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忱》憨狐狸

21、真相。沈霭×裴焓。

　　裴熵陪着裴焓去了墨莲湖，戏命为他们备了小舟。二人一魂泛舟于湖面，裴焓倚在裴熵怀里，满面憔悴，眼神空洞。
　　就在舟驶到墨莲湖中心时，裴焓忽然翻身跳入湖中。裴熵本想去救，但是被戏命拦住了。

　　“无妨。”

　　戏命盘膝而坐，唤出琴来。裴焓在湖中下坠，却不觉任何不适。忽而，一阵琴声响起，围绕在裴焓身边。

　　等裴焓再睁眼，他正躺在青丘舞台的正中。台下的，是他的父亲、母亲、和子民。
　　这个场景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他与沈霭定情的那处。

　　“一愿，再见当年倾城舞姿。”

　　裴焓周围围绕着沈霭的声音，他环视周围，再一回眸，台下只剩沈霭一人。裴焓垂首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当年的舞服。
　　随着乐曲响起，裴焓不自觉的踩着鼓点，腰肢扭动，纤纤玉指轻点台上流萤。

　　裴焓背过身去，沈霭就看着他的背影。等裴焓随乐曲猛然转过身，萤火在他周围点缀，沈霭好像又看到了当年他稚嫩活泼的面孔。
　　可如今的裴焓，忧伤、悲痛、悔恨……种种情感夹杂其中，舞虽是当年的舞，可韵味却不一样了。

　　到了那一步——当年裴焓绊倒自己，沈霭上前扶的那一步，裴焓还是摔倒了。可这次……没有人再扶起他。

　　裴焓抬眸看着台下的沈霭，他逐渐化为光点，然后消失。留下裴焓一人在台上泣不成声。
　　可忽然，那点点荧光在裴焓面前化为人像，虽然透明无法触摸，可裴焓能从他的眸中读出——“没事的，吹一吹，痛痛就飞走了。”

　　那是当年沈霭为裴焓削果子，意外削到自己手时，裴焓安慰他的话。

　　“不痛不痛，锦瑟给华年吹一吹，痛痛就飞走喽！”

　　裴焓好像还能听见自己当初幼稚的声音，还能从沈霭眸子看到自己当年稚嫩欢乐的脸颊。

　　沈霭轻抚裴焓的面颊，想拂去他脸上的泪水。可沈霭碰不到他。裴焓伸手似是握着沈霭的手一般，不断用侧脸蹭着那不存在的手。
　　渐渐的，沈霭再次消失。

　　“华年……华年！”

　　光点跃动着，明明很多，但裴焓一个也抓不到。裴焓看着它们共同进了一扇门，裴焓想也没想，就跟着进去了。

　　——那是当年青丘大战的景象，光点在当年的裴锦瑟身后，化为当年的沈霭。
　　而裴焓以旁观者的角度，终于看到了当年真相。

　　是战神墨慎明执剑，刺穿了当年的裴锦瑟。沈霭本是用神力阻止墨慎明，可谁知墨慎明刺穿后就松了手。沈霭阻止的神力还在，那剑自然而然的被拔出，到了沈霭手里。

　　“为……为什么……”
　　“锦瑟，锦瑟你听我说……”

　　当年的裴锦瑟满眼怨恨与不解，就这样倒在沈霭面前。裴焓现在才知，当年他用第九尾重启青丘结界，并没有完全成功，因为最后一步被墨慎明打断了。
　　而那至关重要的最后一步，是沈霭逆天改命，用半生神力完善的。

　　——当年的裴锦瑟怨沈霭害了他所有亲人，可若非沈霭逆天改命以命相助，青丘恐怕只剩荒芜了。
　　——当年裴锦瑟怨沈霭在他被关入神界大牢时未曾相救，可不想沈霭回到神界就闭了关，根本不知裴锦瑟被关。

　　后来裴锦瑟为第九尾历劫，裴焓再次以旁观者视角，看到了沈霭为他做的一切。

　　——从声嘶力竭的呐喊，到放下尊严拜入苏羡门下，再到孤注一掷独闯魔界，都是为了救他……。

　　“我都做了什么……”

　　裴焓再度崩溃，他现在更恨自己没有相信沈霭为他做的一切，更恨自己没有听沈霭的解释。

　　可一眨眼，裴焓来到了神界殿上。

　　沈霭执剑入内，步步紧逼高位上的傀儡天帝。沈霭身后的是万千天兵。

　　——那是裴锦瑟失踪的第一个一万年，神界连裴锦瑟的牌位都立好，送入了青丘祠堂。当时青丘刚刚缓过来，哪里敢质问自家天狐是否真的活着。
　　可沈霭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了给青丘重振威名的机会，愿娶青丘祠堂内裴锦瑟的牌位，为雨神之夫。

　　那天，本该是万里红妆。可所有的红绸都换成了白绫。沈霭身上穿着的也不是什么大红婚服，而是出丧的披麻戴孝。

　　裴焓在台下看着，已经泣不成声。

　　“二愿，同心爱之人，完婚。”

　　沈霭空灵的声音消失，裴焓身上的衣服忽然换成了鲜艳的婚服。凤装霞帔，十里红妆。六界同贺神界与青丘联姻。

　　裴焓端好手中的婚扇，另一只手握住沈霭伸来的手，这次，他终于碰到了。
　　二人一同走上长阶，跨过火盆。一同拜了大荒，拜了天地。当他二人相对时，裴焓努力的抑制自己的眼泪。

　　——这是他和沈霭大婚的一天，怎么能哭花了妆呢？

　　“夫妻对拜。”

　　裴焓和沈霭同时躬身，那一天，向来桀骜的裴焓比沈霭弯腰的弧度大了些。
　　——那是青丘的礼节，代表裴焓已心甘情愿嫁于沈霭为夫。放弃青丘帝君的尊荣，放下身上担负着的重振青丘之重任。此刻，他只是沈霭的夫，与沈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礼——成——。”

　　随着尖锐的声音回荡，沈霭再度消失。那点点光点如荧光般在裴焓身边跳跃，这次裴焓没有去抓。
　　他已经泣不成声，没有力气再抬手了。

　　可忽然，一点荧光点在他指尖，好似指引着他去哪里。裴焓就跟着这荧光，毫无戒备的走到了神界雨神宫前。

　　——那是沈霭出生便居住的地方，原本朴素的模样现在被红绸所点缀。

　　裴焓推门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沈霭。此刻的沈霭如睡过去了般，可是裴焓可以轻松看出来，这个沈霭的体内没有任何神力流转的迹象。
　　那澎湃的神力已化为一潭死水，再翻不起波澜。

　　——那是裴焓一手造成的。

　　等裴焓再走几步，看到了桌上的合卺酒。

　　裴焓将婚扇放到棕红色的台上，拿了绑着红绸的剪刀，轻轻剪下沈霭的鬓角，又剪下了自己的鬓角，将它们缠在一起，用红绳缠上。
　　裴焓小心翼翼的将结发放入红盒中，轻轻盖好。

　　再然后，裴焓走到桌前，左手拿着沈霭的红杯，右手拿着自己的红杯。他对着窗户，将右手的洒在地上。然后面对着沈霭，仰头喝下他的合卺酒。

　　裴焓能看出，那酒中，是剧毒。是沈霭为他自己准备的毒酒。

　　仅顷刻间，裴焓腹部剧痛，他甚至站不起身，跌坐在地上。裴焓看着床上躺着的沈霭，本该是很痛的，可他却笑了。虽然他忍着身上剧痛，额头已经爆出青筋。可裴焓仍在很努力的笑。
　　裴焓一口血吐出来，吐到地上。他的眼角不自觉留下一滴泪来，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下一刻，裴焓慢慢起身，艰难的走到沈霭床边，然后枕在沈霭的肚子上。

　　——就像当年，枕在他腿上一样。

　　“华年，我们……成亲了……”

　　裴焓流下一滴泪，他满眼的悲伤夹杂着高兴。就这样，他一直盯着沈霭，一直到呼吸困难，便枕在沈霭肚子上安静的睡过去了。

　　——“三愿，生生世世，生同衾，死同穴。”

　　沈霭的空灵声淡去。六界水源开始躁动，皆化为缕缕蓝光，在神界的雨神宫聚集。沈霭同裴焓一起升到半空，蓝光在他们周围围绕，不断融入沈霭体内。
　　裴焓率先清醒，他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疑惑。但他也惊讶的感觉到，沈霭体内的神力，已经开始翻涌。

　　六界开始下起了大雨，即便是地下的冥界，还是荒芜的妖界，亦或是上天界的神界。

　　沈霭慢慢睁眼，那天蓝色的眸子对视上裴焓满心欢喜的冰蓝眸。沈霭笑笑，轻抚上裴焓秀发。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