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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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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是“林区”的青年男女活动的特别时段。区别于“玉米粒”,他们更喜欢去类似“云端仙女”“人间天堂”这样的高嗨CLUB。只用一杯高度数混和酒品,一台DJ台,一张嘴,就能耗到凌晨五点。
“玉米粒“现在还保留着老式的点唱机,就是投币后就会旋转唱片播放歌曲的那种。门边和唱机旁边的架子上也会有些收藏起来的老式黑胶唱片和电影画报,那是他爸妈那个年代的产物,用塑料或是硬纸板包裹着。
特别是在相对较暗的环境,唱片机周身发出闪闪的塑料光泽,是内壁黏上的彩色细闪亮片。机顶的灯牌旋转着,要是再快些的话就和三个苹果立在那儿差不多了。酒吧的布局很简单,左边的吧台和料理台,右边的沙发椅和木椅。右边的落地窗户能看到对面服装店的人体模特,凯莉这个暑假一直在那里打工,她有空了就会走到对面喝上一杯。
鲁伯特跪在窗前的一排皮质沙发上擦玻璃,这给他百无聊赖的生活增添了几分乐趣,路过的金发女孩们总是喜欢离这块玻璃非常近地走过,在离开之时不忘一声诡异的大笑,掩嘴向同伴分享窗后的男人即将成为她的“新目标”。鲁伯特不懂自己的魅力,藏青色的格子衬衫,皮革制的袖子与深卡其色的毛绒外面拼接而成的棒球服放大了他忧郁的气息。“林区”少有的男孩。
鲁伯特朝面前的地方呲了一滩柠檬清洁水,但没有手上动作,他看见高处的马路摊子上下来一群人,他们迈着小心的步伐,似乎是要往这儿走。
他慢步走到吧台后面,像是准备大干一场,从柜子里翻出叠在一起的塑料杯,领头的是迪安,他一定是来搞什么事情的。门上的铜铃比他想象中响得更快。迪安和他身后几个学生样的人进来,大概四五个左右,加上他,他们占领了圆桌的位置。迪安说了几句话,跑过来点东西。
“他们都是干什么的,别告诉我他们都叫托马斯。”鲁伯特跟随着他的目光,尽量用最小得分贝把话传到迪安耳后。
“他们都是我的同学,笨蛋”迪安走到后面和他一起忙活,“我带他们来这儿写生你一定不会介意吧——上次跟你说过的。“
“没想到你指的上次是上个月。”
“给你添点业绩不好吗,再说,你看看那几个女孩儿里有没有看得上得,”迪安麻利地把可乐瓶旋开,泡沫浮到了桌上,一定是运输的路上太颠簸了,鲁伯特急忙用迪安的长外套一角盖住。
“你这样说的好像我很迫切一样。”鲁伯特说,无视迪安的反抗声,
“你已经很久没有女人在边上了,我实在是担心你的身体啊——“迪安从头到脚扫视了他一眼,停在了某个部位。
鲁伯特起开可乐罐想给他来一下,迪安做了个鬼脸,两手夹了四杯塑料杯晃荡地逃过了他的攻击。
木桌上的人围在一起聊了一会儿,他们的差异有点大,这里指的是种族方面,有一个黑人男孩儿穿着格子衬衫像极了程序员。另一个黑人小姐则是一头泡面短发,发际线快要到颅顶。她晃动着粉色指甲油涂过的手指,边说话边比手势。还有一个亚洲女孩,梳了一头麻花辫在后面,她似乎英语不太好,只是静静的听着迪安在旁边满嘴跑火车。
半小时后,人似乎多了些,他们开始分散在各个角落,拿起笔进行迪安口中所说的写生。
鲁伯特看着左侧方对着自己的“迪安画板”有些尴尬,虽然他们很熟,自己也穿了衣服,但这种感觉仍像被观看的赤裸脱衣女郎,他相信这种感受并不只是他一个人,坐在窗前的鱼贩大爷普里斯慌忙地扣扣牛仔裤上的屁缝。
他斜眼看着迪安醉心于自我创作中,把目光移向别处。点唱机旁边的座位坐着迪安的亚洲女同学,鲁伯特能清楚地看到她扁平的侧脸,她的皮肤比凯莉要粗糙些,但比她更白,(他为什么要拿她和凯莉比较)发梢一直到她的腰部,目测这人应该只有一米五多,而凯莉有一米七五左右,一直到鲁伯特的耳垂。她手里的铅笔如行云流水,鲁伯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点唱机画下来,或许她很喜欢《修女也疯狂》这部电影吧,或者她也不好意思画别人的画像,亚洲女孩都普遍害羞。
这让鲁伯特想起早期他的一众女友中的某一位黄皮肤女孩,她长着一张平脸却打扮成丰唇细眉的样子。鲁伯特只和她待过两个晚上,不得不说她们在这方面显示出了更多想要被保护的欲望,他喜欢这种感觉,但就了也会腻味。她总是在ins上发很多和自己的合照,似乎想告诉所有人她有一个白人男友,以证明她在国外混的不错。所以她们后来分手了。他只是感到解脱。
不过这只是极少数的,迪安就苦于碰不到这样的对手,他经常喜欢在内心里上演碧池对碧池的唇枪舌战。
又是冬日好光景,
阴雨霏霏,路上行人很少。鲁伯特独自趴在吧台上,像只湿漉漉的金毛大狗,手下压着一本口袋小说。酒吧里一个人都没有,圣诞赞歌充斥在屋里,混合着冷冻食品袋里的冰碎裂的声音,和悠扬的玫瑰金露香水。他还在思考着应该送凯莉什么圣诞礼物。鲜花,太俗套。香水,他对这个了解的不多。衣服,凯莉应该不缺吧。
鲁伯特回旋在货架嶙峋的精品店里,抓耳挠腮,他越过样式统一的洋白菜娃娃,水晶球里的雪花片粒粒清晰,有人按下了八音盒的开关,中间的布谷鸟发出的竟是一串清脆的银铃声。
“有人吗?”略带口音的语调。
过了三秒,鲁伯特从桌上反应过来,门口的女孩已经走到他面前,弯腰捡起他刚才在睡梦中弄掉的小说,能看到她背后的长辫沾满了水珠,外面还在下雨。
“噢——谢谢,想喝点什么”鲁伯特小心接过,他似乎还没有睡醒。女孩看出了他眼神中的疑惑,
“不用,那个,这件事很长,以我现在的英语水平不知道能不能说的清楚,”她有点紧张,语速很快,手摊在桌子上,手心上有被雨水洗掉一点的墨迹,只能大概的看清几个字母,也许是她打的草稿。“迪安说,也许你能帮我完成期末作业,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鲁伯特不得不仔细在心里纠正其中的语法错误得到正确的回答,不过在他听到“迪安”这个名字后,结合几天前的事,由此展开联想,瞬间参悟到了什么,
“所以是什么样的期末作业?”
“就是——嗯——”她楞了一会儿,理解了他的意思,并笨拙地从裤口袋里翻出手机,打开,“寻找身边某个人,用动画或漫画九宫格的方式展示他的生活,大概是这样。”
“生活?意思是你要和我一起——”鲁伯特用极小的幅度弯曲着食指和大拇指,朝向对方和自己。后面突然响起了碗碟和桌子相撞的声音,期间一直有灶火的哄哄声。
“当然不是”她回答得很快,“我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做,但我不会打扰你的私人生活的。”她说完后脸有点红。
鲁伯特假装在看外面的路人,他想到了一个可以永久性堵上迪安臭粪蛋嘴的办法。
“好吧,乐意为你效劳。”
“真的?”她表现出欣喜,金丝眼镜滑到了鼻尖。
“当然”他故意大点声以盖过后面的杂音。
“那真是太感谢了——”两人似乎才意识到,他们还没有交换对方的名字。
“鲁伯特*格林,叫我鲁伯特就行。”
“谢谢你,鲁伯特,大家都叫我福利。”福利把眼镜推到正中间,“哦对了,这些橘子送给你,”贝克利街边有一家有名的果园,不仅仅在于它们很便宜,而且很甜。虽然可能前者更能引起人们的注意。
鲁伯特为她开门,在门口送别了她。黑夜下她的脚步变得很轻快,背后的一撮头发如同随风飘荡的狗尾巴草,她矮小的身材就这样消失在了巷子里。整条街都很静,只能听到拉扯珠串发出的轻声和住宅里电视机播报的新闻。
鲁伯特轻声关上门,尽量不让门框顶上吊着的铜铃发出声音。后厨间的黑暗中站了一个女人,外头的灯光照进来,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和巧克力般丝滑的皮肤。凯莉左手捏着威士忌酒杯,里面只剩下一块冰,右手端着白盘,里面的通心粉冒着热气,她坐到鲁伯特刚才坐过的位置,上面还留有他的体温。在那个亚洲女孩来之前,她就来了。
“刚才那个女孩——”凯莉盯着头上的一排高脚杯,拿下来,又放上去,鲁伯特看着这一举动,想起了他好像没给那个叫福利的女孩倒点儿喝的。她似乎有种魔力想让人认真听她说话。
“你应该听到了。”鲁伯特捏住勺柄把红黄色的糊糊往嘴里送。
“我只是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答应她,如果是以前——”
“人都会变”他打断了这句话。
“好吧”凯莉表现出了她极度的失望,眼角的灰色眼影粉模糊成了一块黑眼圈,手指以一定地节奏敲打桌面。“那个——上次我说的,”
鲁伯特很清楚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这才是她的目的,即使心里很不想承认。他走到架子边,抽出一盘磁带打开,带子凌乱地缠在塑料壳上,鲁伯特用小指扣除瓷板圆口里的一包小纸团。
“周五的圣诞派对,别迟到了。”她把东西扔进手袋里。
门顺着摩擦力砰的关上,她走了,和着外面刺骨的风,鲁伯特坐在远处,眼皮和白色的睫毛一起,糊住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