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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被用完就扔 ...

  •   隔音良好的大门将这声委屈至极的控诉阻隔在外。

      闻砚已经疼得眼前发黑,再无暇去管俞星时怎样了,他赶紧把药吃上,坐在沙发里把自己蜷成一团,等待药物起效。

      说到底不是什么太大的毛病,就是饿久了会胃疼,也去医院看过,医生让他按时吃饭,他平常也会遵医嘱,毕竟谁也不会没事找虐故意让自己胃疼。

      可俞见忌日的这几天,他的作息会全乱掉,严重的时候一口东西也吃不下去,这样的状况大概要持续个三四天,等到忌日过去,又会恢复。

      药物在身体里逐渐生效,磨人的痛楚慢慢消退,闻砚额头的冷汗落了,他呼出一口气,总算是有力气站起来,走到餐桌边,打开了俞星时买来的早餐。

      很简单的一点东西,只有包子和粥,放在平常,他可能看都不会看这种简陋的早饭一眼,可现在他太饿了,竟觉得这些东西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一碗平平淡淡的白粥,没滋没味的,几个素馅包子,算不上难吃,却也远远不够惊艳。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吃完了。

      明明只是一碗单调的白粥,却好像有种纯净的阳光味道,明明只是几个素馅包子,吃进嘴里时,却仿佛被某种极致简单的、小狗才会拥有的快乐所感染。

      温热的食物涌进胃里,闻砚慢慢不饿了,也不疼了,被阴霾笼罩的心情似乎在一瞬间放晴,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闭上眼,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在放下勺子的这一刻,他脑子里暂时忘掉了和俞见忌日有关的一切。
      只是在单纯享受着吃饱的感觉,就这样放空了几秒钟,他重新睁眼,站起了身。

      虽然他为俞星时擅自找上家门的冒犯感到不满,但也不得不感谢这份恰逢其时的“救命药”,因此,可以算他功过相抵。

      心情好了些的闻砚先生这才想起刚刚怎样对买药回来的俞小狗用完就扔,鬼使神差地走到门口,开门看了看。

      外面没人。
      也是,距离他拿到药已经过去一小时了,俞星时不可能还在门口守着,从这一点来看,他还算没那么傻。

      胃不再疼,思维也能正常运转了,闻砚想起有什么事还没办,拿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他对电话那边道:“之前预订的花,明早八点我过去取。”
      “好的闻先生,我们会为您提前准备好。”

      *

      俞星时失魂落魄地回到酒店。

      他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睁眼望着天花板,对自己的接连失败感到沮丧。

      明天就是俞见的忌日了,按照原著剧情,他此番回国就是为了给小叔祭扫——往年都是父母回来扫墓的,但今年他们临时有事抽不开身,正巧“俞星时”又大学毕业了,他们就让儿子代替他们去给俞见扫墓。

      “俞星时”在墓园里碰到了闻砚,闻砚一看到他的脸,几乎以为是已故的爱人回来了,认定他就是完美的替身,两人之间的剧情就此展开。

      之前俞星时一直以为是闻砚看到他的脸就认定他是替身,所以才主动登门拜访的,但现在看来……

      难道决定性因素,其实不是“见到他”,而是“俞见忌日这天在墓园见到他”?

      需要特定的时间地点人物,才能顺利地触发剧情?
      原来如此啊!

      俞星时猛地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乌黑的眼珠发亮,他简直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所折服,但兴奋了一会儿,又慢慢冷静下来。

      如果说,只有触发“俞见忌日墓园相遇”的条件,才会让剧情顺利往下走,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他明天不去墓园,就不会被闻砚当成替身了?

      这样的话,他岂不是可以完全摆脱原著的结局?
      不再和闻砚产生任何交集,从今往后自己过自己的,他可以在这个书中世界里追寻想要的一切。

      多么美好的未来。
      可是……
      一回想起闻砚的脸,他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总觉得今天的闻总和昨天相比又枯萎了一些,让他眼睁睁看着一株玫瑰凋谢,他可是做不到的。

      俞星时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让笑容重新回到脸上——不过是被拒绝了两次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想他当年想要当演员,身边可是没有一个人支持他的。

      现在他成为了书中的俞星时,换了全新的身份,想要再进入娱乐圈恐怕是不可能了,不能成为优秀的演员,那就在替身行业混出一番成绩吧。

      他俞星时,一定要成为新世纪的好替身,冲啊!

      俞星时满血复活,他薅下头顶的狗耳发箍,一骨碌滚下了床,来到桌边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在电脑上搜索起来。

      桌面上有一个新建的文件夹,里面都是他整理的闻砚的资料,网上能查到的关于闻砚的信息很多,但大部分都是些没用的内容,还不如他脑子里的剧本来得实在。

      还好他在拍摄前把剧本翻过无数遍,对闻砚的人设早已经滚瓜烂熟了,即便是一些很小的细节。
      他把这些细节都写在了记事本里,以免时间久了自己会忘掉。

      俞星时在浏览器上搜索着——明天要去墓园给俞见祭扫,肯定要买些花,这些花不能敷衍,得配得上闻总的档次才行。

      他查找了市内比较大的花店,从里面选出口碑最好的几家,经过一番对比,最终将目光锁定在离墓园最近的一家花店上。

      他对照着查到的号码拨通了花店的电话,很快被人接起。

      “您好,我想预订一束花可以吗?”他很有礼貌地问。
      “当然可以,您需要什么花?”
      “明天我要给亲人扫墓,有什么推荐吗?”
      “是长辈?还是……”
      “长辈,他是我叔叔。”

      花店店员热情地给他推荐起来,俞星时认真听完:“好,那就要菊花吧,明早八点我去取。”
      “八点可能不太行,”店员抱歉地说,“我们要接待一个重要客户,能麻烦您稍微晚一点吗?”
      “那……八点十五?”
      “可以的,没问题。”

      俞星时挂掉电话,自觉离计划成功又近了一步,花搞定了,那么接下来,他还需要一身得体的衣服。

      他已经把事情搞砸过两回,接下来无论如何不能出岔子,既然要当替身,那就一定要像俞见才对,不仅仅是长相,还有衣着和气质。

      他从网上找到俞见以前的照片,拿着照片去了商场,找到一身和照片里款式最接近的西装,以及一副黑色的细框眼镜。

      再然后,他去理发店剪了头发。

      回家后他洗了个澡,穿上西装,戴好眼镜,看向镜中的自己。
      完美。

      俞见的外表已经copy完毕了,现在只需要——扮演他。
      从外貌到性格,神态、语气、口头禅……俞见的人设清晰地在他脑海中浮现,从长达几十万字的剧本中拼凑出来,一点一点,跃然纸上。

      镜子里的青年神态开始变了,他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神慢慢沉下来,透出与这个年龄极为不符的成熟,唇角微微扬起,细框眼镜为他平添几分儒雅气质,让他整个人显得很有书卷气,斯文又随和。

      仿佛在这一刻,他不再是俞星时,而是俞见。

      *

      第二天一早,闻砚独自开车去花店取花。

      俞见忌日的这几天,他不喜欢让任何人跟着,去扫墓也不叫司机,有时候甚至会把所有通讯设备全部关机,上演一个人间蒸发。

      今天是个有雨的天气,空中飘着蒙蒙细雨,早上八点,他准时来到花店。

      闻砚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他脸上的表情很淡,看上去庄重又肃穆,连花店的员工也不敢跟他过多交流,只郑重地将花递到他手中。

      一束白色的玫瑰,散发出淡淡的香气,花瓣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水珠。

      闻砚拿着花,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花店,他的车前脚刚驶离,后脚就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花店门口。

      俞星时从车上下来,拿着手机看了眼时间,自言自语道:“好像来早了。”

      他原本想骑车的,可今天这身衣服实在不方便骑车,而且还下着小雨,他只好斥巨资打车过来,付钱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他回国时身上本来就没带多少钱,这两天住在酒店,又买了衣服,要是再不省着点花,恐怕还没等成为替身,就要先穷死了。

      让他去跟父母要吧,他又不好意思,他自己的双亲早早因为事故去世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是靠自己,从来没有张嘴要钱的习惯。

      俞星时走进花店,对店员道:“我来取昨天预订的花,稍微来早了点,应该不碍事吧?”

      店员惊讶地看向他:“您是……?”

      俞星时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尾号,店员对照过预订单,这才恍然大悟:“实在不好意思,昨天听您的声音,还以为是个学生,没想到……”

      她忍了又忍,才把那句“您长得好像闻总的爱人”给忍了回去。

      俞星时为了早点入戏,刻意压低了声线,面对店员的疑惑也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店员急忙把花给他,又说:“您来得正好,那位先生也是刚走。”

      俞星时点点头,拿着花离开了花店。

      等他走了,另一个埋头整理花束的店员站起身来,冲同事招招手,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这人是谁?怎么那么像那位俞教授?”

      “我也不知道啊,刚刚他一进来,我还以为是俞教授本人呢,正好今天是他忌日……吓死我了。”
      她拿起写着预订信息的卡片,难以置信地说:“他昨天订花的时候说他姓yu,我还以为是干勾‘于’,现在想想,不会是俞教授的‘俞’吧?而且他还说是给他叔叔扫墓,难道他们是一家人?”

      “嘶……叔叔,和侄子?”同事露出“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的表情,“那闻总和他又是什么关系?闻总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来取花……”
      “嘘,别说了别说了,有客人来了。”

      *

      一束白玫瑰放在墓前。

      墓碑上有一张照片,照片里的男人面容清俊,温文尔雅,有种独属于成熟男人的气质和魅力。

      和闻砚家里摆放的遗像是同一张。

      闻砚很喜欢这张照片,那是他亲手给爱人拍的,在他们在一起的第七年,俞见去世前的三个月。

      他还记得他拍下这张照片时说了什么,他叫他“老师”。

      这是他们之间的情趣。
      在外他叫他俞教授,在家里则喊他俞老师,如果是在床上,可能还会跟上一句“老师做吗”。

      俞见其实并没有教过他。
      大学时期的闻砚,还是个嚣张跋扈的二世祖,不学无术的代名词,他很少去上课,之所以和俞见相识,仅仅是因为一次见色起意。

      那时闻砚恰巧路过了俞见上课的教室,匆匆一瞥间,他看到了讲台上站着的人。

      大学教授气质不凡,他戴着眼镜,薄薄的镜片后是一双清隽如水的眼睛,身上穿一件浅灰色的毛衣,清瘦的身形挺拔又禁欲。
      三十出头的男人,正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成熟与沉稳,就连写板书的样子都风度翩翩。

      闻砚一眼就看中了他。
      那一年,二十二岁的闻少还是圈子里有名的花花公子,身边男人一周七个,每天都不带重样的,他自诩阅人无数,却还从没试过大学教授这一款。

      年轻的闻砚骨子里有种凌驾于他人之上的狂妄与恶劣,他看到俞见的第一眼,就想要打破他的优雅,让从容不迫的教授在学生面前狼狈不堪,让那双沉静的眼睛流露出慌乱。

      光是想想都让他兴奋不已,于是他故意在走廊里等他下课,尾随他下楼,在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后人最多的楼梯间里,将那位看上去孤立无援的教授堵进拐角,试图强吻他。

      混乱中他碰掉了俞见的眼镜,却看到那双温和的眼睛变得极冷,俞见用手里的教案挡住了他的脸,随后一把推开了他。

      他没想到这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教授手劲竟这么大,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撞到人才停下来。

      身后刚好经过几个认识他的男生,看到他强吻老师失败,当场“嘘”了起来,饭也不着急去吃了,围着他们看起了热闹。

      有好心的同学帮俞见捡起了眼镜,俞见将眼镜架回鼻梁上,重新向闻砚看来,对他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闻砚在一众学生们的幸灾乐祸中被俞教授拎去了校长室,可惜他是闻家的少爷,校长也不敢惹,加上他已经大四,马上要毕业了,最后只得了个口头警告,叫他以后不准再做这种事。

      闻少爷本来也不是正经来上学的,这样的处罚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反而是俞见的不配合更加激起他的欲|望,那时候他就有种预感,俞见可能和他以往谈过的任何一个对象都不同,是个很难拿下的目标。

      果然被他料中。
      但还有一点他没有料中——他对俞见付出了真心。
      他居然栽在了一个比自己年长十岁的老男人手上。

      闻砚笑了笑,他站在俞见的墓前,对照片里的人道:“俞老师,我见到你侄子了。”
      墓碑上的人温柔地看着他,默不作声。

      “他的确跟你长得很像,而且,他居然主动提出想要当替身——俞老师,你不管管他吗?你亲侄子要给你戴绿帽,你也忍得下去啊?”

      他故意用揶揄的语气说给俞见听,仿佛面对着的不是一块冰冷的墓碑,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忽然,雨势大了起来。

      雨丝一根一根在墓碑上划出细线,将光滑的大理石染出斑驳水痕。

      闻砚没带伞,任凭细雨沾湿他笔挺肃穆的西装,寒意一点点透过价格昂贵的面料渗透进来,在皮肤上蔓延。

      余光扫到有人经过,他没有在意,墓园里人来人往,谁也不会打扰到谁。
      直到那人停在他身侧。

      一把黑色的大伞撑到他头顶,替他遮住了雨幕,他听到撑伞的人开了口,声音熟悉又陌生。
      那人唤他:“闻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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