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神明的游戏》m24

5、影祸

　　诺克斯拿着地图给王崇安指路，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交谈的声音。

　　“啊，前面那个路口右转，把商业街绕过去。”诺克斯把地图平铺在腿上，屈指在某个区域敲了敲，语气逐渐烦躁：“这地图是谁做的？”

　　只标注了街区和路线，不标注危险级是人干事？也就是他对这一片还算熟悉，能带着他们避开危险，不然这一车人都不知道能活几个。

　　“情报部统一给的。”王崇安随口答道。

　　“情报部啊……”那不就是苏青禾的部门，诺克斯摸摸下巴，不会是那个女人故意的吧？

　　为了……诺克斯偏头看向后视镜，隐约能看到闻封秀半个脑袋。

　　啧，诺克斯玩味地笑笑，刚要收回视线，突然发现坐在他身后的闻玖正透过后视镜静默地注视着他。

　　对上那双眼睛，诺克斯蓦地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脊骨处升起。

　　诺克斯不知道闻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视他的，只知道那双透黑的眼睛像是看死物一样，不带着任何感情地注视着他。

　　诺克斯有些僵硬地移开视线，那个眼神……让他想起了一些并不美妙的回忆，那是他记忆最深处的恐惧之一。

　　闻玖，闻封秀……诺克斯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名字，闻封秀是苏青禾的重点怀疑对象之一，而闻玖仅仅只是以“闻封秀弟弟”的身份在档案中出现过一次。

　　可刚刚那个眼神，却让人不寒而栗。

　　诺克斯不得不再一次、慎重地思考他的计划和目的，他并不算是一个理智的人，某些时候会干一些疯狂的事——比如杀死魏旭。

　　但疯狂是不能支撑他活到现在的。

　　【弄清楚道具失效的原因当然很重要，】诺克斯的手指在地图背后摩挲着：【但如果，如果会牵扯到……甚至直面……那还是算了。】

　　【不过就算是高级玩家，也很难和……扯上关系，】诺克斯又偷偷瞄了一眼后视镜，闻玖已经收回了视线，正在小声和同伴聊天：【希望是我想多了……】

　　另一辆车上。

　　这辆车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苏青禾，还有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

　　“头儿，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让那个荒野玩家去？”年轻男人认真道：“我并不认为他值得信任。”

　　苏青禾看着这个自己着力培养的下属，揉了揉额角：“常悦，诺克斯跟你我都不一样。”

　　她抬了抬手止住刚欲开口的下属，继续道：“你也是玩家，应当知道玩家是分等级的，虽然没有确切的数值或指标来区别这种等级。”

　　常悦点头。

　　“无论是安全区还是荒野，一般都会按通关副本数来划分玩家的等级，”苏青禾指了指自己：“比如你和我被称为高级玩家，是因为我们通关的副本数足够多，在所有已知的玩家中，我大概能排到前百分之五。”

　　这些都是常识，虽然不太清楚苏青禾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些，但常悦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前百分之五，意味着全世界和我等级差不多的人有近两百个。”苏青禾说着，又指了指前面闻封秀他们的那辆车，道：“但你知道和诺克斯等级相近的人有几个吗？”

　　常悦摇摇头，隐约意识到了苏青禾想要说什么。

　　果然，她伸出大拇指和小指，语气平静：“六个，算上诺克斯是七个。”

　　“最终副本你被困在外层了，所以不知道……绝大多数玩家都不知道，传说中的最后一个房间，”苏青禾淡淡道：“进去了七个人。”

　　常悦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是，他，他们……怎么会……”

　　他突然想起来，安全区里有很多人都把「一号玩家」当成救世的希望，但苏青禾向来是不置可否的。

　　“我不认为他们有拯救世界的能力，但不可否认，比起我们，他们确实掌握了更多的能力和情报。”苏青禾看向车窗外，车队已经过了帷幕，正行驶在旧城市遗址中，外面的建筑群还能依稀看出些繁华都市的影子。

　　尽管它现在被称为「荒野」。

　　“我不知道最后一个房间里有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七个人之间有我们谁都不知道的秘密。”苏青禾缓缓道：“或许是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

　　所以她才会放任诺克斯进入搜查队伍，她打探不出来的信息，或许掌握了更多情报的诺克斯可以。

　　“所以，您……”常悦有些艰难道：“怀疑……闻封秀是七个人之一？”

　　这是个比「一号玩家」有七个人更让常悦感到震惊的消息。

　　因为直属上司对闻封秀的特殊关注，连带着常悦也对他有所了解。

　　「复活日」前的资料遗失太多，但「复活日」之后，尤其是安全区建立之后，闻封秀的做为都在情报部眼皮底下。

　　那时候联合政府以优越的条件招募玩家，闻封秀是第一批响应的玩家之一，后来他被分到对外搜查部，表现只能说是中规中矩，硬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也就是前一阵子带回来了「神明权杖」，还是个失效的。

　　可常悦进情报部的时候，苏青禾就已经在着手调查他了，甚至从很多资料的记录时间判断，她刚接管情报部就开始调查闻封秀了。

　　闻封秀还不显山不露水的时候，苏青禾就已经在怀疑他是七个人之一了吗……

　　“阿悦，”苏青禾突然唤了一声。

　　常悦回过神来：“头儿？”

　　“你会成为我的接班人，所以有些东西可以讲给你听，”苏青禾平静道：“但绝对不能外传。”

　　接班人？可是头儿还这么年轻，接管情报部也没有几年……常悦忍不住思维发散，怎么现在就在考虑接班人了？难不成头儿得了什么绝症吗……他郑重地应了一声：“我知道的，头儿。”

　　“那诺克斯那边？”常悦忍不住问道，他仍然认为那个吊儿郎当的家伙不是什么好的合作者。

　　“我有别的安排。”苏青禾道，早在诺克斯进入安全区之前她就有所计划，诺克斯的出现只是为她的计划加了一层保障罢了。

　　帷幕外既有机遇也有变数，她做了能做的，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于是苏青禾笑了笑：“你之前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怀疑闻封秀？”

　　常悦怔住，然后诚实地点点头，他本来以为苏青禾不会给他解释了。

　　“因为「真理书页」上没有出现过任何属于闻封秀的‘真理’。”苏青禾微笑道。

　　每个小组要前往各自的搜查区，因此车上配备了通讯设备，以便出现特殊情况时联络负责人。

　　帷幕不仅仅能阻挡怪物，对信号也有极强的屏蔽作用，因此联合政府在搜查区的中心区域设置了通讯点，便于掌握各搜查组的动向，并及时与搜查组进行联络。

　　但现在，负责通讯的车队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只能在车上用设备做简易的移动联络站。

　　“13组位置偏离！”联络员之一向组长报告道。

　　组长周靖宴俯身过去看向屏幕，那上面有数十个移动中的绿点和一个红点。

　　他看着红点的移动轨迹，又调出预设轨迹与之对比，转头对联络员道：“没事，只是绕了路，也许遇到什么怪物了。”

　　果然，没过两分钟，屏幕中的两道轨迹线重新合到一起，红点的颜色也变回了绿色。

　　周靖宴拍了拍联络员的肩膀，重新坐了回去。

　　联络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为自己的大惊小怪感到有些羞耻——尤其还是在上司面前大惊小怪。

　　他并没有发现，那个刚刚变成绿色的小点，在众多绿点中闪了闪，然后消失不见了。

　　“不对啊……”诺克斯看了看地图，又看了看窗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本就乱七八糟的头发：“这一路我们居然一个怪物都没碰到？”

　　“这不是好事吗？”坐在后面的莱尔斯扒着王崇安的椅背露出半个脑袋，有些疑惑地看向诺克斯。

　　对于这种没出过帷幕几次的傻白甜，诺克斯都懒得解释，他懒洋洋地对王崇安道：“停车，我下去看看情况。”

　　在帷幕外，有时候越安静越危险，像今天这样，一路上什么都没有碰到，简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要么这一片有那种副本终极boss级别的怪物，要么就是他们车上有什么古怪。

　　诺克斯不动声色地瞄了闻封秀一眼。

　　王崇安没有立即停车，虽然诺克斯这个人看起来对荒野很熟悉，一路上的表现也确实可靠，但他们的组长毕竟是闻封秀。

　　“停吧。”坐在最后一排的闻封秀淡淡道，习惯性地用食指在眼下泪痣上按了一下。

　　这是旧城市里一个普通的小区，从绿化程度和外墙的颜色判断，应该是那种建立了很多年的，给退休职工养老的那种社区。

　　他们的车子停在了小区内部的小广场旁边，有已经生锈的健身器材在风的吹动下发出瘆人的声响。

　　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

　　诺克斯环顾一圈，默默地启动了技能「音踪」。

　　下一秒，诺克斯感觉自己的血液都仿佛要凝固了——在「音踪」下，他耳朵里静得可怕！

　　不但没有任何来自怪物的声音……没有脚步声、没有喘息声、没有撕咬或破坏的声音，甚至风声、生锈的健身器材发出的“吱吱”声、身后车子发动机的声音，通通都消失不见了。

　　诺克斯出了一身冷汗，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音踪」就好像是被屏蔽了一般，面对「犼」的时候没有，面对更可怕的怪物时也没有过！

　　那是一种绝对的寂静。

　　就像是五感之一的听觉被完全剥夺了一样！

　　他立刻强制解除了技能。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因为谁？诺克斯僵硬地缓缓偏过头，他正好站在了车身中段靠近闻封秀的一端，此刻便正好能看到那个男人的侧脸。

　　车窗降下，露出闻封秀那张冷淡的脸，他看着诺克斯，询问道：“怎么样？”

　　诺克斯这才发现，闻封秀不知道什么时候摘掉了眼镜，这张脸便看上去与闻玖别无二致——尤其是此刻，就像是之前透过后视镜看他时那样的一张脸……

　　诺克斯猛地后退两步，然后才摇头道：“没探查到异常。”

　　闻封秀目送诺克斯走上车，才关上车窗，金属细框眼镜正躺在他的手里。

　　此时车里的气氛与刚才截然不同。

　　诺克斯沉默了许多，只在必要的时候给王崇安指明路线，小夫妻俩人挤在一起，明明后座还有挺大的空，却怎么也不敢挨上闻封秀。

　　王崇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有眼色地没有多嘴。

　　只有莱尔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凑到闻玖跟前咬耳朵：“我怎么感觉，这个诺克斯下车一趟，还变得沉稳了？”

　　闻玖向来是个事不关己的，闻言茫然地看向前面的诺克斯，又转向莱尔斯道：“啊……有吗？”

　　「你是故意的吗？故意吓唬他？」

　　「显而易见。」闻封秀手指在眼镜框上摩挲着。

　　「……你以前出来都不让我看外面。」

　　闻封秀手指一顿：「你是在抱怨吗？」

　　「显而易见。」

　　「哦，你的气息会吓到别的小家伙，以前出任务没有清场的必要。」闻封秀淡然地继续摩挲眼镜框。

　　汽车平稳地在路上行驶着。

　　「不是所有的都会主动离开，有一些，很难缠。」

　　「谢谢提醒，」闻封秀目光透过椅背，锁定副驾驶位上的诺克斯：「不过没有关系。」

　　“我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开口的是终于忍不住说话的莱尔斯。

　　“天好像一下子暗了很多。”小夫妻里的男的不安道：“而且风声也小了。”

　　确实，风声几乎已经听不到了。

　　车里的几个人都看向闻封秀。

　　“是影祸。”被众人寄予厚望的男人说着，戴上了他的眼镜。