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暮商二三

1、楔子

　　似乎以前我也见过这般的宋启生。

　　夜是无边无际的寥寂与幽谧，只有微弱的蝉声时不时地扩散开来，明月宛若面明镜般高悬于空，寒飔吹过枝头树叶沙沙声作响，山脚下有万家灯火点缀着这喧嚣的世间。

　　彼时的我与宋启生并肩席地而坐，谁都没说话，我抬眼朝他望去，风轻柔地抚过他柔软的发丝，深棕色的眼眸裡似有生生灯火的万点倒影，他只是静静地望着远处，似乎在想些什麽。纵使我心中有无数的问题，亟欲脱口而出，但我想此时此刻，有些问题，我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兴许是我看得过于明目张胆，目光过于炽热，在我回过神来之际，宋启生那张生得极好的脸已是近在咫尺、无声无息地盯着我看，面对眼前突如其来放大的脸庞，我有些许慌了神，只是迅速撇开头，掩饰尴尬与泛着潮红的脸颊。

　　「阿晚怎麽了？看得这麽入神？」宋启生沉着声问。

　　「没事，只是突然很感慨怎麽时间过得好快。」
　　「想什麽呢？」

　　我说完，宋启生那张原先面无表情的脸瞬然挂上了煞是好看的笑靥，他伸手抚上我的头，嘴裡笑着说我傻、不要想太多，但恍惚间我似乎回到了我们俩还是年幼时的时光。

　　昏昏欲睡的我，手正撑着下颚在窗前瞌睡片刻，听见熟悉的呼唤声后，我抬首看向了窗外，宋启生正伏在佈满了爬牆虎的矮牆上，咧着嘴，笑得灿烂，手裡还拎着几根刚刚在街头那间小卖部买来的棒棒糖，朝我雀跃地挥着手。

　　宋启生的双眼弯成月牙形，眸底有万千星光揉碎而致的璀璨，云隙光，有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漏下了斑驳的光影攀附在洁白的牆上，树影婆娑，天上神明似乎也格外眷顾，阳光不偏不倚地落满了少年的肩头。我心被掀起一角，有天光探入、有微风窜入，我心头荡漾，猛烈鼓动着。

　　周遭开始模煳不清，我心中有场风暴，表面却镇定自若。

　　就如同我头一回见到宋启生那般。

　　不过三四岁的他正睁着琥珀色的眼，长睫微垂低着头，好奇地望着躺在婴儿床裡的我，随后他吃力地伸出手，想要试图揉一揉我的脸，我也出于好奇伸出了手握住了他的指尖，是温热的，是软乎乎的，他顿时愣了一下，但意识到之后，他的脸上瞬间挂上了深深的笑，然后我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