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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入城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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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今日精神尤为和颜悦色,依稀可见得当年墨家小姐一笑倾城的颜色。
墨惜心想,大概是终于盼到了头吧,听着女人温温润润的交代着临别的话语,竟然品出些岁月静好的妥帖来。
墨染看着女儿那双与丈夫相似的眉眼,一时间感慨万千。
这些年,她自知对女儿并不好。每每想起为救自己母女惨死的弟弟,她便愧对墨家,都是因为她,墨家才糟了灭门之祸。而弟弟当时并未在本家,本可逃过一劫,却因自己无力自保,亲眼看着他死在自己眼前。她一时想着,若自己没遇到箫韶就好了。一时又想,当时自己死了就好了,便不会连累弟弟了。有时又控制不住的想,当年为什么箫韶连争都不争一下便自愿了断。为了天下苍生吗?那自己的家族那些追随他的人,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想及此时,便只觉得恨意泼了天去,却不知是恨箫韶还是恨那狗皇帝。再看女儿那双眉眼,只觉得箫韶即不将我墨家人的命当做命,我凭什么要帮他养女儿,恨极苦极,只想着当时死了就好了,便觉得都是这女儿让自己活不成死不得。
现如今,女儿要走了,再仔细看她眉眼,却原来,女儿眉眼淡淡,无波无澜,早已与自己客套疏离。说到底,当年,她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啊。自己强要她背负那几万万人命,终究是自己对不起她。
看着女儿清瘦的背影,此刻她好似才惊觉,女儿也才刚刚十五岁罢了,若在安稳日子,嫁人都还能再等两年。墨染一时心酸,竟轻轻唤了声,无忧。
无忧,墨惜的小名,父亲希望她一世无忧无虑。可她现在叫自己墨惜,没有可以珍惜的人或事,便可一心一意将命搭上去走她的路。墨惜看不得女人悲戚的眼神丢下一句,去向雪皇辞行落荒而逃。
雪皇温好了酒,浅尝辄止,微微一声叹息道:你走了,怕是就再尝不到这般美酒了,别人酿的不知怎的,总不如你酿的好喝。
无心浅笑说,是雪皇偏爱我,便觉得我酿的酒都比别人好喝些。我那时,还是个孩子。这么多年来雪皇待我如待阡陌一般无二。我却没什么报答你的。
雪皇一杯酒一饮而尽,眼神些微迷茫,陷入了回忆里。她说:这缘分真是奇怪,当年我满心的要到雪国之外去看一看,闯一闯。你母亲是个大家闺秀,性格温婉。无卿跟她有些像,但外柔内刚。我那时还是个火爆脾气,也不知怎么的就相识相知的成了闺中密友。我们那时只要聚在一起,便好似做什么都是有趣的。无卿总爱捣鼓各种草药,有时候还将药材做成吃的,却只让我们吃,她自己是不吃的。
为何?是少了吗?无心看着雪皇眼里星光熠熠,好似说着说着她自己便真的又回到了那段最美好的时光。
雪皇笑着说,那倒不是,你别看无卿长的美若天仙的,坏着呢。她知道自己不善厨艺,这是拿我们试药呢。有一回我们三个被她的绿豆糕害的拉了三天的肚子,再便不敢吃了。
三个?雪皇与母亲,还有谁?
哦,对,还有一个人叫夏菲萱,便是如今的萱妃。她与无卿小时候便认识,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我却不怎么喜欢她,但不想让无卿为难,倒也没有表现什么。
还有你娘,你娘看着性子温和,却是个护短的。你娘从小博览群书,见多识广。我那时初次进京城,看着那繁华似锦,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那些皇城里长大的娇小姐,个个鼻孔朝天的,我也没惹她们,平白便被羞辱了一顿。你娘,便从礼义廉耻说到什么家族教养,只把人生生的说了个面红耳赤。气鼓鼓丢下一句,你们等着。我们又不傻,谁要真等着。笑意弥漫了雪皇整个眼睛,不自觉,嘴角便已上扬。
无心说不好是何种感觉,只看着酒杯喃喃道:原来,母亲还有这样的时候。
雪皇自记忆里抽离出来,两个人各自发了会儿呆,雪皇与无心碰了杯,拿了封书信与无心。道:今日与你说这些,一面是为你送行,一面,便是有事相求。
无心看了信,道:雪皇且说,我尽力而为。
这是我收到的无卿的最后一封信,我们虽少年相识,关系要好,但终究个人有个人的路途。分开以后,我们常常以书信来往。药谷的人说无卿是死于意外,我总不愿信。我相信,真相就在皇宫里,若可能,便帮我查一查吧,不管真相如何,总是了一个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