心照拂,璎宁身体一直都好好的,许是今天见到场面太隆重才出现的反应。”
“是吗?那景妹妹可要让四公主平时多见见人,不然以后被吓到了怎么办呢?”舒妃的语气说的叫一个真心实意。
“多谢舒姐姐提醒。”景昭仪也笑着回答。
皇后摸了摸四公主的脸蛋说:“你们也别争了,孩子小的时候都很精贵,一丝一毫都得小心翼翼。本宫相信景昭仪是用心抚养四公主,就看这衣裳做的精致便可见你慈母之心。如今天气还有些微凉意,许是璎宁在这外面呆了太久的缘故,万事大意不得。”
说罢,皇后便请了太医过来给四公主看看。
太医诊脉时神色如常,十分淡定的说着四公主身体康健的话。
可等他最后细细查看四公主的脸时,表情却有些凝重。
“王太医,发生了什么事?”皇后就在旁边,很快察觉到太医脸色的变化。
王太医吸了一口气后说:“且容微臣细细看看,还请娘娘和四公主恕罪。”
说罢,他拿出了一根细长的镊子伸到四公主的鼻孔中,拉出了一缕白色的细绒。
“这是——”皇后面色微变。
“回娘娘,这是杨絮,四公主应是吸入了此物才喷嚏不断,不过娘娘放心此物量极少,拿出后便无事了。”
苏南槿在听到太医说出杨絮二字时背部的肌肉顿时绷紧,看见皇后古井无波的面容和景昭仪些许惊讶的表情后她突然有一种事情无法善了的预感。
果然,皇后一改往日温和的做派,继续追问道:“如今已过了杨絮飘飞的时节,这东西为何会出现在四公主鼻腔?”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景昭仪,把对方都看的心里发毛。
景昭仪没想到皇后会突然问责,她立刻说:“娘娘,这事嫔妾也不知道啊,这杨絮五日之前便已在宫内绝迹,而四公主之前都好好的,断然没有今日吸入杨絮的道理啊。”
明眼人都看出来,前段时间二公主便是吸入了杨絮险些丧命,如今再次发生相似的事,难怪皇后不能轻拿轻放。
事情一时陷入僵持。
一会,舒妃说道:“臣妾想到一事或许和此时有些联系,但还请娘娘和景妹妹不要怪罪,只是臣妾的猜测而已。”
“说,本宫恕你无罪。”皇后道。
舒妃说:“上个臣妾在给皓川做衣服缝入棉花时,见到那放在太阳下晒的棉花堆里混入了些飘进来的杨絮,也幸亏臣妾每次做衣服前都要仔细检查一遍将那些杨絮挑出来。今日几个孩子穿上了新衣,用的是一批内务府送的棉花料子,会不会是杨絮飘了进入遗漏了呢?”
“给四公主换件衣裳,王太医,查一下那件新衣。”皇后听了舒妃的话后没有任何犹豫,命令王太医检查。
一会,王太医在剪开的四公主的衣服中发现了混入棉花的杨絮。
“娘娘,此物与四公主鼻腔中的杨絮应是一物,这不是一般的杨絮,乃是极易同棉花混淆的白杨絮。”王太医说道,“照舒妃娘娘提到的制衣时间来看,确实有棉花被杨絮所污的可能,宫中虽无白杨絮的树,但内务府后山百林阁却是有的,一个月前有几日风大,刮进来是有可能的。”
苏南槿这时已经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极快找了个空说:“嫔妾那几日缝制衣服时也发现了棉花中掺了杨絮,原以为是宫中下人忘了关窗飘进来的,挑出去后便不再多想。若是这棉花在内务府那边就落了的杨絮,当时应该先知会领了同一批棉花的舒妃娘娘和景昭仪的。”
“华婕妤。”舒妃听了之后顿时点了好几次头,眉头微蹙的自责道,“妹妹说真到我心里去了,当时我见到这杨絮时应该和两位妹妹说说的。”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把景昭仪撇在了一边。
而皇后继续说:“皇子公主们都用了这批棉花做了衣裳,为了以防万一,舒妃、华婕妤,你们给孩子做的那几件新衣服也暂时别用了吧,如果里面混入了杨絮对孩子是个危险。”
两人称是。
经过王太医一番检查后,舒妃和苏南槿做的衣服里都没有杨絮。
而如贵妃这时插了句话:“这也是巧了,舒妃和华婕妤给孩子做衣服都发现了杨絮,偏偏景昭仪疏漏了,这棉花与杨絮但凡是亲手做的衣服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贵妃娘娘这话什么意思?”景昭仪一时情急失了礼。
成昭仪这时笑着说:“景姐姐,咱们潜邸时就住对门,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手绣针线活的本事?看四公主的衣服针脚可比舒姐姐和华妹妹给孩子做的细密很多呢,姐姐这本事可真是一日千里。哦对了,我记得姐姐这段时间还是不是去永巷照顾王才人呢,是晚上挑灯夜缝吗?”
“闭嘴!”景昭仪吼了成昭仪一句后,察觉到皇后的眼睛依旧在盯着她。
心跳骤然加快,景昭仪不得不跪下说:“娘娘,嫔妾有罪,这段时间嫔妾诸事繁忙,这衣服收针是让绣娘们做的,不过其他制衣的环节嫔妾真真切切是经手的啊。”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如贵妃清冷的说,“前短时间觉着孙才人是不懂诗词闹出笑话,如今看来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成昭仪也附和说:“嫔妾现在也觉得呢,这但凡是真的慈母,哪里会让自己的孩子出问题呢?”
妃嫔们落井下石数落景昭仪时苏南槿正竭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今日这事看似巧合,若是当时没有刘才人相助发现那白杨絮,那今天和景昭仪一样遭遇的不就是自己了?
而站在众人中间的皇后在听了成昭仪那句话后,心若雷击。
慈母哪里会让自己的孩子出现问题呢?
是啊,如贵妃、舒妃和华婕妤的孩子都好好的,就只有二公主和四公主吸入了杨絮。
四公主是养在景昭仪这个养母这里的。
那二公主出了问题,岂不是说她这个中宫——
皇后的心纠做一团神情涣散,仿佛被一把利剑扎破了心口,她来不及斥责景昭仪照顾四公主不周便草草结束了宴会,被宫女扶着回到未央宫。
谷雨宴会不欢而散,而在当天下午景昭仪还收到了一道让她气吐血的指令。
皇帝下令将四公主的生母孙才人破格迁入兰林宫。
既然这养母不能保全孩子,那就让生母来协同照料。
如今正是争宠的关键时候,宫室中却多了一个出生低下的嫔妃,景昭仪这是真的要气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