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如故番外》阴暗的米兰死忠

11、周生如故番外：大雪落（终章）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爱上了她，疯狂而不顾一切。
　　她是幸华公主，天之娇女，这是她册封的日子，御街巡游，全城欢庆。
　　终归是两个世界的人，除了狂热的追随她的身影，直至被拥挤的人群冲散冲倒在地上，踩破了头，爬起来也依然在血光中寻觅。他还想上前，被护卫用长矛架着推揉也还是想，也不知道对那个只对人群掀开面纱展颜一笑就已经把他的魂抽走的女人说些什么，直到车队远去，长街上重新变得熙熙攘攘，枯立街头的他明白，忘不了。这一眼对他已经是永远。
　　第一次来中州，心就已经留在了这里，留在了皇宫里那个国色天香的公主身上。他有渠道，有途径了解她的一举一动，知道她的穿着，喜好，甚至知道她暗中喜欢的人是谁。他不在乎她是不是知道有自己这么一个人，只要自己爱着她就可以了，这份情不需要任何的回报和应允。只要自己有的，竭尽所能都会给她，自己没有的，想方设法也要弄给她。
　　世间痴情种，何止王侯？
　　所以，当他知道公主和太子的合谋后，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背叛了西洲，他将皇室想知道的情况和各种应对投进了公主府。只有一个要求，留下师傅周生辰的性命，其余所有的一切，尽可拿去。包括他自己的脑袋，重檐的脑袋。
　　如果金荣和刘子行用皇侄和大臣都不能让周生辰就范的话，他还留了一个杀手锏，小师妹：漼时宜。坊间的传闻真不真实不重要，师傅对师妹的宠溺人尽皆知。
　　让太子催太后下懿旨宣小师妹进宫完婚的计划是重檐出的，身为西洲的密谍总镇，太清楚师傅的心思了。要不借宫里那帮饭桶十个胆，可敢跟北陈的中流砥柱又是要人，又是提要求？小师妹一个无足轻重的世家女可以堂而皇之的入主东宫，是不是皇家对西洲的猜忌可以更少些，既能讨得“爱人”欢心，又能让师傅放下沉重的枷锁-那劳什子的“美人骨”，做一个闲散潇洒的王侯，岂不美哉？再隐晦的一点，如果能逼反师傅，这天下会不会大有不同？自己那毫无希望的念想可不可能会更进一步？一石数鸟啊，会破灭简直没有天理。

　　日夜兼程，跑断了三匹马的腿，重檐拖时间的小动作又如何能瞒过饱浸江湖的林东志。周生辰的选择他一点都不会意外，这就是他，和自私无缘的“大傻X”。林东志服他敬他，尊他为师，但不会苟同那种我为人人的苦修境界。半路上得知周生辰被赐了剔骨之刑，没有愤怒，只有着急。他想飞回中州，带走小师妹漼时宜，那个爱周生辰爱到骨子里的“傻”女人，知道挚爱身死，她的反应可想而知。她不知道的是，林东志也是那样的人，爱她爱到骨子里，甚至尘埃里。
　　陪伴漼时宜时间最长的人，其实不是周生辰，而是王府的护卫者。从漼时宜来到西洲拜师的那一天，保护她的重任就落到了林东志的手上。在黑暗中，他整整护佑了她十年，看着她黏着师傅，看着她想着师傅，看着她学尽林林总总，去四处安放渴望而不可得的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明了，只知道她的一颦一笑，一皱眉一哭闹突然就能牵动自己的心，起伏跳动。如果不是看明白她对师傅的用情之深，他真的会向南辰王请赐。能像对周生辰一样对自己，哪怕只有一点点，以自己的手段，太子没有任何机会。只是......
　　能远远望着她，就已经很好。

　　远远望着她站在城楼上，大红刺痛了他的双眼，努力的想拨开人群冲过去，护下她，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就算永远不看我一眼，也要让她活下去！
　　她只愿意等待一个人，不管生死，换不到他的回头，那就进入他的轮回。十丈红尘，她不愿他等太久，那个人是周生辰。
　　和刘子行一样，踉跄的滑跪，伸出去的手抓不住任何东西，阻挡不了不属于自己的坠落。
　　雪的白，血的红。就像他和她之间那样的界限分明，越想靠近色彩就越艳丽，越凄迷。
　　他止住了脚步，站了起来，比来时更迅速的回头便走。推开了想劝阻他的手下，手中的长剑，身上的挂饰，席身的披风，紧贴的护甲......一件件随意的挥洒长街。
　　还有事情要做！

　　短短四日，周生辰从护国英雄成了逆臣。功名利禄，犒赏恩赐化作三个时辰的剔骨。已经入宫，即将忝为皇后的世家女漼时宜拿到了密谍带出的周生辰临刑前的手书，在出嫁当日，身着霞帔的从中州十丈高的城楼一跃而下。
　　传闻是殉情，殉的什么情？他和她其实什么情都没有过，却又似什么情都有过。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林东志找到他时，重檐长跪在驿馆的房间里，向着西洲的方向，圆桌上留着书信，是他的亲笔手书，里面只有三个字：对不起。他本想留下希望，却不曾想只是单纯的奢望。和周生辰留给漼时宜的“辰此一生，不负天下，唯负十一”一样，重檐留给幸华公主的信息也被投进了火盆之中湮灭无痕。很多话他也许想说，也许不想说。他已自刎，不用再说，也不必再问，人死了，留下什么已不重要。
　　天色渐暗，风雪中的酒招旗拂过几块牌匾：天下事，不过如此；世上人，何必认真。几镞积雪从横匾上落下：人生如戏。
　　离开时，大雪纷飞，覆盖了整片天地，看不尽的白，看不穿的前尘往事。
　　大雪落，恩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